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怎么选?
王振一时竟无言以对。静默许久,才咬牙道出一句:
“太后娘娘还请直言?”
孙太后涕泣道:
“陛下明年大婚,哪家姑娘入主中宫……!”顿了顿,梗着嗓子继续道:“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身体不比从前,我这做媳妇的合该分忧。”
王振直到此时方明白,原来症结在这里。
只是,这入主中宫之人,太皇太后已然选定了钱家女,若非如此,眼前这位也不会在之前做出坏人名声的事。
后来事发,杀人灭口做的不利落,还是自己帮忙给善的后。
这件事虽然揭过,太皇太后也没有证据,但那件事的当夜,慈庆宫的‘碎如意’,自己被敲打,这才过去多久?
也是那件事后,太皇太后立即移驾功德寺。
如今这位提起中宫人选,王振如何不明白对方是在故意装糊涂。
或者说,这位自知和那钱家女交恶,断然无法眼睁睁看着钱家女入宫。
只是此事,他万万做不得,太皇太后移驾功德寺,陛下每每问及身边人功德寺近况,都会有意无意提一下钱家女。
便是昨日兴安携太皇太后移换宫匾旨意而来,陛下依旧还是没忍住,问了那钱家女。
陛下正是青春年少,情意萌动之时,这其中究竟什么心思,王振岂会看不出来?
而眼前这位,自知已与钱家女交恶,之前无能为力,现如今看到了契机,想要在其中做出些事情来。
先帝与这位自小结识,情投意合,后来先帝继承大统,她未能登上后位,可是后来硬生生凭着与先帝情谊和巧施手段,让先帝废后,自己得位中宫。
那次,太皇太后即便再不愿,先帝即便再孝顺,这位终究不还是得逞了。
天下一人动情,何人能挡?
这位自己便是如此,以己推人,又如何不明白那钱家女将来会怎样。
若是双方还未交恶,自然好办,可如今已然交恶,钱家女真要正位中宫,定然万般设防,说不得还要报仇,这位又如何放心让对方安然入宫?
想明白了这些,王振心中长叹,暗忖:「此事怕是劝说不下」
于是便直言道:
“禀太后,陛下大婚,做奴才的自然不敢置喙半句,单说移换宫匾之事,陛下已经打算召见内阁和礼部,共议此事,依着几位阁老做派,此事怕是不见得能成。”
孙太后却泣声道:
“二位杨阁老和礼部老胡濙,是先帝托孤重臣,太皇太后身体大不如前,他们自会体谅太皇太后对陛下的心意。”
这话竟说的如此笃定,难道这位有信心内阁和老胡濙会促成此事?
这怎么可能?
王振不敢相信,偷偷打量起这脸上尚有泪痕未消的美艳女子,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心中忖道:「何以如此笃定?」
又去看李永昌,李永昌也对他微微一笑。
王振暗道一声‘果然’。
心中有了底,况且他也不愿看到钱家女正为中宫。
毕竟,那姑娘是太皇太后所选,若真的入宫,性子若再是个厉害的,到时候太皇太后薨逝,这对婆媳怕是还要起争端。
谁知道太皇太后给那钱家女会安排什么样的底牌,加之对方又得陛下宠爱。
那时候,自己该站哪边?
何必自讨没趣。
眼前这位是何性子,王振自忖已然摸的一清二楚,加上之前又有结盟在先,自己又曾帮忙善后……!
至于钱家女。
却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太皇太后近来又召京城各家命妇‘话家常’,钱家女可就在身边陪着,万一……
王振即便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该怎么选。
于是跪倒:“太后娘娘想让奴才做什么?”
孙太后脸上划过一丝笑意,只是一闪而过,便又做嗔怒状:
“快起来,王公在陛
接着又对李永昌训斥道:“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扶起来!”
……
王振从慈庆宫出来,驻足,久久凝望那蓝底金字的宫匾,仿佛呆住了一般。
随行之人也不敢问,甚至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怕扰了王振思绪。
还是王长随见时间久了,不得已,上前轻声唤醒
“王公,接下来去哪儿?”
王振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蹙眉摇了摇头,一声叹息过后,却是又换了一副表情,咬牙道:
“先回司礼监!”
王长随应诺一声,吩咐随行会司礼监。
接着,便伏低身子,搀扶着王振上了辇。
……
却说另外杨府一边。
其实,在昨夜,杨士奇就收到管家杨福送来的一封密信。
主仆二人在书房,杨福甚至将伺候的下人全部都赶出了院子,让在外面守着。
杨福一边为杨士奇盏中续上热水,一边担心的问道:
“老爷,这该怎么办?要不,我去把于侍郎喊来?”
杨士奇摇头道:“于廷益不该在这些阴诡之事上劳神,而且老夫要是与他说这些,他怕是也不愿意。”
杨福道:“可是老爷如此纠结,总该找个人来,或许也能帮着出出主意,除了于侍郎,老奴实在想不到别的可以信任的人。”
杨士奇笑道:“找谁也不能找他,他要知道了,还不得把老夫这房顶给掀翻了。以他的性情,这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在京师做官不比地方,他的性子……!”
说到此处,叹一声才继续说道:
“哎……!要是他家那大小子没去南边,倒是可以喊来帮老夫参谋参谋。”
杨福怪道:“之前老爷心灰意冷,还是于侍郎劝好的,怎么现在反倒又说这些?”
杨士奇顿时老脸一红,笑骂道:
“你这老货,还提此事,看老爷我笑话,你很乐意?”
杨福连道‘不敢’,但那副表情,又如何能看出真个就不敢来。
主仆两人相视一眼,又都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杨福怪道:
“老爷,太皇太后这么做到底为的什么,难道真要不管不顾了?她老人家也不知会一声老爷,事先不说,事后也不说,哪怕让徐镇抚捎个话也行啊!。”
杨士奇笑而不语。
杨福又道:“慈庆宫那位,倒是明摆着就是要老爷站她那边,可老爷要是真的站她那边,岂不是要惹得太皇太后不高兴?难……难……难……!”
杨福连道三声‘难’,摇头晃脑的样子,却把杨士奇逗笑了。
“老爷,这都什么时候了……!”
杨士奇这才收起笑来,望着皇宫方向:“当年先帝废胡氏……!老夫造的孽,如今报应来了,躲是躲不掉的。不过……”
杨士奇突然止住,不往下说。
杨福一直等不到后面的话,心下一急,便追问:
“不过什么!”
问出之后,便自知失语,刚要赔罪,杨士奇却似毫不在意一般,继续道:
“太皇太后既然什么都没说,自然移换宫匾的事,就是他老人家真实心意,两宫心意一致,且又不是什么大事,老夫何必做那讨嫌之人,促成了便是,况且,陛下怕是也有此意!”
杨福顿时一脑子浆糊,一时云里雾里,全然不敢相信老爷竟会这么说。
又听杨士奇低声自语道:
“内阁倒还好说,老夫做得了这个主,倒是礼部那个老东西,怕是得拦着不可,可不能叫他坏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