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用没用刑(合章)

三人听闻匪首另有其人,目光尽被吸引过去。

等到看清首级真容,曹吉祥惊得从座上弹起。

王骥,蒋贵只是略皱了皱眉,倒是曹吉祥闹出的动静,把二人着实吓了一跳,齐齐把目光从首级上,挪到曹吉祥身上。

蒋贵更是斥责起于康来。

“做什么?还不快包起来裹好!”

又对曹吉祥笑着道:“这小子估计是第一次斩杀匪首,以为自己立了大功,存心炫耀。曹监军莫要害怕!”

一番话,听见的人,都满脸异色。

曹吉祥嘴角还在哆嗦,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真如蒋贵说的那样,被吓的。

总归,因为蒋贵的一番安慰,众人更愿意相信后者。

许是现在有人都开始心里腹诽了吧!而且一定是那句:

「果然是没卵子的东西!」

王骥复又看向于康,或许看的是那颗‘死不瞑目’的首级。

由于尸首分离,加上人死的已经有些时间了,虽然眼睛还睁着,但目中已经不是黑白分明,早已一片灰败之色。

“是你杀了他?”曹吉祥咬牙切齿。

蒋贵眉头微蹩,不过转念又一想,还以为曹吉祥因为刚刚在众人面前失了威严,才会如此,便也没多问。

王骥把一双眼睛又挪到曹吉祥身上,一直盯着他看,仿佛要确认什么一样。

于康泰然将首级重新用粗布包起,甚至还系了个好看的蝴蝶结,最后单手提着蝴蝶结,放到身侧。

“下官也想贪功,奈何众目睽睽,是运粮官王祥,一枪将其刺死!”

曹吉祥突然怒目瞪向王骥。

王骥本就一直在盯着他看,此时四目相对之下,王骥如何觉察不到,曹吉祥目光中满满的敌意。

他只是略摇了摇头。

曹吉祥嘴角扯起一丝冷笑:“大司马家的公子,果然英勇,立此大功,该好好重赏才是。”

蒋贵也跟着道:“既然立此大功,之前的事总该不是什么事了。本将军做主,就免了你这次私自调兵的罚,稍后再论功行赏。”

曹吉祥‘笑’着道:“大司马后继有人,可喜可贺。”

接着话锋一转:“只是不知,这死的既然不是雷仝,那他是谁啊!可千万仔细点,莫要杀错了人。”

蒋贵皱了皱眉,觉察到曹吉祥语气有异。

便问于康道:“粮草可追回来了?”

于康忙回道:“已经运回营里了。”

蒋贵笑着对曹吉祥道:“那就不会错了,此獠伏诛,又从他那里夺回粮草,怎么会杀错人。”继而又转首问王骥:“督军以为如何……?”

蒋贵这时才发现,王骥有些不对劲。

此时,这位总督军务的大司马,正沉着一张脸,盯着自家好大儿。

明眼人谁看不出,大司马此刻还未消气。

本来是小辈们建功立业的好事,怎么都这副德行啊!

蒋贵故意轻咳了几声。

见那二位丝毫没有要理自己的样子,便将话题一转,又问起于康来。

“你身后那二位是什么人?”

于康回道:“此番得以夺回粮草,幸赖他们二位和手底下的一众义士,如今他们已被招安,我已经将此消息派人飞马报回京里。”

蒋贵表情一滞,面上闪过一丝不喜。

曹吉祥嗤笑一声,“怎么听这意思,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呐!难道真是一对贼夫妻?”

虞帘抬头,顿时艳光四射。

“这位大人,我是男子!”

众人齐齐看向曹吉祥。

虞帘说话的嗓音和曹吉祥极为相近,和男人、女人似乎都沾着点儿边。

“你们盯着我看作甚?”

于康忙将话接过去:“监军打人莫要生气,他们出身草莽,没甚规矩,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监军大人念在他们此次夺回被劫粮草,实有功,饶了他这次。”

曹吉祥看到那位千总的首级,一开始是有些失态。

到如今,却仿佛对那位千总之死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让于康心中愈发觉得此人,不仅狠毒,而且还刻薄,寡恩,不把底下人的命太当回事。

仿佛死了的,只是些阿猫阿狗一样。

不过,正因为曹吉祥如此态度,于康愈发小心翼翼起来。

最后指着身后二人道:

“此番夺回粮草,颇多波折,不过总归是幸不辱命,这全赖磨刀岭众位义士,全力配合,才得以让匪首伏诛,一干匪徒尽皆伏尸磨刀岭。”

“这二位义士,便是磨刀岭大当家雷仝和二当家虞帘,他们听闻思氏犯边,侵犯大明领土,辱我大明边民,义愤填膺,誓要随军出征,斩杀逆贼思氏。”

还未等蒋贵反应过来,于康拜倒在地:

“磨刀岭众义士拳拳报国之心,又协助锦衣卫追回粮草,诛杀贼寇,属下不敢烦扰将军,便自己做主,将他们招安,归入我的麾下。”

“此番皆是属下私自决定,以免为诸位大人惹来非议,下官

已派人快马加鞭,送信回京,又有飞鸽传书,双管齐下,无论之后陛下和诸位阁老,以及镇抚大人如何处置下官,下官都愿一力承担。”

最后大礼拜道:“还望将军成全诸位义士,拳拳报国之心。”

雷仝,虞帘也连忙齐声拜道:“我等率领磨刀岭诸位弟兄,愿为大明皇帝陛下效死,斩尽犯边贼寇首级,放干辱我大名百姓的贼人之血。”

帐中沉寂良久。

于康依然保持躬身的姿势,从未抬头。

雷仝,虞帘自然也清楚事关重大,于康如此大包大揽,为他们担干系,他们自认不敢坏了大事。二人姿势也都是和于康一般无二。

曹吉祥目光掠过于康,只盯着雷仝、虞帘。

王骥依旧一副看逆子一般,把王祥看的心里直发毛。

蒋贵听后,想说些什么,但一时有些语滞。

到了此刻,即便他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当日是监军曹吉祥让他在军令上,盖上了平虏将军印,督军王骥一直没说什么。

那时他就觉得奇怪。

最后权衡再三,还是不愿得罪曹吉祥这位监军,亲手盖了平虏将军印。

现在,场间这微妙的气氛,再联想到之前,他如何不会多想。

而今于康一番话,句句都像是在暗示,剿匪和招安一事,他已经通过两种途径报送回京。

好似生怕这中军帐中,有人借题发挥一般。

不过,蒋贵不打算细究此事,他只想好好打完这场仗。

总归现在,粮草已然追回来了,一众匪类业已伏诛。

至于招安磨刀岭一帮绿林山匪,这小子愿意自己担干系,他也懒得去管。

这小子毕竟是他于廷益家的孩子,听说西杨先生也颇为器重。

即便这小子此次行事,其中有些猫腻,自然也有那些腰杆粗,肩膀厚的给他撑着,还轮不到自己。

至于督军和监军,他们若是有其他想法,他们自去和这小子掰扯,总归自己不愿意再继续掺和了。

之前曹吉祥让他盖印,他就心中颇有微词,觉得一个小辈,麾下人又不多,要对付的又是地头蛇,还在绿林颇有些威望,加之磨刀岭占据天险,颇合地利,五天时间,确实是有些难为人。

奈何他确实惹不起这位监军大人啊!

只得违心盖了印,为此心中还有些愧疚。

总归现在,皆大欢喜。有了被追回的粮草托底,时间又刚好在期限之内。

那道关于剿匪和追回粮草的军令,便算是完成了。

之后的事,便和他无关。

想通这些,蒋贵心中松了口气,但面上还是带着一丝不快。

冷冷道:“既如此,磨刀岭的人,你自行安排,但要约束好他们,军中纪律要遵守。绿林中人,混迹山野,若是有犯禁之举,定惩不饶。”

“下官(属下)遵命!”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

偏偏这时,王骥指着被粗布包裹的人头:“既然劫掠粮草的不是磨刀岭一众,那是谁,此匪首究竟何人?”

曹吉祥冷哼一声,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于康:“对啊!这小蟊贼是谁?”

蒋贵也心里好奇,但见这二位已然开口,他便不再继续追着问。

于康摇了摇头,对曹吉祥躬身一拜:“大人,下官来不及询问,当时夜黑风高,下官只知他们不是好人,便直接下了屠杀令。”

曹吉祥似乎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又问他身后的雷仝和虞帘。

“你们难道也不知?”

雷仝忙道:“小人也并不完全识得本地所有绿林众人。起码此人,小人从未见过。”

“你呢?难道也不识?”曹吉祥又问虞帘。

虞帘也恭敬地回道:“大当家都不认识,小人就更不认识了。”

于康突然转头怒斥:“放肆,既然已经被招安,如何还称呼雷仝大当家?难道还想回磨刀岭继续做匪?”

“属下不愿,是属下一时失言,属下拳拳报国之心,再不愿继续做那万人唾弃的匪类,属下为口不择言,愿意领罚!”

虞帘匍匐在地。

雷霆也跟着道:“大人,属下也愿意一起领罚?”

于康怒道:“怎么,你们是在威胁我么?你们受了招安,还想在锦衣卫搞一方山头那种事?”

“属下不敢!”

“此番先记下,若还有下次,再一并处置。”

“再不敢有下次。”

好好的问话,突然变成了教训属下,自有人面色难看。

蒋贵忍不住,啧啧称奇道:“你父亲的威严,你倒是也学到了几成。不错……!”

于康先是谢过蒋贵。

他听得出来,这位平虏将军对自己没有恶意。

曹吉祥颇有些不耐,不过,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眼神不住的在于康等三人身上来回逡巡,甚至还不忘扫上几眼王祥。

于康早有准备,又道:“下官等人不识,但是有人认识。”

“谁?”曹吉祥立即追问道。

接着又补了一句:“谁认识,还不快将人带过来!”

于康转身对蒋贵一礼:“大人,这匪首和那丢了粮草的巡检张镇有些瓜葛!”

“张镇?”

蒋贵皱眉,扫了眼曹吉祥后,问道:“莫不是此人和这匪类互相勾结?”

“定然是有勾结!”

“可有证据?”

“都怪小人刀太快,把这群匪屠了个干净,如今张镇咬死不承认。”

说到这里,于康看向曹吉祥:“监军大人,若是下官动些手段,应该可以让他开口,只是这张镇毕竟是官,如今我又是平虏将军麾下,不能动私刑,此事该监军管,下官想和监军大人讨一个便宜行事之令,让下官可以放手施为。”

曹吉祥道:“张镇人呢?”

“就在外面,锦衣卫看着呢,活蹦乱跳的。”

本来毫无存在感的王祥,突然面带惊讶的看向于康,旋即觉察到父亲目光,又赶紧把头低下。

“诸位大人。可愿一起去外面,验收粮草,顺便瞧瞧那位和匪类勾结的张巡检丑恶的嘴脸。”

蒋贵刚要回绝,谁知王骥和曹吉祥齐声道:“去看看也无妨。”

蒋贵见状,只得起身,对于康道了句:“头前带路。”

中军帐中,所有人都往外去了。

……

等到众人行至粮草临时安放之处附近。

远远便瞧见乱糟糟的。

“怎么回事?”蒋贵问于康。

看守的锦衣卫早瞧见,一名校尉马上跑到近前。

行礼毕,立即禀道:“张巡检突发恶疾,我等来不及施救,死了。”

“死了?”曹吉祥惊叫一声,又赶忙上前一步追问道:“真的死了?你可看清楚了?不是刚刚还说活蹦乱跳的么?”

“启禀大人,确实没了气息,心跳也全无了。”

曹吉祥抓起那锦衣校尉:“带我去看!”

校尉看向于康,于康怒道:“监军大人当面,还不快依令行事。”

其实也就是不到十丈的距离而已。

曹吉祥和其他人,也就是前后脚赶到。

蒋贵等人到时,曹吉祥已经探完张镇气息、心跳,只是曹吉祥此时,面色极为难看。

他指着地上张镇的尸体,质问于康:“这是怎么回事?他这身伤怎么来的?我记得当时他离开时,不是这样。”

说到此处,曹吉祥咬着牙问:“你可是对他用刑了?”

于康立即摇头。

“他这身伤,乃是摔伤、跌伤所致,我等从未对他用刑。”

说到此处,于康悠悠长叹道:“可惜啊可惜!竟是个短命鬼,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勾结匪类的细节,真是便宜他了。”

众人望着地上张镇的尸体。

要不是这一张脸,光是他这七扭八扭的四肢,和浑身各处鲜血淋淋,谁敢相信,这竟是位朝廷命官。

此刻,就连本已经对于康有了些许好感的蒋贵,也看得出,于康这是在编鬼话糊弄人。

就张镇这副模样,哪里像是被摔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