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堵和冲突
薛瑄何曾见过这般狂妄的内宦。
一时间,再压不住心头那股无名,怒声呵斥道:
“不仅挡路拦阻大理寺办差,还胆敢口出狂言,一介内宦寺人,妄议朝廷命官升迁。今日过后,本官定要上一道折子,将你这等阉竖无耻嘴脸,在陛下面前揭露!”
喜宁平日里在宫中讨巧卖乖,但出了宫,哪个见面不恭着、敬着。
他又何曾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
当即也是不管不顾,大喝一声:“咱等着你,不过今天,人我一定要带走,来啊!抢人!”
薛瑄来京上任,毕竟时日尚短,这几个月又一直埋首案牍。
他虽也知道阉党跋扈,但喜宁只不过御用监少监,就敢率仆从从大理寺手上讨人,讨不成还要明抢,他终于明白,阉党势大竟已到了这般地步,之前确实小看了他们。
当下愈发怒不可遏,对大理寺众差下令:
“众差听令,有上前一步者,以匪盗劫掠论处,当场打杀亦可。”
喜宁指挥指着薛瑄的鼻子大骂:
“姓薛的,可别忘了你这大理寺少卿的位子,是怎么坐上去的,如今又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沽名卖直之徒,呸……!”
啐一口后,接着又对仆从下令:
“来呀,把人带走,谁敢阻拦,就给我打,打死了,我担着。”
双方各自起了火性,似乎一场大战,就待开打。
奈何事与愿违,双方各自带来的人却都迟疑起来,并未得了令后,就不管不顾,真个开打。
两方人马各自迟滞。
那喜宁一方仆从,平日里蛮横惯了,但要真的对奉旨办差的大理寺动手,终究还是心怯。
大理寺的差役则是素知喜宁为人,又因知他向来受宫中宠信,如今又新死了兄弟,即便做事出格,料来宫中也不会怪罪。
若真是打将起来,万一惹怒了这阉人,自己以及家人难保不会被事后报复。
「也不怪这些当差的,他们这些人,自己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于是也更是忌惮那些平日肆无顾忌,睚眦必报之人。他们自己素日里也是这般私下报复得罪自己的人,惯会暗中料理别人家人。以己度人,自然也更知道那些更恶于自己之人,私下里的腌臜手段。」
两方因各怀心思,底下人竟然同时僵住了。
薛瑄和喜宁,各自见到底下人不遵号令,更是大怒。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张杰,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嗤笑声。
打断了这份尴尬,阻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喜宁,不在家里守丧,却跑这里来堵老子。怎么?你死了兄弟,倒来怪我不成?老子那一刀虽然解恨,却并不致命,你自己施救不当,倒把一盆脏水泼到我头上。”
“你也是没了下边的人,你既能活,他自然也能活。”
“如今他死了,我还怀疑你嫌他累赘,故意不救呢!”
“说不得还能借此,把自己私底下做的腌臜事糊弄过去,也不一定。”
张杰本是故意讥讽,心中恨许胜死的太快,未能以国法处置。又因对方死的时机好,反倒让他这个本应是告主的人惹了一身臊,心里正不得劲儿,加之有意试探,开口时便句句往喜宁肺管子上戳。
说起来,自打那日镇抚徐良连夜将他送到功德寺,太皇太后就下令,将他关进寺中藏经阁,罚抄《地藏经》。
后来,又罚抄了其它经书。
平日里,除了北镇抚司同来护卫的另一名百户送饭时,闲聊几句,也就那日郕王殿下来到藏经阁中坐了一会儿。
除此之外,他没再见过旁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方能静下心,思量起前事。
这一思量,却还真就嗅出一丝不对味来,只是受才智所限,内中门道,着实有些拿不准。
他想过数种可能。
比方说,他曾怀疑,是不是和前些日子夜闯喜宁府邸,擒拿狼爷那伙子瓦剌人有关。
也曾想过那天从「擎荷楼」见过念笙姑娘,偶遇许胜,那小子吃了亏记仇?
……
许胜,狗一般的东西,平日里也就仗着亲哥哥的势,欺压良善而已。断然没那么大胆子敢招惹自己。
至于喜宁此人。
平日仗着宫中信任,宫里卖俏讨乖,到了宫外,却是坏事做尽。
此人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即便遇见个硬茬子,当下不敢招惹,但只要逮着机会,定要狠狠撕下几口肉来不可。
也只有如此才解释的通!
可思来想去,似乎又不对。
要真是因为那夜抓人的事想报仇,没必要让亲弟弟出面呀!这不找死么?
转念又一想,这些阉人行事,有时候确实不能以常人之心思度之。
直到今日兴安公公来将他带出,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动脑子这种事,确实不容易,判断事情更是不容易。
不过,他心中倒是有一件事万分确定:
「那夜对许胜出的那刀,并不是冲着取许胜性命去的,本就只为断其子孙根,坏了喜宁香火大计。」
那夜,众目睽睽,匹夫一怒,以其首级祭奠亡魂,自是大快己心。
但正如镇抚大人去往马顺外宅私邸路上,谆谆劝导:
「杀人容易,固然也痛快。但杀人之后,料理后事却是后患无穷。你要出了事,何家那几个丫头以后何人抚育?」
「对方戕害人命在先,只要拿其归案,以国法审决其罪,届时堂堂正正斩了,方算得上真正祭奠亡灵。」
当时,张杰什么话都没说,但徐良这些话,他却听进去了。
奈何当夜拿人,竟屡出状况。
连国公府都有人与对方私相勾连,还是他的长辈,可见只要让对方躲过那晚,逃脱出去,之后审决其罪,将更加困难重重。
张杰自忖,以自己这般身份,尚且感到艰难。
若没有自己出面,何阿大一家五口性命,想要申冤岂不更难?
杀又不能杀,那便干脆闹大。
暂且留其性命,好叫世人看看,究竟是寻常百姓一家五口性命重,还是这得宠阉奴兄弟的性命重。
只是这许胜蹊跷的一死,许多事便又不一样了。
就连张杰乍闻许胜身死,也有些恍惚,是不是自己那最后断根的一刀失手了。
直到听说喜宁在自己兄弟死后,各种怪异的举动,他方才打消了那一、二分疑虑。
这件事背后,绝不简单。
所以刚刚说那些话,也是刻意为之,想试探喜宁反应而已。
哪料他话一出口,便似踩了喜宁的尾巴,对方当即失态疯魔起来。
只见喜宁双目赤红,切齿咬牙。
“原来那些谣言果然是你散出去的,我兄弟死了,你为了给自己脱罪,竟无耻至此,今日断不能放过你了。”
“来呀!今日谁能杀了此獠,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