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心声
朱祁钰愣了愣,怪道:“有事瞒着我?何事?”
成敬迟疑道:“殿下,我说了,你可别气啊!”
朱祁钰却是笑道:
“今儿算是把这一整年的气全生了,还把明年的都支了好几个月,早没气了。”
说罢,示意他起来说话。
成敬起身,先是把堂中侍奉的仆从,尽都支了出去,又往四处踅摸了一圈。
朱祁钰见他这般小心翼翼,早不耐烦道:
“你到底还说不说了?”
成敬面带纠结,咬了咬牙,便将他口中那件瞒了朱祁钰的事说了出来。
“殿下,其实刚刚在宫里,奴婢没有去更衣。”
“就为这个?”
“殿下……你别打断我啊!先听我说完。”
“好好好……不打断你,你说!”
成敬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心中平复了许多,才继续道:
“今儿殿下和范公公进了殿,奴婢本打算在殿外候着,却被一个小太监强拉着要去吃茶,顺便等殿下说完话出来。”
“奴婢被他强拽着到了东边阁里”
“当时奴婢恍惚看到了王公,去的方向,正是侍卫将喜宁带下去的地儿。”
“奴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就寻了个由头,故意说闹肚子,要上茅房,好去探看探看。”
“可那小太监盯着,奴婢一直脱不得身,只得去了茅房。那小太监是个精细人儿,嫌味儿,就没跟着一起进去。”
“说来也是凑巧,他后来又碰着个熟人,闲聊起来,奴婢这才贴着墙根跑了出来。”
“等到了那地方,果然看见,喜宁正跪着和王公回话,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只是离得太远,听不清说什么?”
“奴婢气他一路装晕,想要去质问,只是又怕被王公发现了,一时解释不清,就没再敢多瞧。最后独自一人回乾清宫,刚到那台阶跟前,老远就看见殿下和范公公出来了。”
“刚刚在宫里,奴婢本来想和殿下说的,只是当着范公公的面……!”
“后来殿下又和奴婢说,喜宁一直晕着没醒,奴婢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陛下断然不会瞒着殿下,定是底下人,故意互相遮掩。”
朱祁钰听完他说,也想起在乾清宫,和皇兄正说着话,范弘突然就催促皇兄休息,似乎多说几句,就真的会耽误皇兄休息的时间。
当时只觉得皇兄或许真的累了,如今再想,范弘确实有些奇怪。
而且王振怎么去见喜宁了。
难道自己刚刚进宫,他们就知晓了喜宁的事,还故意互相打掩护?
这时,成敬又幽幽插进来一句话:
“殿下,咱们今儿个进宫,几道门禁,那些门子和守卫,似有意再拖延时间。”
朱祁钰立时斥责他道:“成敬,你可别瞎想,范弘和王振都是皇兄跟前最体己的人。”
成敬忙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责怪自己道:“奴婢就是被迷了心,许是真的想多了。”
朱祁钰却仿佛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紧锁着眉,低声喃喃道:
“难道他们真的有什么鬼?”
成敬权当没听见。
过了好一会儿,朱祁钰突然问道:“明儿是哪位先生来王府讲授?”
成敬忙回道:“是于先生!未、申交时来王府。”
朱祁钰道:“明儿一大早,咱们再进宫一趟,等事了了,应该还能赶得上于先生授课。”
“是,殿下!”
这一夜,朱祁钰心中藏着事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过去时,已经是丑时之后了。
……
大清早,成敬跑进卧房来唤。
朱祁钰伸着懒腰起身,睁开眼时,正瞧见成敬顶着两个黑眼圈,神色萎靡。
他自然猜到成敬因何如此,也不多问,就着下人的伺候,洗漱完毕。
出了卧房,到了堂中,桌上早已满满当当摆好了吃食。
朱祁钰本来没有胃口,只因想着要去宫里,怕是得耽误些时间,到时万一再饿了。
便将就着坐了。
成敬取箸,将朱祁钰平日里必要吃的拣了几样,一样夹了一点,盛入小瓷碟,放在朱祁钰手边。
就待要再盛一碗碧梗粥给朱祁钰。
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喊:“殿下……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有口谕。”
朱祁钰一听,立即起身,还未等成敬放下箸,他自己已经几步到了堂外。
成敬忙放下箸,一边喊着:“殿下,你慢着点儿!等等奴婢。”一边小跑着追了出去。
到了二门外,方方正正,宽豁的院子里。
果然,宫里的人已经在候着了,来人也是熟脸,惯被使唤着传旨的大太监毛义。
除了毛义,还有几名随从小太监,以及十数名侍卫,并数口朱漆大箱子。
毛义见到朱祁钰,忙上前请了安,朱祁钰就待跪下听旨。
毛义赶忙扶住:“陛下说了,殿下站着听就是了,都是些家常话。”
虽说不用跪,但毕竟是口谕,朱祁钰还是恭恭敬敬,目不斜视的垂手站着。
毛义便朗声将皇帝朱祁镇的口谕宣来:
“皇祖母忧心郕王弟课业,为兄亦觉得对郕王弟关心不够。郕王弟昨夜走后,为兄特意挑了些往圣著书,送到你府上,你要好好研习,莫要辜负了皇祖母和为兄的期许。近些日子,好好在府中听几位先生传道,等有长进了,为兄另有赏赐。”
接着,毛义就又换了一副口吻,恭敬道:
“殿下,陛下的话就这些。”
之后便一招手,两名斯斯文文的小太监立即上前,正是之前宫中派来的,内书堂的那两位。
“殿下,他们二人,陛下特意派到王府。说是近些时日,让他们就住在王府了,殿下要是有所请,就说与他们听,他们自然会报入宫中。”
朱祁钰直至此时,仍还一副懵懂之色。
成敬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朱祁钰,抿了抿嘴,上前问道:
“毛公公,殿下想去功德寺给太皇太后请安!不知……”
毛义立即笑着打断:
“陛下说了,等殿下课业长进了,太皇太后自然高兴。近些日子,就别去扰她老人家清净了。成公公是殿下跟前最体己的人,该好好规劝殿下课业为重,莫要把殿下的精力引到别处。”
成敬望着失神的朱祁钰,故意大声道:“奴婢遵圣命。”
朱祁钰这时方才回过神来。
“皇兄……是要我近来莫要出府么?”
毛义恭敬回道:“陛下是要殿下莫为外事所侵扰,”
……
等到毛义率人离开,成敬忙吩咐王府下人,为宫里派来内书堂的两位,收拾出一个单独的小院。
成敬瞧见朱祁钰神色愈发的不对,忙上前轻拽他袖子,压低了声音劝道:
“殿下,回去继续用膳吧!”
等和失了魂儿一般的朱祁钰进到堂中。
成敬又把底下仆从全都支开了,才叹气道:“殿下,近些日子,咱就别想着出王府了吧!”
朱祁钰失魂落魄的问道:
“成敬,皇兄究竟什么意思,他为何要软禁我?”
成敬脸色大变,忙回身上前几步闭了门:
“殿下莫要说胡话,陛下这是关心殿下,好叫殿下能把所有心思放在课业上。”
朱祁钰却哑声道:
“成敬,你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莫要干涉朝政,原来真的不是随便说说。可是喜宁一个狗奴才,怎么就关涉朝政了?”
“殿下莫要再胡思乱想了,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朱祁钰缓缓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成敬,你和我说说,皇兄和皇祖母究竟怎么了呀!”随着又补了一句:“你肯定知道,莫要再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