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头颅(合章)
王祥此刻,眼睛中早容不下任何物。
他被那一身红色劲装吸引,或许说的更确切一些,是被红色劲装所包裹的躯体所吸引。
当然,张清斋万分肯定,他此刻就是色欲之心作祟。
王祥脸色泛红,眼神里像是开起一朵朵桃花。
面对一个某种意义上的‘女人’,还未交谈,便如此令他痴迷,那会是什么一见钟情,只能是色欲心作祟,只能是对对方,除去灵魂之外的躯壳的原始冲动
张清斋不打算提醒王祥,他想看看对方何时才能清醒过来。
最后是经人提醒,清醒过来;还是接触之后,自己清醒过来。
他甚至有些期待能看到,在对方清醒过来时,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反应。
总之,张清斋权当自己没瞧见王祥此刻的‘丑态’。
……
于康率磨刀岭众当家下山。
五当家刘肉不知何时,也已悄摸摸汇聚进了队伍,跟在方虎和方豹身后。
于康远远瞧见王祥。
尽管他早已从一名山匪和另一名锦衣校尉口中,先后知道了这则消息。
尽管他也知道了,最后是王祥杀了那名,实施此次灭杀他计划的千总。
但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他此刻愈发觉得王骥这位征讨麓川,总督军务的大司马深不可测。
王祥来此,究竟是他刻意促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此刻不知。
王祥前来是为杀人灭口,还是真的来助拳,他也有所怀疑。
当然,他更倾向于后者。
……
于康远远开始招手,一边大喊:“王兄!”,一边加快脚步,热情的迎向王祥。
只是王祥此刻,满心满眼,所有的所有,都倾注在另一道红色劲装的身影上。于康的热情,他全然看不见。
直到于康把住他的胳膊,他才从那份忘乎所有的痴迷中,慢慢清醒过来。
再看到面前这张‘丑脸’,突然间觉得就像是被在大冬天里,兜头浇下一盆凉水。
瞬间变的耳清目明。
只是蓦然转换心神,难免有些紧张。
“于兄,怎么是你……?呃……我一听说你带人来剿匪,就……立马率领麾下,前来助拳!”
王祥终于变得正常了一些,和于康说着为何来此。但他的眼睛却还是止不住的,时不时往于康身后看,笑眼盈盈的往虞帘身上瞟。
“于兄,这位……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
于康察觉到王祥前言不搭后语,心中有些奇怪。
他在脑海中想了数种可能,却偏偏没想到,最被他忽略的那个可能,才是真正的原因。
于康看向张清斋,张清斋神色怪异。
他顺着张清斋的目光,终于反应过来,让王祥如此前言不搭后语的罪魁,竟是那位。
心里不由得长叹一声:「又是一个深陷在二当家‘美色’之中的儿郎。」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二当家每每穿的都是极为修身,能把胸前一马平川全部展露的衣装,为何每个第一次见到他的男人,都还是会误会。
于康暗自摇头,为还依然有些神情恍惚的王祥,介绍起磨刀岭诸位当家。
他刻意将虞帘放到了最后。
王祥此刻已经清醒过来。
于康引荐的这几位,可都是磨刀岭的几位匪首,尤其雷仝。
他一直以为自己杀了的那位,就是匪首雷仝,直到现在雷仝就活生生站在面前,他才知道之前斩杀的那位不是。
「那我杀的是谁?」。
王祥觉得有些恍惚,最后指着道边的尸体。
“于兄,这究竟怎么一回事?若这位是雷仝,那我杀的那个是谁?”
于康也没细说,只是道:“劫掠粮草的另有其人,磨刀岭也是受害一方,被人栽赃陷害,如今已经接受锦衣卫诏安。”
接着,他只斜眼扫了下那具尸体。
“此人才是劫掠粮草的匪类,我和磨刀岭众当家演了一出戏,就是要引他们现身,只是山上拼杀时,有些乱,被这匪首给跑了,幸得王兄援手,才让他得以伏诛,这次我倒是得得好好感谢王兄来的及时。”
王祥忙摆手,拉过一边的张清斋道:“其实没有我,那匪首也绝难逃过这位兄弟的手掌。”
于康忙道:“王兄何必客气,这次你违令前来助拳,本就担着干系,这下终于可以将功补过了,幸得匪首被你斩杀,要不然我怕是得愧死。”
王祥一愣,最后讪讪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奉命而来?”
于康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王祥将于康扯到一边。
“我昨夜回营,本是去和父亲复命,哪知刚行到父亲帐下,就听到父亲和人说,你在磨刀岭剿匪的事,还听闻今日是最后一日期限,我就想着晚一天和中军复命。随后立即率领麾下将士,打听清楚位置,便往这边便赶来了,想着能帮上你。没想到忙没帮上,倒是白捡了这一份功劳。”
于康从王祥口中听不出任何破绽。
于是暗中思量起来:
「按理来说,即便王祥是大司马亲儿子,大司马帐下,也断然不会让他靠近将此事听去,而且偏偏如此凑巧,刚好无人通报,王祥又刚好凑巧听到,又刚好调动麾下兵马,无人阻拦。最后又刚好打听清楚磨刀岭位置。」
「难道真是王骥有意为之?」
于康心下怀疑,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连连对王祥表达谢意。
王祥此刻心神却已经飞到了另一边。
他表情略带悲戚,对于康努了努嘴:“那位红装女子,可是雷仝的压寨夫人?于兄可知,他是否是被强抢上山。”
张清斋‘六识’最是敏锐,加之他本就一直有意倾听,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听到王祥最后一问,也难免有些目瞪口呆。
于康哭笑不得,自己故意将虞帘放在最后介绍,其实就是存了戏谑之心。
现在真被王祥误会,于康不免有些自责。
于是再也不敢让这误会继续下去,忙向王祥引荐:“这位是磨刀岭二当家虞帘。”
“二当家?”王祥一愣。
突然意识到什么,气息一下子粗重起来,接着便是面红耳赤,最后更是低下头,不敢去看虞帘。
只是结结巴巴的道了一句:“二当家……还真是位……奇男子啊!”
于康为了缓解他的尴尬,连忙在他耳边耳语道:“初见之时,我也……哎!总之,王兄不必自责!”
“连于兄也……?”
王祥听到于康如此说,脸色稍微好转。
最后有些躲闪的问了一句:“那于兄是怎么发现不是的?”
于康一翻白眼:“老远看还像那么回事,走近了再看,哪里有一丝女人味?一马平川的……”
王祥愈发羞臊,讪讪道:“还是于兄胜我一筹?”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有什么好比的?”
……
于康吩咐方虎、方豹和刘肉,率磨刀岭匪众清理山上尸体,又留下一些锦衣卫人马帮着一起。
最后只带了雷仝和虞帘以及押运粮草的匪众,又让人将那位壮汉千总枭了首,连同王祥所率轻骑,浩浩荡荡上路。
王祥本打算自己离开。
奈何于康不愿看到王祥因为私自调兵支援受到惩罚,一再挽留。
王祥终究拧不过他,只得‘舔颜’领了这份诛杀匪首的功劳。
王祥对张清斋一再表达歉意,示意愿意补偿。
于康只道:“这些不用王兄操心,他是我心腹,我自不会亏待了他!”
张清斋当然知道于康为何非要将王祥绑在一起,心里虽然腹诽,但也不得不承认:
「于康此獠,运气当真是好!」
想到这里,他又皱着眉仔细观察于康面相。
奈何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本是早夭之相,一旦魂归躯壳,伏则如潜龙在野,仰则有冲天之势,一旦腾起,将势不可挡,一飞冲天。」
「老十二这面相,的确不同凡响,难道老大也是看到了这些才会……」
「十二啊!不管你何老大在谋划什么!但可千万别有造反之心啊!」
「过犹不及!」
于康注意到张清斋一直盯着他看,有些得意的晃了晃脑袋。
……
黄昏时分,终于追上大军队伍。
也不知为何,大军安营在此已有三日,一直未继续行军。
于康命锦衣卫守着粮草车马,连同运送粮草的匪众,无他命令,任何人不得将粮草提走。
又让将张镇等一干巡检司官兵看好,命张清斋亲自坐镇。
自己则率领雷仝、虞帘,拉着王祥,手提壮汉千总首级,去往中军帐下复命。
去往中军帐前,早有人提前去通传。
众人到达中军帐时,无人阻拦,安然进帐。
此刻,帐内坐着三人。
平蛮将军蒋贵坐在上首,总督军务的王骥和监军曹吉祥分列左右。
其余还有一些空位。
如都督李安、刘聚,以及各位参将却都不在。
于康知道,这定然是有意为之。
本来剿灭一股为祸山匪,还不会劳得征伐大军的三巨头出面‘犒赏’。
奈何,下位将领一个也没出现,三位巨头,却一个不落。
于康率众进账,行礼毕。
抬头看时,三人表情各自不一。
平蛮将军蒋贵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却一双眼睛在王骥和曹吉祥脸上来回逡巡。
王骥自始至终一直盯着王祥,面无表情。
只有曹吉祥,他是三人中,表现的最热情的那个。
只见曹吉祥起身,笑脸盈盈的看着于康:“果然虎父无犬子,于副千户短短几日便能剿灭山匪,夺回粮草,确实适合在军中建功立业。”
继而又看向王骥:“大司马慧眼识才,能发现于副千户有为将之才,确实不是我等所能及也。”
于康暗中腹诽:「这
没卵子的东西,果然不足谋事,看来他见我能安然无恙,还和王祥在一起,是怀疑王骥从中捣鬼了。由此可见,他们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嘛!」
王骥依旧面无表情,许久之后,脸上才慢慢浮出一丝怒意。
“王祥,你可知私自调兵是重罪!”
曹吉祥眉头微皱,继而又舒展开来,慢慢回到座上。
王祥忙道:“孩儿……”
刚吐出两个字,见王骥表情不对,赶紧改口:“属下身为护粮官,闻知粮草被劫,当然该去追回来,此乃属下分内之事,如若坐视不理,才是失职。”
王骥眼睛圆瞪:“你敢顶嘴?”
王祥脖子一缩,声音有些发抖:“属……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平蛮将军蒋贵忙打起圆场:“督军莫要生气,他说的也不是毫不在理!”
王骥道:“将军莫不是要袒护他?”
蒋贵闹了个大尴尬,笑了笑,不在多言。
“来人!”王骥朝账外喝了一声。
账外立即进来两名军汉。
王骥一指王祥:“褪去甲衣,拖下去行杖。”
两名军汉缩着脖子,看向蒋贵,见蒋贵神游物外,又看向曹吉祥,曹吉祥也似没看见一般。
“怎么!尔等敢不听军令?”王骥眯起眼睛,喝道。
一名军汉瑟缩道:“杖多少?”
“往死了打!”
军汉愈发不敢妄动,别说这位小将军是督军儿子,就说其他犯了错的将领,也不该有这样罚人的。
偏偏帐中,能阻止杖罚的二人,偏偏无一人开口。
王祥不知犯了什么牛脾气,竟然当真就在帐中,自行开始褪起了甲衣。
蒋贵欲言又止,最后看了眼王骥,叹了口气,瞅向一边。
于康上前拜倒:“慢着,属下有话要说。”
王骥冷哼一声,眼神渐渐变的有了锋芒,缓缓吐出一句:“你莫不是要求请?”
于康暗道一声:「果然……!只是,这位究竟想要做什么?」
好在来时路上,于康心中就早有定计,无论王骥究竟何意,他都不会改弦更张。
于是将手中用粗布包裹的首级置于地上。
“此乃匪首首级,此獠被王将军亲手斩杀,督军既然要处罚王将军,何不最后一起处置?”
蒋贵眼睛一亮,插言道:
“难道这就是那磨刀岭匪首,雷仝的首级?此人一口金背大环刀,闻名已久,连我也有耳闻,啧啧……果然英雄出少年,督军要是打坏了我这帐下如此英勇的小将,我可不答应。况且,正如他说的,护粮乃是他职责之内,你说袒护就袒护吧!”
说完,又转头问曹吉祥:“曹监军觉得呢?”
曹吉祥淡淡道:“将军既然如此说,那便是吧!”
蒋贵尴尬一笑。
跪在帐下的雷仝闻言一囧。尽管他对蒋贵听过他的名号,也感到与有荣焉,但还是额头汗津津的。
「怎么就是我的首级了?」
好在王骥再没提仗责王祥的事,王祥算是暂时躲过这一劫。
蒋贵挥手,示意那两名军汉退下。
军汉如蒙大赦,忙不迭跑着出了中军帐。
于康却慢悠悠解开包裹首级的粗布。
一颗血淋淋头颅出现在众人眼前,于康双手捧起:“此乃匪首头颅,但匪首却非雷仝,劫掠粮草的,也并非磨刀岭一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