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侃侃而谈

王山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贺喜却愈发担心起来。

他倒不是担心王山,这位毕竟和王公是血脉至亲,关起门来就是家事。

他是担心自己,这位只因被禁足,限了行动而已,便敢瞒着王公闹出这种动静。

不由得思量起来,自己与这位结盟,也不知是福是祸。

那徐良摆明了只是要利用他,这位倒似看不出一般。

想及此处,王山心中愈发纷乱。

只有再劝:

“山兄,我知你不愿听我说些丧气话。只是那姓徐的毕竟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他的这主意,看似是将薛瑄扯进去,好让他再无暇顾及山兄的事,但这其中万一埋下咱们看不出的祸端,坏了王公的谋划,到时候如何向王公解释。”

又训斥韩山道:

“你往日也算是个机灵人,我也不指望你劝得住山兄,只是这种事为何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好让我和山兄仔细量一量这里面的水是深是浅,再办不迟!”

韩山满面委屈。

王山却道:“你也别怪他,是我不让他和你说。老贺,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忒烦人——什么事都还没做,就想东想西,平白浪费了大好时机。”

“山兄,薛瑄的事可不同于咱们给徐良通风报信,告知许胜的藏身之处。”

“当然不同。你哪里都去得,自然不觉得有什么。薛瑄的事,关乎我还能不能出了这府门,好了……此事已然做了,莫要再继续缠磨,我叫你来不是为这个。”

贺喜无法,只得暂且揭过。

问:“山兄还有何事?”

王山嘻嘻笑道:

“宫里旨意是下了,薛瑄这个经办官也算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我这禁足的事想要解决,还得费些功夫。”

贺喜蹙眉道:

“薛瑄那头倔驴,经办此案,只要他秉公办理,定然要惹得喜宁大闹,王公不悦,自然位子就坐不安稳,山兄禁足之事也就可解。山兄只需静待,出府之日就在眼前。”

「注:此人生就一张驴脸,偏骂别人是倔驴,当真可笑!」

就连贺喜也不得不承认,除却瞒着王公去给司礼监金公公递信儿这事忒大胆以外。王山这借刀杀人之计,确实精妙。

怕的是,等金公公和王公当面一对账,王山又得挨一顿板子。

他既不在意挨这顿打,贺喜自忖也不做这个惹人烦的多嘴乌鸦。

贺喜不想再节外生枝,惟愿王山安安稳稳待着,莫要再做多余的事。

谁知王山却偏不让他安生。

“山兄,我也不知叔父为何对姓薛的这般容忍,想要这老东西彻底将叔父惹翻,断无转圜余地,咱们还是得私下里做些事的。”

贺喜眼皮直跳,心中也忐忑不安,强自镇定,颤声道:“你还要做什么?”

王山却是神秘一笑,看了眼韩山,说道:

“你来之前,韩山和我提了一件事。”

“不管喜宁和许胜这对兄弟为何要针对张杰,只说本来已经弄死人家老弱妇孺四口人,偏偏半路派人在北镇抚司接人的时候,又暗杀了那家男人。”

“现在想想,这对兄弟最后的这个举动,倒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杀人灭口一样。”

“要说杀个把泥腿子,倒也不算什么。前些日子死的那么些工匠,最后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这兄弟俩杀人灭口这个时机选的……啧啧……!”

贺喜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即逝。

“山兄……究竟想说什么?”

王山却似没觉察到贺喜语调有异,倒是一边韩山飞快瞟了贺喜一眼。

王山示意贺喜莫要再打断自己,继续说道:

“我总觉得这里面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不过这也不关咱们的事,只是趁着薛瑄那老东西做了经办官这功夫,得麻烦老贺你让底下那伙子地痞,散出一道消息去。”

“韩山手底下的人和马顺那边大都是通的,容易被人摸到首尾,只能东厂来做这件事。”

贺喜愈发疑惑,问道:“散布什么消息?”

王山神秘一笑,却看向韩山。

韩山便回道:“掌公,只说许胜的死,是喜宁自己动的手脚。”

便是贺喜如何沉稳,一闻此言,也不禁惊愕之余,瞪圆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王山鼻子里一笑,斜着躺倒:

“别人不知,你我难道还不知喜宁对于血脉延续的看重?这些年,他给他那废物弟弟寻了多少女人?”

“那种被人后面肏的货,怎么能生出子嗣来?

“姓张的那小子为何偏就朝着许胜那话儿去?就是要杀人诛心,他是知道喜宁哪里疼,所以才会有断人血脉传嗣的那一刀。”

见贺喜目瞪口呆,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

王山鼻子里又笑一声:

“老贺,你对那地方比我懂。喜宁家里那位‘老刀匠’,咱先不论他操刀手艺有多好,只论治那断根之伤,便是宫里的太医,只怕也比不过吧!”

“要真是血崩而死,那小子着急烧埋尸体作甚?”

“喜宁那些乱扯的话,我可是一个字也不信。那狗东西如此心狠手辣,连他亲弟弟一旦没了用处,都能忍心弄死,这样的人什么事还干不出来?”

“叔父身边埋着这么一个祸根,我可不放心。”

贺喜眼睛一瞪再瞪,只觉得王山一番话着实骇人听闻。但思来想去,竟自觉无可反驳,反倒只觉王山说的在理。

不过落在口中,却是另一番说法:

“山兄你可别吓我,手足相残,那岂不是畜生么?喜宁再怎么狠,断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王山只一味鼻子里冷笑。

贺喜僵僵的扭了扭脖颈:“山兄,你既然怀疑,何不与王公一说?”

王山冷笑一滞,摇摇头:“叔父信他倒是胜过信我,这事儿又没有实据,怎么说?”

说完,大为不耐烦道:“老贺,你让人去传就是,做的隐秘些。”

“姓薛的听见有人这么传,自然要找喜宁问清楚许胜死时状况,他又为何急于烧埋尸体,是否够得上‘毁尸灭迹’?”

“到时,喜宁拿不出证据反驳,我就不信叔父心里会没刺儿?”

“那姓薛的要是最后说许胜之死因与传言不符,查无实据,到时候谣言四起,我看他这名声还要不要了,官还怎么做?”

贺喜摇头苦笑道:“姓薛的那种人,断不会含糊其辞,了结命案。”

王山笑道:“这岂不是更好?”

“姓薛的要是真的偏要为那几个泥腿子申冤,不说叔父不会放过他,怕是陛下那里,一样也饶不过他。”

“山兄,之前何文渊承旨,宣旨的毛公公可是还带了两句话。”

“何文渊是聪明人,这命案四处漏风,他一个刑部侍郎,审狱的高手会嗅不出?”

“要我说,这案子只能按陛下交代的结案,他敢节外生枝,不说丢官,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贺喜突然间只觉得恍如隔世,面前侃侃而谈的这人,仿佛刚认识一般。

下一刻,他便意识到不对,这绝不是他以前认识的王山。

难道是有其他人为王山出谋划策?

正自怀疑,府中管家急吼吼跑进来,慌乱之下,差点被门槛绊倒。

“爷,快……快……!王公来了……脸色不大好看。爷……你快把衣服穿好,好去迎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