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怕什么来什么!(合章)
贺喜仍一言不发。
但徐良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面前仿佛矗立着一座火山,且这座火山临近喷发。
似乎下一刻,灼息就会喷涌而出,焚毁眼前的一切。
徐良本来只是打算探一些口风,但见此情状,心中突然萌生出另一种念头,问道:“可是我哪里得罪了贺掌公?”
贺喜冷笑一声:“徐镇抚哪里瞧得上咱!说得罪,可真能给咱脸上贴金,咱也配得罪徐镇抚?”
徐良好奇道:“贺掌公这是什么话?我虽官阶高你一些,但东厂向来见官高一级,我可是对贺掌公你尊重得很呐!”
说完,咧着嘴,笑嘻嘻打了个躬。
贺喜气息立马粗重了许多,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斜眼冷嗤一声,往左一转,径直走了。
徐良本欲再拦,又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好生无趣,摇摇头,往右一转,也走了。
……
贺喜坐在轿中,越想越气,却又无处发泄。
他又向来性子孤僻,独来独往惯了,一时间想要找个消解的去处也没有。
也不知为何,这个当口,想起王山来。
王山被王振下了死命令,不得踏出府门半步,如今禁足在家。
这时想起王山来,突然生出一股同病相怜之感,于是吩咐外面随行档头:“去锦衣卫王千户府上。”
档头也不敢多问。
前些日子,贺喜和王山联袂出了趟外差,本来关系就亲近的二人,如今更是蜜里调油,王千户自然说的便是王山。
等到了王山宅邸大门口,贺喜脑袋刚刚钻出轿门,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拜见贺掌公!”
贺喜看见行礼之人是韩山,好奇道:
“韩山,不是休沐么?怎么假期还没结束,王千户就又开始指使你啦?”
韩山是之前外差随行的锦衣卫副千户,贺喜与王山二人当时在「幸福小镇」的一些事,有些不大光彩。回来后可是没少向朝廷给韩山和一干校尉、番子讨赏。
后来二人更是自掏腰包,包下花巷一座不大不小的欢楼,允了韩山和携外差的兄弟几日休沐,让他们去消遣。
韩山也没有推辞,照单全收。
如此识趣,贺喜与王山对韩山的防备之心也削减了许多。
尤其贺喜,他其实对韩山极为看重,有时也觉得韩山此人在王山手底下做事,屈才了。
但这种话,他最多也就是心里想想。
他知道,韩山这样能办事,又有弱点可以拿捏的属下,王山是绝不会放离自己身边的。
尤其经过之前的外差以后,更加不可能了。
韩山上前伸出手,贺喜满意的将手搭在他小臂上,踏出轿子。
韩山笑着回道:“搜刮了一些毒药,刚送进千户大人府上。”
贺喜好奇道:“山兄还在试毒呐!这王羽真的是那种百毒不侵的体质?难道就没有一种能将他药倒的毒药?”
韩山回道:“那倒也不是,有些总能让他睡上几个时辰,不过一觉醒来,发一身汗,也就恢复了,体质的确神奇。”
“山兄得了这么个宝贝,可别到最后,自己玩死了,韩山你也不劝劝?”
“贺掌公知道千户大人的性子,哪里听得进我劝,贺掌公的话他倒是听,要不贺掌公帮忙劝劝?这新奇的毒药,的确不好找啊!”
“山兄也就是热乎一阵子,再过些日子,兴头一过,就不折腾你了。”
韩山苦笑。
“韩山,再进去陪我坐坐?”
“不敢,千户大人吩咐我去都察院和大理寺打听事儿,属下不敢耽误,不能陪您了!”
“还是大理寺左少卿薛瑄那头倔驴的事儿?”
韩山继续苦笑。
贺喜点点头,也不强留他作陪,正要跨进府门,韩山也刚要告辞离开。
突然,贺喜又开口道:“韩山,这件事有些麻烦,你放聪明点。”
韩山躬身一拜:“卑职谢过贺掌公。”
贺喜摆了摆手,踏进府门。
门子在前面引路,进了院中,管家来迎。
刚行几步,看见两名下人抬着块盖着白布的木板,隐隐约约能看见白布底下是个人,裸着个肩膀头子。
贺喜皱眉:“你家老爷又不高兴了?”
管家尴尬一笑:“这丫头是刚买来的,昨夜侍寝,有些不大听话,老爷也是气着了,所以出手有些重,刚咽气。”
贺喜摇头叹道:“这才回来几天,你们也不劝着点你家老爷,气多了伤身。”
“我们下人,哪里敢多嘴,贺爷说话,我家老爷倒是能听得进去。”
“你倒是滑头,赖到我这里来了!”
“小的们感激不尽。”
贺喜笑笑,随着管家进了侧院。
刚进院中,就见王山疾步匆匆迎了上来:“老贺你可算是来了!”
王山眼中满是希冀,似在期待着什么。
贺喜摇摇头。
王山表情肉眼可见的愤怒起来:“还
不让出门?这是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老子都快憋死了。”
贺喜脸色一变:“山兄慎言,王公也是为你好。”
王山冷哼道:“薛瑄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寻老子麻烦,这狗东西要是还这么不识趣,老子弄死他。”
贺喜也不接话,王山自觉没趣,无精打采的问道:“既然不是带来好消息,来我府上作甚?”
贺喜也不计较:“闲来无事,来看看山兄,难道也不行?”
王山觑着眼,冷笑着道:“看我?就为了看我?这倒是新鲜事。”
贺喜面色一苦:“终是瞒不过山兄,小弟确实心中愤懑,又无处消解,所以来山兄府上讨杯酒喝。”
“我就说么!”王山一副早就看透你的样子,继而心中大畅,吩咐管家:“快去准备席面,我和老贺今日不醉不归。”
说罢,把着贺喜手臂,拽着他往堂中去了。
……
酒过三巡,两人皆带着七、八分醉意。
王山揽着贺喜肩膀,饧着眼道:
“老贺,莫怪我说你,你做事也忒软了些,拿着圣旨都能被人挡回来,放做是我,骂你都是轻的,抽你一顿都活该你受着。”
贺喜醉意上来,心中怒火有些压抑不住:
“山兄你不知道,姓钱的也在,他和我抢人,还拿太皇太后压我。那老太太,王公都怵,我能不怕么?怪我?怪的着我么?”
王山也跟着骂道:“狗日的钱贵,倒是抖擞起来了,没有我叔点头,他家那丫头也想正位中宫?还敢公然和我叔做对,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还有英国公家那个小东西,等老子禁足结束了,一定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贺喜舌头打结,笑着道:“山兄,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这骂挨的冤呐!”
“你哪里冤?”王山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一点也不冤!”
“人都死在诏狱里了,我还不冤?既然都已经派人去灭口了,为何不和我说清楚?我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被蒙在鼓里。山兄,王公这是不信任我啊!”
本来醉了七分的王山突然瞪大了眼睛,醉意一下子就消退了。
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贺喜一个激灵,知道自己失言,讪讪道:“没……没说什么!山兄,咱们继续喝!”
王山一把掀了桌子,碗碟立时碎了一地,酒菜洒的到处都是。
“喝什么喝,你和我说清楚喽,究竟怎么回事?”
堂外管家和下人听到动静,急赤白咧跑进堂内,战战兢兢望着二人。
王山一甩脖子,吼道:“滚!”
管家不敢停留,立即弓着身子,携着下人又退了出去。
王山复又转过头来:“快说啊!你要急死我不成?”
贺喜此时则哭丧着脸,心中似有无尽委屈:
“山兄,你是知道的,事情都是喜宁他们搞出来的,上次咱俩什么都不知道,就去出头,被耍了一次。这次还是喜宁兄弟搞出来的,让我去要人,背地里派人去灭口,自始至终,我被蒙在鼓里。这次,还是因为喜宁兄弟,我又被耍了。”
王山大怒:“老子为了这么点事被禁足,贺兄你被指使去帮喜宁兄弟擦屁股。走私的事,好处咱们没捞多少,倒是因此吃了两次瓜烙,我叔是不是老糊涂了?”
贺喜面色一变:“山兄慎言。”
王山破口大骂:
“都什么时候了还慎言,慎言个屁!那俩兄弟,一个靠着吮疽舔痣往上爬的玩意儿,一个自小被走后门玩弄的货,现如今倒是爬到咱们头上去了。照这样下去,我叔跟前,哪里还有咱们俩的位置?”
“以前老子就瞧着他们兄弟不顺眼,只是碍于都是给叔办事,倒也没什么。但叔下令将我禁足那晚,我便看出来了,喜宁这狗日的现如今在我叔的心中,可比我有分量多了。”
“老子才是王家人,好处都让外人拿了,那我算什么?”
“老贺,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得防着点了,惹急了老子,做了那两个杂碎。”
贺喜幽幽道:“山兄,还是算了吧!或许王公另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狗屁,老贺,你管着东厂,也算是一个衙门的堂官老大,怎的这般畏首畏尾。这都什么时候了,再忍下去,咱们俩就只能看着别人吃肉,连喝汤的份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