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始末?

喜宁声泪俱下,痛斥张杰横行无忌,以势欺人,一言不合,杀人泄愤。

在他口中,张杰所作所为,实乃罪恶滔天。

事情始末,自是另一套说法。

“蒙陛下体恤,这些年来多有赏赐,让奴婢积蓄了不少家财。”

“奴婢伺候陛下,余生已然完满。只我那兄弟,自小受尽白眼,凄苦半生,我这做哥哥的自是心疼。”

“奴婢伺候陛下,自然用不上这些黄白之物,便想着给兄弟置办些家业,也好让他后半生有个依靠。”

“奴婢没什么本事,但却知道,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盛世之象全赖陛下圣明。”

“奴婢伺候陛下,耳濡目染,最是明白陛下统御四极,大明朝土地疆域万世不衰,大明朝治下田亩宅第自然能长存于世。”

“民间百姓,只有田宅才是依仗。”

“于是,奴婢便让我那兄弟就近买些田,以备养家之用。”

“我那兄弟也听话,多日来带着风水先生踏遍京郊各处,最后终于选到一处,于是登门商讨田地和宅院买卖之事。”

“头次登门,那田宅管事只道容他上禀主家,至于主家愿不愿卖,三日后让我那兄弟再去,与主家面谈。”

“我那兄弟也是个实在人,为表诚意,特意将价格比市价提了两成,以期能够交易。”

“昨日恰是三日之期已至,便登门商讨买卖事宜。”

“未曾想,到了地方,不仅未见到主家,就连那管事也没在宅中,倒是一对老夫妻现身,兜头便骂。”

“买卖之事,本是你情我愿,他那主家既不愿卖,当面分说清楚便可,谁曾想只派一对老夫妻出来,还口出恶言伤人。”

“我那兄弟因不明背后是何原由,就争辩了几句。”

“那老夫妻本就理亏,见争辩不过,就上前撕扯我兄弟。”

“底下人见到我兄弟受辱,上前去拉那老夫妻,两边你来我往,推搡之间,老夫妻摔倒。”

“这可惹恼了那刚赶到的田庄管事的妻子,她许是误会自己公公婆母摔倒是被殴打,当即便发起癫来,丝毫听不进解释。”

“我兄弟掰扯不过,只得打算先离开再说。”

“想着打听明白这田庄主人究竟是谁,再登门面谈。”

“谁知那妇人趁着肚子,竟丝毫不为肚里孩子积德,一边泼骂,一边拾起一根棍子朝着我兄弟便打。”

“底下人护卫心切,出手重了些,踢了那妇人一脚,夺下棍子。”

“那妇人倒地后,又听见外头骂声连天。”

“原来趁着我兄弟等人被那大肚子妇人扯绊之际,早有庄上婆子去报信,那些地里做活计的庄汉便手持各种农具,喊打喊杀而来。”

“眼见走不脱,我兄弟本打算当面对质,与他们分说。”

“底下人见情势不妙,便强行将我兄弟拖走,为求能脱身,点了把火,好叫那些庄汉救火心切,不得追赶。”

“我兄弟回到家里,急惶惶将此事告知于我。”

“奴婢责骂那些跟着一起去的下人不该放火毁人宅子,但奴婢亦知他们是护主心切,不得已而为之。”

“双方争执,虽罪责不全在我,但国有国法,究竟谁是谁非,自有衙门依据律法分辨清楚。”

“奴婢当即便让他们去刑部投案,刑部也已经将人收押。”

“唯有我那兄弟,自始至终未有半分触犯律法之处,便想着暂时让他在家呆着,等候刑部传案。”

“直到此时,我才方知,那田宅主人是英国公府嫡孙,北镇抚司百户张杰。”

“那张杰平日里行事就跋扈,前些日子就是他带人半夜翻墙入宅,在奴婢宅子里喊打喊杀,是个混不吝的。”

“北镇抚司奴婢惹不起,英国公府奴婢更惹不起,正遇见马指挥,便央求马指挥先护一护我那兄弟,等明日天明,再入宫禀奏陛下此事。”

“马指挥本不愿,但他得知事情始末,便心软答应。不过也言明,挨过一夜,便将人送回。”

“陛下,就这会儿功夫,便出事了啊!也不知那张杰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知道我兄弟藏身之处。”

“那徐良率领北镇抚司校尉,打上门来,张杰更是喊打喊杀。”

“便是马指挥和后来顺天府官差以及英国公府二房赶来相劝,都无济于事。”

“那张杰不分青红皂白,亦不听任何人劝阻,当着所有人的面,持刀行凶,以残忍之势和极其辱人之态,残害我那兄弟。”

“可怜我那兄弟,昨夜虽施救一夜,最后仍是血崩而亡。”

“陛下,奴婢求您给我那死去兄弟的冤魂做主。”

“那张杰趁着背后有人撑腰,如今还在外污蔑是我死去兄弟打杀了那老夫妻和妇人,又说那田庄管事被人冷箭射死,也是受我兄弟指使。”

“我兄弟被他虐杀,冤魂仍在,奴婢心中悲痛,恨不得立即打杀了那满口胡言的贼子。”

“只因陛下和王公一直教导奴婢,这天下任何事情,自有国法公断

,不得私刑害人。”

“那张杰背后势力又大,奴婢一介奴仆,如何斗得过他们,只能求陛下开恩,还奴婢一个公道。”

这位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便是朱祁镇与王振再铁石心肠,也不免红了眼眶。

一旁范弘目中闪过一丝异光,连忙把头垂的低低的,再不抬起。

王振颤声问道:“你是说,你那兄弟已经遇害了。”

喜宁额头触地,肩膀不住的耸动颤抖,泣声回道:

“陛下,王公,我那兄弟死得好惨。”

一边说,一边颤抖着抬起头,缓缓解开外襟,露出里面内衬。只见内衬早已被血染红。

“陛下,我兄弟血崩,死于我怀中,疼的说不出话来。”

“奴婢心如刀绞。”

“我与他幼年失散,奴婢命好被带进宫里伺候先皇和陛下,可我那兄弟那么小年纪,便受尽白眼。懵懂无知之时,便乞行于世。”

“被人欺辱,被人追打,与禽兽争食,被野狗追咬。”

“从来都是食不果腹,衣不蔽身。”

“奴婢那年找到他时,他浑身脓疮,连话都说不利索,畏缩在墙角,已然认不出奴婢这个一母同胞,失散多年的兄长。”

“直到奴婢喊他小名,他才略略有了反应。”

“这些年来,我兄弟好不容易活成了一个人,奴婢还打算给他娶一房媳妇,好开枝散叶。”

言至此处,喜宁早已泣不成声。

“可那张杰,仍是要断了我兄弟活路,甚至等不及衙门问明事实,便将他以残忍手段虐杀。”

“奴婢跟求陛下,以国法处置那恶贼。”

朱祁镇听到此处,早已怒不可遏。

“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