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谁算计谁

杨士奇昨日收到于康传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阁老放心,一切我已妥善安排,不日就会有消息抵京。」

收到信后,杨士奇便盯着这句话发呆了许久。

“杨福,你说这小子什么也没说,究竟人在哪里?何时抵京更是只字不提,就一句话将老夫打发了?老夫可是答应了范弘,一个月内必将稷儿接进京城。”

“老爷,想必于副千户已经让人将少爷往京城送了。”

“是吗?”

……

就在今日散班回到府中。

杨士奇刚换上一身便装,到了书房,管家杨福便火急火燎闯了进来。

“老爷,封清大人来信。”

“封清?”

杨士奇皱眉接过,将信封稍往烛火边靠了靠。

杨福见状,立即双手托起书桌上烛台,往老爷面前递了递。

杨士奇看清火漆上印记,愈发疑惑。

喃喃道:“这火漆上的印,是老夫闲时所刻,赠与他的,难道是私事?”

说着,便将信封打开,抽出里面信笺。

却是越看越惊,表情大改。

杨福在边上,一直注视老爷表情变化,心中也好奇封清信上究竟说了什么,竟让老爷如此。

等到杨士奇阅完,缓缓将信笺置于桌边,闭目长吁。

杨福见状,急问:

“老爷!怎么了?可是老家出事了?”

前些时日,封清就来过信,言说接下来要往吉安府巡查。

算算日子,应该到了。

如今来信,老爷又是这副表情,他只能想到是泰和老家出了事。

杨士奇缓缓睁开眼睛,苦笑着将信笺递了过去。

“你自己看吧!”

杨府立即放下手中烛台,双手接过,去看信上所记。

不消一会儿,脸色大变。

“这……这……!”

杨士奇冷笑一声:“你说怎么就这么巧,朗之去了泰和,偏就撞上锦衣卫派去给稷儿做局之人投案自首。”

「封清,字朗之,现任江西道监察御史。」

杨福却是满面怒容:

“老爷,锦衣卫这些混账东西,先前给府中派谍子,现在又给少爷设局,要真被他们得逞,少爷牵扯到命案之中,岂不是大祸事?”

杨士奇却摇头道,“杨福,你没看明白。”

杨福怒容全然未消:“幸亏封大人去的及时,把人先攥到了手里,不然这事儿怕是早被他们糊弄过去了。”

“老爷,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杨士奇看杨福就像是在看一个蠢物。

杨福便是已经怒不可竭,也能觉察到老爷目光中对自己满满的折辱。

“老爷,难道不对么?”

杨士奇长吁一声,“廷益家那大小子,是把老夫架火上烤啊!”

“啊!这关于副千户何事?”

杨福一头雾水,他确实没明白。

杨士奇道:“我问你,稷儿是被那小子派人掳走的吧?”

杨福觉得老爷用‘掳’字,稍显过分了些,但终于还是没敢开口反驳,只是点了点头。

杨士奇继续道:

“现在看来,那些给稷儿设局的锦衣卫,怕是一并被他擒获带走了。如今,这些人突然投案自首,要说和那小子没一点关系?呵呵……”

“你觉得老爷我会不会和你一样蠢傻,看不明白?”

“难怪那小子信上说,不日就会有消息抵京,原来他所说的消息,就是朗之的这封信啊!”

“只是这小子,竟然把朗之也牵扯进来,这才是把老夫架火上烤啊!”

杨福恍然大悟,继而脑中灵光一闪。

“老爷,封大人之前改派江西道,难道是……?”

杨士奇还是那副看蠢物一般看杨福:

“应该只是凑巧,那小子应该还有别的后手,只是恰好朗之这个节骨眼,出现在了泰和,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朗之这次是被那小子利用,做了刀。”

“只是这把刀,朗之倒是乐意做,偏偏老夫……,这下,怕是姓王的以为,这一切都是老夫在背后操持,以后算是撕破脸了。”

杨福却撇嘴道:“老爷,早就撕破脸了。”

杨士奇默然不语,望着抖动的火光,也不知在想什么。

杨福这时道:“老爷,那少爷怎么办?”

杨士奇突然回过神来,怒声道:“那小子不愿放人,还能怎么办?”

“不放人?可是陛下已经下旨,您也和范弘有了一月之期,到时候少爷不能抵京……”

“这些就不用咱们来操心了,自有人收拾这个烂摊子。”

“老爷是说王振?”

“除了他还能有谁办到?他们自己搞出的事,想设局让稷儿惹上人命官司,好拖老夫下水,如今玩砸了,自然得他们自己担着。”

杨福眼睛滴溜溜一转。

“老爷,何不让封大人将人和证

词,立即送回京城?告他们一状,如此一来,老爷受的委屈可以洗尽,少爷也能清清白白落个官身,岂不两全其美?”

“老爷,得赶紧让于副千户将少爷送回京师啊!”

杨士奇扶额无语,叹息道:“杨福,跟了我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如此天真?”

杨福委屈道:“老爷,我说错什么了吗?”

杨士奇道:“稷儿做的那些荒唐事,以前你们瞒着我,即便偶有风声传出,我也只当是别人刻意离间我们父子之情。”

“现在老夫已经派人去了解了稷儿以往所作所为,难道你们还想瞒我?”

“你当老夫为何要去将那姑娘接回府中,又为何向遭受那混账东西欺凌之人作出补偿?”

“此事若是真的闹大,那混账东西历来恶行是捂不住的。”

“朗之早已拿到口供,也已经将人控制,之所以来信,就是要让老夫来决定,此事该如何办?”

“好在如今主动权在我们手中,真要不管不顾闹大,姓王的吃不消不假,但那混账东西的命,怕是也很难保住了。”

杨福这时才明白过来,不禁冷汗津津。

“老爷,难道就这么算了?”

杨士奇道:“于家小子不肯将人送回,故意出此一招,应该也已经料到这一点,而且依着家里那混账东西的历来作为,怕是也没这么快改邪归正。”

“不送来京中再被人设计,倒是稳妥之举。”

“只是于家小子这一招,却是让老夫晚年不得安宁喽!”

“姓王的要是得到消息,定然觉得是老夫在刻意算计他。”

“那些阉人,身体上缺了物件,心里就会多少有些不正常。他无数次算计老夫,他觉得没什么。如今老夫「算计」了他,在他,以后便是不死不休之局。”

“于家小子这般做,是想老夫冲锋陷阵呐!”

杨福满头大汗。

“老……老爷,于副千户不该这么阴险吧?老爷不是犹为看中他么?”

杨士奇冷哼道:

“哼……!老夫看中他不假,但他阴险也是真,他所谋甚大,老夫一时也完全堪不透。”

“廷益这般刚直,怎么养了这么个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