第395章 换匾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贺喜突然提起喜宁来。

王山当即骂道:

“喜宁这个废物,带那么多人去,还不能宰了那姓张的,平白让老子再费周折。”

贺喜忙劝解道:

“要不是郕王殿下恰好经过,定然能得手。只能说天意如此,姓张的命不该绝。”

王山心火依旧难消:

“本是绝好的时机,那姓张的小子死在那儿,届时那老张辅即便再乌龟,为了英国公府颜面,定也要讨个说法不可。咱们只要让那些言官上几道折子,再添一把火,姓薛的和喜宁都得完蛋,喜宁就算是再得陛下宠信,叔父也定然要劝陛下舍了那小贼。”

说到此处,又甩过去一记眼神:“那小贼折了,老贺你也就可以安心。”

贺喜讪讪道:

“王公所谋之深远,岂是我等庸庸之辈所能揣测。若王公真有意让喜宁取代于我,那定然是有更深远的谋划,咱定当遵从命令行事。”

王山不屑道:

“老贺,你如今这副嘴脸,忒虚伪!该取来镜子,自己照照才好。”

贺喜连连告饶,忙转移话题道:

“山兄恢复自由之身,就在这几日,姓薛的这次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等他掉脑袋那日,山兄气就全消了。”

王山仰天大笑。

“真到那天,老子让后厨蒸上满满一屉大白馒头,好蘸了那狗贼的血去喂狗。”

两人大笑,笑声震响,连屋顶也似跟着摇晃起来。

……

王振从乾清宫出来,刚回到司礼监。

王长随便双手托着一摞纸张过来。纸张上面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看着足有十数张。

“今儿不看了,明儿再说。”

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往值房西边卧房而去。

王长随亦步亦趋,追了上来,王振听到脚步声:“不用伺候,你也去歇着吧!”

“王公,是郕王府那边递来的。”

王振听是郕王府递来,便回过头来问道:

“今儿是谁讲授。”

王长随忙回道:“回王公,是兵部右侍郎——于谦!”

王振口中‘嗯’了一声,随手抄起最上面一张,略扫过两眼。面带不屑,哼道:

“一介腐儒,安能知兵事!”

王长随心中奇怪,于谦如今专理京卫武学诸事宜,若是真不知兵,如何能把武学这等差事交给他。

但王振既然如此说,他可不敢有半句质疑。

只是吞吐问道:

“王公,这些抄录,小的也细细看过了,其中并无大逆不道之言。”

王振却似没听见一般,又抄起第二页,越看,面上不屑之色越浓。

“腐儒不知兵,不过,‘纸上谈兵’四个字形容自己,倒是有点自知之明,算得上贴切。”

说着,眼神突然一缩,口中道一声:“嗯……?”

王长随还以为里面真有什么大逆不道之言,自己却没看出来,心里一慌,额头细汗便已经连绵冒出。正要开口请罪,却见王振指着那页抄录的纸张上,中间几行。

“这几句,老子评儿子的话,单独抄录一份出来。”

“是!”

王长随忙应道,心里却愈发奇怪,那几句于谦在郕王殿些话有何不妥。

但他也不敢问,只是应下。

“现在就去!”

王振将那页纸拍到王长随双手托举的那一摞最上方,王长随疾步要退出。

“就在这里抄!”

“是,王公。”

王长随赶紧退到值房案前,好在砚中有墨,水都不用添。

只因看不出不对之处,王长随便一字不差,将那些话誊录下来,放下笔后,又赶紧检查一遍。

见王振就站在那里,远远看他,王长随揪着心,双手托起,轻轻吹着气,低头含胸,俯着身子,恭恭敬敬递上。

王振也没接,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

“吩咐下去,快马驰驿送到吉祥手上,让他看着办!”

“曹公公……?”

王振‘嗯’了一声,便要进卧房,王长随忙又唤了一声:“王公!”

“还有事?”王振又停下步子,面露不悦。

“太后宫里来人,让王公明儿个务必去一趟,说是有事?”

“太后?”王振蹙眉思索。突然想到了什么,忙追问道:“来的是谁?”

“慈庆宫里的管事——李公公(李永昌)!”

“你没问他,太后让我去,是因为什么事?”

王长随忙回道:“李公公说的有点多!”

可见便是王长随,也感觉到太后这次派人来请,并不简单。

“你照实说就是。”

“是!”

接着,王长随便将李永昌的话,转述给王振听:

“李公公是这么对小的说的!”

“太后近来一直抱恙,又因为太皇太后銮驾行功德寺,做媳妇儿的不能贴身陪着伺候,本就心里不安,今儿个又听到宫里传闲话,说是太皇太后要将慈宁宫的大匾换了,太后便觉得事情太大,又怕真是闲话传的离了谱,所以想问问王公,是不是有这么回事?要真是有人乱嚼舌根,该拔了牙才好!”

王振面无表情,心里暗叹:

「今儿午间刚接到太皇太后懿旨,宫里哪有人知道,更何谈嚼舌根,传闲话。」

只是口中却说道:“连太后都听说了!是该拔了他们的牙!”

王长随权当没听见。

原来,今日午间,突然从功德寺来了一道懿旨,兴安亲自入宫交到朱祁镇手中。

朱祁镇看后,忙让人将王振、金英等几位司礼监大太监唤到乾清宫。

太皇太后有意将「慈宁宫」这块宫匾换掉,换到孙太后那里。

至于原「慈宁宫」这里,改作「清宁宫」。

当时,朱祁镇还当着众人的面,一片神伤之色,难以自抑,直言不允,还嚷着立即就要去功德寺,向太皇太后请罪。

众人一时也揣摩不到太皇太后此举究竟何意。

不过,心里大都想着,先皇在位时,太皇太后寝宫便是「慈宁宫」。今上即位数年,也从未论及移宫的事。

如今太皇太后突然提起此事,怕是与春秋已高不无关系。

且这「清宁宫」三个字,光只字面来看,何意不言自明。

王振看出陛…!

也难怪慈庆宫这位会如此急迫,前些日子才被送了一件‘碎了的玉如意’,这才过去多久,就又按捺不住了。

王振心中其实也是巴不得太皇太后此举,真的像那「清宁」二字一般,别无其他意思。

奈何直觉却告诉他,此事绝不是面上那么简单。又想着虽然只是换宫匾一件小事,但外朝若是起了议论……!

毕竟,近来外面闲言碎语本就不少。

兴安如今是一问三不知,只言是太皇太后所命,再未交代其他的话。

朱祁镇当时还道:“既是皇祖母的意思,那就……!”

只是话到一半,被王振连忙打断,又请旨召内阁和礼部来议此事。

王振甚至还特意寻了个借口,说是礼部尚书老胡濙近来身体不爽利,一连数日告假未曾当值,以此又拖延了一天,定在后日议此事。

王振也想趁着明日,好召人先问问,看太皇太后此举背后,是否还有其他深意。

偏偏这时候,慈庆宫那位叫他明日务必去一趟。

此举背后究竟什么打算,已不难猜。

此事想想就头疼,王振便对王长随应了一声,也未说去,也未说不去。

不过,这便不是王长随所能操的心了,他跟在王振身边做长随太监也数年了,早知这位脾性,也不多问,就待收拾好那誊录的几句话,好派人立即送往南边军伍中去。

王长随俯身一拜,就待离开。

王振却突然又喊住了他。

“喜宁送走了么?”

王长随忙回道:“人已经安置妥当了,就等三更天到了,车马便往大同方向出发。另外,给郭公公(郭敬)的信,今儿一大早就已经发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