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原来如此

眼见金英失魂落魄,范弘便已猜到,他之所以这般模样,定然是与王振有关。

范弘自知帮不了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

“金哥,你也不必太担心,王公没那么小心眼。”

金英似没听见一般,依旧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范弘只得摇头叹气离开。

只留金英立在廊上,独自失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振终于从乾清宫出来,他瞧见金英,但却全然不理,直往阶下去了。

“王公……王公……!等等我……!”

金英一边轻唤,一边往这边跑来。

王振却只是不理,甚至脚下还快了几分。

金英加快步伐,好不容易追上,喘吁吁赔罪道:“王公,今日的事……!”

王振却似才看见他一般,顺势截了他的话,故作惊讶道:“呦……!原来是‘金哥’啊!倒是没看见你,是我的不是了!”

金英身体一抖。

‘金哥’这个称呼,上一次于王振口中叫出,还是今上继位之前的事了。

未曾想,今日复又在他口中听到。明知对方故意如此,是心存不满,故意奚落而已,金英哪里敢应。

“王公,快别这么称呼,王公面前,就是叫声‘小金子’,咱也是高兴的很。”

金英这般放低姿态,王振脸色果然好了许多。

金英等他许久,就是为了对之前陛见之时,促成薛瑄主理刑案经办官一事做出解释,见王振脸色稍有好转,忙道:

“王公,刚刚陛下面前,其实不是我要如此,是王公的侄儿王山,特意递信到司礼监。”

金英满脸委屈之色,言下之意,他以为是王振不好出面,才特意借侄儿之口,好让他来促成这件事。

此事从源头说起来,就得细数到数月前。

那次薛瑄从地方调任至大理寺,是内阁递的折子。

后来王振看见,又添了那个死了的巡城御史刘年的名字。

只因那刘年官声太差,引起京城百姓议论,最后因为欺君,被陛下削官为民,终究还是薛瑄补了大理寺少卿的缺。

这薛瑄自打调任大理寺以来,短短三、四个月而已,便复谳命案,昭冤平反十数起。

甚至牵涉王山的一桩旧案,都察院与刑部已经抓了人,只等大理寺走个过场,就将案犯斩了。

只因薛瑄言其中所涉证词和实据不明,故要求打回重审。

那都察院右都御史王文和刑部右侍郎何文渊几番去大理寺申辩,都无功而返。

此事金英知道,王振自是也知道。

甚至有几次,王振气愤之余,当着金英的面,大骂薛瑄混账。

按着王振以往的脾气,那薛瑄该早已经被弹劾的丢官了,只是这次不知为何,竟生生忍下这口恶气。

不少王振一方心腹都在暗自议论,是王振念及薛瑄是同乡,是以才手下留情。

金英也是这般以为,直到今日王山派来一个王振跟前的小太监递信。

金英又得知,薛瑄之所以上那道请旨折子,正是因为王山派人故意在薛瑄面前以言语相激。

这一番动作下来,金英觉得自己该卖这个人情。

心中只道有些事王振不好明说,加之这次的案子不好办,连刑部右侍郎都宁可辞官,也不愿继续审理。

这时候王山来递信,许是王振打算借此案收拾薛瑄。

是以,金英才有刚刚陛见之时,那些令王振不解之举。

不过,这也不用明说。

金英只是点了句,薛瑄上那道请旨折子,真实原因还得在王山那里。至于刚刚陛见时,薛瑄与何文渊大吵一架之言,却是他随意找的借口。

王振何等聪明人,到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王山私下搞出这一套小动作,还一直瞒着他,就是因为他一直将这个侄儿禁足的缘故。

也明白了为何刚刚在陛下面前,金英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极力举荐薛瑄。

“老金啊老金!你该先问问我的!”

“是我的错,我以为王公不好开口,便自作主张应了此事,谁曾想是小山瞒着王公,这事确实怨我。现下如何补救,王公尽管吩咐,我起的乱子,自该负责到底。”

“小辈们胡闹,老金你这做叔叔的心疼侄儿本是好心,怎么能怨你!此事就此打住,之后如何,你也莫要再去理会,我自有主张。”

“哎!这是什么事儿啊!王公整日忙于国事,我却还给你添麻烦……!”

最后,王振反倒是宽慰了金英几句,才止住他不住的自责之语。

金英又问及,陛下刚刚让拟薛瑄命案经办官旨意一事。

王振只让他照办就是。

天色已晚,两人分道各自离开。

金英走了几步,望着王振离开的背影,嘴角慢慢勾起。

喃喃低语:“老阮啊老阮,这薛瑄可是头倔驴,小宁子做事太过……!这次顺水推舟,就当是我替你出一口恶气了!”

……

锦衣卫千户王山府中。

王山四仰八叉倚在榻上,榻的两边下首另有椅子。

一边坐着东厂掌帖贺喜。

另一边,锦衣卫副千户却是没落座,反倒是垂手躬立在椅子前。

“大人,刚刚宫里来了消息,事情该是已经成了。”

王山饧着眼,打了个酒嗝,笑着道:

“韩山,亏得你派去激薛瑄那老小子的人事情办的漂亮,不然就没有他自己递折子请旨这件事,我也就不能乘了这个东风,这次记你一功,一会儿你就去我府上管家那里领赏。”

韩山忙回道:“都是徐镇抚的主意,加之大人运筹得当,属下只是领命传话跑腿而已,不敢邀功。”

王山转了转脖子,摆手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在我面前,莫要客气。”

接着又对贺喜笑道:“老贺,这徐良挺坏啊!这种馊主意也亏得他能想到。”

贺喜却是笑不出来,反而有些担心道:

“山兄,咱们虽和徐良之间有合作,但于此事上,是不是太冒险了,王公若是知道了……!”

王山立时坐直了身体,瞪着一双眼睛,怒道:

“怕什么!知道了又能怎样?薛瑄那老小子揪着我的案子不放,叔父却把我关在宅子里,老子何时受过这等鸟气,我就不信,这次叔父还会念及同乡之谊,不让人收拾那老小子。”

“我去替他办事,九死一生,他倒好,把我关起来,倒是对那些暗地里给咱们使绊子的人一味地好。”

贺喜大惊失色:“山兄噤声!怎可妄议王公!”

“老贺,你也忒胆小了。”

“我还告诉你,自打那日我让韩山给徐良通风报信,点了马顺藏许胜的耗子窝,为的就是要出这口恶气,老子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