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开打
众仆从听主人说是不用担责,后又言有重赏,加之来前城内谣言四起,如今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当下再也无有顾虑,仗着己方人数略多于对方,立即蜂拥而上。
大理寺众差见对方竟真敢动手,一时间也激起了火气,暗道总不能被一群阉奴吓退,于是不用薛瑄下令,各自也齐迎上。
双方各自有不得不战的因,各自迎上对手相斗便是果。
阉奴胜在人数,众差强在能互相配合。
两方人马竟然缠斗的旗鼓相当。
双方打出了火性,自是喝止不退。
那些阉奴个个前赴后继,直往张杰身边来,目中的贪婪代表了他们力量的根源。
薛瑄铁青着一张脸,他万万没有想到,喜宁当真敢向大理寺官差动手。若不是有差役拦着,气急之下,约摸他早也冲上去了。
薛瑄被差役死命拦住,人不得前,口中却是早已大骂起来:
“阉竖,今日你拦路做匪,可知过后脑袋还保不保得住?”
喜宁双手抱胸,冷笑着反唇相讥。
“你们官官相护,为恶徒洗罪,任由凶徒逍遥法外,恶意中伤死者及家人。似你这般沽名钓誉,国贼禄鬼之流,又怎么配做大明朝的官?”
颠倒黑白之语,将薛瑄气的浑身直抖,也算让他真正见识到了这些阉人,扭是为非的本事。
这样的人受宫中宠信,朝堂怎能不起妖风?
法司押解嫌犯都敢劫掠,胆大妄为至此,百姓如何得求安宁?
当下就要冲上去饱以老拳。
奈何场上战的正酣,双方各自有人负伤,愈发激起了火性。
那护着薛瑄的差役,更是不敢让薛瑄靠近一步。
‘嫌犯’张杰本就未曾绑缚,阉奴冲向他的也多,好在他自幼习武,伤在他手上的阉奴却是有近一半。
奈何他手上没家伙,随手抢来棍棒也不趁手,很快,自己身上也挨了几下,负了些伤。
场间黄尘四起,随风一吹,卷的漫天都是。
喝骂声,呻吟声此起彼伏。
又因双方实力相差并不悬殊,一时间也难以分出胜负。
一场好打,就真个在京城,天子脚下上演。
只是好在此地偏僻,并无行人经过。
否则传扬出去,阉奴率仆从围攻大理寺官差,岂不又是一场大笑话?
……
另一处
一行十数人躲在距离相斗之地不远的隐蔽处。
他们一见本来对峙的双方,一言不合开打,有人当下便要冲出去。
一人拦住,急声请示:
“老大,这群阉奴当真可恶,大理寺的差役怕是顶不住,张百户凶险,咱们得上去帮忙啊!”
那被称作老大的,体态似铁塔一般,光看他身躯,便足以让人生畏,此人正是黑老大。
他如今是锦衣卫小旗,麾下也有十来个人,此次就是悄悄撞见喜宁率领豪奴,往功德寺方向而来,一时放心不下,所以才特意跟上来瞧瞧。
未曾想,偏巧就逢上这样的事,阉奴欺人太甚,众人如何能忍。
况且他们锦衣校尉,身上甲衣完备,手中个个带刀。
领头的黑老大又是百人敌的战躯,现下只要上去,那群阉奴定然不能得逞,也正好解了张百户之险。
奈何黑老大却只是盯着战况,并未立即下令上前帮忙。
“大人,还等什么?”
“等着!”
黑老大黑沉着一张脸,依旧不让上前去帮扶。
众人个个义愤,但也不得不听,人人握紧刀柄,把一只肉掌几乎要陷进刀柄之中。
这时,一名校尉突然指着反方向:“老大,你看那边是什么?”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有马车,辘辘而来。
那马车,虽只是远观,看不大真切,但马车四周却有护卫,看着人还不少。
这般阵仗,想来必是豪富或勋贵官宦之家。
加之这去的方向又是功德寺,联想到近来只有勋卿贵戚之家的诰命夫人,才会去功德寺觐见銮驾,众人还以为真是哪个勋贵之家的马车。
直到马车距离更近了些,还是那名校尉,大惊道:
“看形制,似乎是皇家马车?”
有人立即附和:“那马车边上的,可不就是成敬成公公么,那天夜里打上马顺外宅,郕王殿下和成公公也在,我见过成公公一面,是他不假。”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来的不是勋贵家的诰命,而是皇室亲王。
“郕王怎么会刚好路过?”有校尉奇道。
众校尉齐齐看向黑老大。
黑老大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挥手:“避!”
说完带头往后悄悄躲了。
众校尉也知道,亲王驾到,无论是路过还是专为此而来,张百户之险已解,也都随着黑老大一起躲了。
……
另一边。
马车内朱祁钰看起来有些萎靡。
百无聊赖之下,随手撩开马车侧向小窗帷幔,喊道:
“成敬……成敬……!”
马车外成敬听见,立即一扯手中马绳,催马靠近,手扶在马车侧厢壁上。
“殿下,还有一段路呢!”
朱祁钰囧着一张脸:
“成敬,这几次去给皇祖母请安,她老人家连见都不见,可见是真生我气了,都怪我平日里贪玩,荒废了学业,才惹得皇祖母动怒。”
成敬不敢去看朱祁钰眼睛,只是讪讪笑道:
“殿下早已今是昨非,如今勤于课业,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看到殿下现在的样子,定然高兴。”
奈何他的劝解全不奏效,朱祁钰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次我本不愿来的,只是西杨先生说得对,皇祖母看似是气我贪玩,荒废学业,实则是因爱护我,怕我不学好。”
“哎……!我怎能一直让皇祖母担心受气。若我只因皇祖母生气不见,便不来,那才是个不孝的。”
成敬忙宽慰道:
“殿下心诚之至,不仅能感动佛祖,太皇太后定然能够感受到。”
二人正说着话,前面侍卫首领突然调转马头,近前来报。
“启禀殿下,前面似乎有械斗。”
成敬忙转首去望,果然远处有数十道身影涌动。
具体情况,虽看不大真切,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忙让车夫停下。
朱祁钰正是跳脱的年纪,本来还因皇祖母不见自己,而心有戚戚。
如今一听有人打架,立即来了兴趣,将头从小窗探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闪着亮光。
之后更是大声吩咐:
“快……快……!咱们快过去看看!”
成敬急劝导道:
“哎呦喂……小祖宗哎!小心别卡着头,打架有什么好看的,都是那些傻大憨粗有力气没处使,一句话不对付,就要撕扯起来开打。”
接着又对那侍卫首领吩咐道:
“你带几个人前面去探探,若是寻常百姓之间打斗,就赶紧驱散了他们,清开道路。若是其他情况,就莫要惊扰,立即来报!”
那侍卫首领领命,随手点了四人,五人五骑疾驰而去。
成敬又命令其他侍卫小心戒备。
朱祁钰此时已经从车厢里钻出,把着车夫肩膀远眺。
“殿下哎……!危险,快进马车里!”
“什么危险不危险,这里是京城,难道还会有江洋大盗不成?成敬,你也忒胆小了。”
成敬只是一味地劝,朱祁钰却是一味的理都不理。
不一会儿功夫,那侍卫首领折返来报。
朱祁钰早等不及,急问:“什么人在打架?谁占上风了?”
侍卫首领忙回道:
“启禀殿下,好像是哪家衙门的官差和不知哪家的豪奴打起来了,那豪奴个个体壮,人数也比那官差一方多,倒是他们占了上风。”
朱祁钰先是一愣,继而大怒:
“哪家人胆敢私纵奴仆围攻官差,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来啊!随我过去看看。”
说完,催促车夫赶车。
成敬刚要开口,朱祁钰便怒冲冲瞪来一眼。
成敬只得吩咐众侍卫跟上,又不放心,把那名侍卫首领唤到跟前,低声问道:
“对方有多少人?”
“双方合起来,总有五十来人,那豪奴一方多些,两边像是打了一会儿了,地上也有躺的。”
成敬一听人数不多,方才稍松了口气。
之前太皇太后拨来数十禁卫,陛下紧跟着也拨来了一些,加上王府原有的人,如今护卫倒是比之前多了数倍。
今日又因天色已幕,又怕万一太皇太后还是不见,返回时怕是天已经黑了,所以多带了些人。
且护卫们各自浑身披挂齐全,兵器完备,倒也确实不惧械斗双方。
不过,保险起见,成敬还是让弩兵各自羽箭上弦,护持在马车四周。
一干侍卫,拥着马车,浩浩荡荡往打斗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