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刚睡醒的朱祁钰
何文渊从喜宁府中离开,去往功德寺。
其实,去的半道上他就已经有些后悔,只因携着刑部众差,为颜面计,又不好反悔。
堂堂正三品刑部佐贰官,像今日这般,接连三次碰壁,为官以来,还是第一次。
偏偏他有苦难言,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而且他有预感,功德寺将是今日第四次……
何文渊想的终究不差,还未行至功德寺山门,一队金吾右卫的兵卒便拦住了他们。
任凭文渊说什么,这些大头兵就是不让靠近,甚至连通传一声都不愿。
何文渊本就藏了一肚子的火,如今又被几个大头兵拦住去路,立时再收不住脾气:
“让钱贵来见我!我倒要当面问问,他是怎么带的兵。”
那领头的百户斜着眼,嗤笑一声:
“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可这些你和咱说不着。上面的命令是,今儿个无论是谁要进寺烧香都不成,大人的官做的是大,但咱不归你管,今儿个要是放你进去,上面怪罪下来,那可是违抗军令,是要掉脑袋的。”
“你……你敢用这等口气和我们大人说话,好大的胆子!”刑部差役上前回怼道。
那百户冷眼一扫说话的差役,对着何文渊草草一礼。
“大人海涵,我是个粗人,但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上面怎么吩咐,咱就怎么办!军令如山,容不得半分含糊。”
何文渊抬手指着那百户,许久,又重重一挥袖放下。
他心知定然是钱贵有意为之。
至于钱贵是不是也奉了命,犹未可知,他不现身,和这些当兵的说什么也没意义。
就在他打算认下这结果,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车行驶声。
何文渊回头,果然见一辆极富丽的马车在二十余骑的拱卫中,缓缓向这边驶来。
马车周围那二十余骑,有内宦,也有护卫。
那百户早已躬身往边上让开。
何文渊看出这是皇家车驾,正在疑惑马车里坐的是谁。
突然看见马上一个人影极面熟,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郕王跟前侍奉的成敬么!
于是眼睛一转,直接迎了上去。
“刑部右侍郎何文渊,拜见郕王殿下。”
成敬早看见是何文渊,拽着马缰绳慢行几步,退到马车侧方,之后扶着马车低声说了几句。
接着便见成敬呼唤一声,让车夫停下。
周边护卫也都各自勒马。
成敬自己则是翻身下马,迎着何文渊疾步跑了过来:“还真是少司寇,刑部办差怎么都办到这里来了?”
“成公公,马车里可是郕王殿下?”
成敬却是一脸不乐:
“少司寇,你自办你的差,怎么偏偏拦殿下的车驾,殿下昨夜没怎么睡,正在里面补觉呢!你倒好,偏偏大嗓门,将殿下吵醒。”
何文渊一脸尴尬,不过却是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像是赖上了一样。
“殿下既然醒了,可否容我当面向殿下问安?”
成敬觑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何文渊,也不搭他的茬,反问:“少司寇可是大忙人,偏生在这里拦路,可是有什么事?”
何文渊脸上一囧。
这时,马车帘子被掀开,里面钻出一颗睡眼惺忪的脑袋,正是朱祁钰。
何文渊立即躬身行礼,大声道:“拜见郕王殿下!”
朱祁钰却不认得何文渊,口中胡乱应了一声,皱眉问道:“你是刑部侍郎?”
何文渊忙躬身回道:“刑部右侍郎何文渊,拜见殿下。”
朱祁钰奇怪道:“你来这里作甚?”又指了指金吾卫那名百户:“可是他们犯了事,你们刑部来抓人?”
那百户连连摇头,却不知如何作答。
何文渊忙回道:
“殿下,下官来此,确实是为抓人。太皇太后銮驾幸临功德寺,如今寺内有牵涉命案的人犯在,恐惊了銮驾,下官请见太皇太后,正是要将牵涉命案人犯拿回刑部大狱。”
朱祁钰愈发疑惑:“什么牵涉命案的人犯?是谁?”
“北镇抚司百户张杰。”
“张杰?”朱祁钰一愣,瞅了眼成敬,接着道:“等等,不对啊!张杰不是已经被关进诏狱了么?还有你说的命案……!”
说到此处,他想起什么来,转而问成敬:
“可是前天夜里的事?命案不是那个喜宁的兄弟做的么?究竟怎么回事?”
原来朱祁钰那晚回去后,第二日只是随口问了成敬一嘴。
成敬只说派人去问,之后
便将此事忘在脑后,况且朱祁钰也没再问,两人真就将这件事给忘了。
今日,朱祁钰想着前天来功德寺向皇祖母请安,只呆了不大会儿,心里有些羞惭,于是今日又特地再临功德寺请安。
他昨夜睡得不实,早上的时候还好,谁知这一上了马车,便觉得身体越来越沉,不大会儿,就昏昏的睡了,直到此时方才彻底清醒。
何文渊也是心里奇怪,他本想着借这位殿下的光,能见到太皇太后。
未曾想朱祁钰一开口,让他着实一惊,听这位殿下的口气,倒仿佛是知道前天夜里的事。
心中一动,试探道:
“殿下难道也知道前天夜里,北镇抚司百户张杰仗利器杀伤锦衣校尉许胜,致使许胜伤势过重,血崩而亡一案。”
“死了?不是说不致命么,怎么就死了?这究竟怎么回事?”
朱祁钰愣过之后,不知为何心中却冒出一股畅快之感,稍定了定,又斥责成敬道:
“让你派人去问,人死了你都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何文渊愈发疑惑,听这位郕王殿下口中所言,确实是知道前天夜里发生的事。一扭头,又见成敬正白了一张脸,有些窘迫,便立即插言道:
“殿下,许胜确系已死。”
“那等腌臜货,倒是便宜他了,那何阿大一家五口性命,他一条命便抵了,确实有些不划算。”
朱祁钰发了一句牢骚,继而眼睛滴溜溜一转,皱眉道:
“本王当时也在场,那许胜虽是被张杰伤了不假,但他毕竟是被马顺的人抬走后死的。先不说他该死,只论他死了,却也不一定就是因为张杰那一刀,万一是他们寻去治伤的大夫是个庸医,给医死了呢?”
“何侍郎是吧……?你身为刑官,不是该先调查那姓徐的杀害何阿大一家五口的事儿么?怎么跑来这里抓张杰?”
“况且张杰也不在这里啊!他前天夜里就被徐良关进诏狱了,我当时可是亲眼看见的。”
何文渊幽幽道:“殿下,张杰不在诏狱。”
“不在?那还能在哪儿?总不会跑功德寺来了吧?”朱祁钰呆了呆,笑着问道。
见何文渊点头,不像是在开玩笑,方信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