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又捆(合章)
于康将事涉自己的那部分秘事隐去不说,其他简直是知无不言。
徐良一直耐心听完,最后倒吸一口凉气。
他实在没想到,于康这次出行的经过和历程,竟然如此丰富,如此危险。
尤其得知王山、贺喜二人,是为找寻木德公而去了和于康同样的地方,更是大为惊诧。
甚至比得知‘圣教’那些残忍的所作所为后,惊诧表现更甚。
于康当然也觉察到这点,是以最后故意问了一句:“大人可是听说过这位木德公?”最后又借讥讽王山二人,带了一句:“也不知这位木德公何方神圣,锦衣卫乔装护送,‘圣教’之人伏击杀害锦衣卫劫人,又滞留搜捕。最后竟劳得王山、贺喜二人,亲自带人远赴这一趟。”
他本就是见徐良表情不对,才故意如此问、如此说。
哪知徐良却不隐瞒:“木德公此人,八年前也曾在京师搅弄过一番风雨,只是当时知道他的人,大都是身份地位极高之人,后来先皇薨逝后不久,他突然消失。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继续云游去了。如今按你说的,这些年,他并未离开过京师一步,而是一直被囚禁在京城某处。”
于康又道:“什么地方能囚禁八年,一丝消息都不曾流出去,按着大人说的,想找他的人,应该不少才是。”
徐良看他一眼:“你说在赶去小镇之前,‘圣教’的人不仅伏击了乔装护送木德公的锦衣卫,还残忍的将他们杀害。”徐良略沉吟:“再加上后来王山、贺喜亲赴。看来,这些年一直拘禁木德公的不是别人,只有他。”
“大人是说王公?”于康问道。
徐良说道:“你走后,我带人清狱,得知在我赴任北镇抚司之前,诏狱最里面的禁室曾囚过一人,那人在我赴任前几日,突然暴毙,而在暴毙的前几日,王公曾来过诏狱。”
“那被囚在禁室之人,从时间上看,倒是和木德公消失的时间贴合。”
说到此处,徐良默然起身,吩咐于康:“你先去顺天府了结朱骥的事,至于这次外出发生的事,之后我们再细谈,我现在得立即进宫一趟,将木德公的事禀报太皇太后。”
“啊?木德公的事和太皇太后有什么关系?”
于康这次是真的不知道,也是真的想知道,并不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件事你不要再问,也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你既然说了王山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知道了木德公的事,那就将此事埋在心底,否则于你不利,于那位对你偶然提起此事的韩副千户更是危险。”
“属下记下了。”
徐良看着似乎有些着急,甚至慌乱之色已经显露于外。
于康见此,心里愈发好奇,奈何他也知道,此事和宫里有了牵涉,徐良断不会告诉自己。
于是只是隐晦的提醒徐良:“大人刚坐镇北镇抚司不久,这其中固然有陛下信任在,但终究是陛下不满马指挥使近来行事粗疏,有敲打磋磨之意。”
要知道,皇宫大内,尽是王振眼线。
即便是慈宁宫例外,且内外一心。但徐良只要进了皇宫那座大门,怕是前脚刚进,后脚就有人将他进宫的事传到王振那里。
锦衣卫乃天子亲军,是陛下的人。
若是不经陛下宣召,又不请旨见驾,直接去后宫拜见,确实不合祖制。
即便徐良是打着面见长辈亲人的幌子。哪怕去的地方的主人,是皇帝陛下的亲祖母,此事落在有心之人那里,也难免不给他扣上一个勾连后宫之罪。
至于那位年轻的皇帝陛下……他其实很多疑。
于康的话,乃是诚心之言。
也是在提醒徐良,千万莫要忘了上任前,那个‘代’字风波。
徐良只是拍了拍于康肩膀,笑了笑。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于康见徐良如此,知道他心里有底,于是放心不少,安然告辞离开。
……
辞别徐良,于康退出廨房。
等出了廨房的门,于康却是一愣,他竟没看到朱骥人影。
于康顿时心里一突,觉得奇怪。
之前将朱骥从诏狱带离,和他一起到了这里,在进廨房拜见徐良之前,他还特意叮嘱过朱骥,让他在外面等自己。
可是现在,人去哪儿了?
于康先是往前行了几步,四处踅摸一圈,还是没看到人。
接着便扯着嗓子喊他,依旧无人回应。
“去哪儿了呢?”
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一名校尉,一见于康,眼睛一亮。
那校尉立即来到于康面前拜道:“百户大人,朱总旗被我们拦在门口,您快去看看吧!”
“他在门口?”于康眼睛一眯。
朱骥不会这么不懂事,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朱总旗硬要出去,但之前出了顺天府堵门的事,卑职等知道此事与朱总旗有些牵涉,不敢轻易放他离开。”
这就更奇怪了。
“我和张百户离开后,有没有发生其他
事?”
那校尉却一脸怪异的看着于康:“刚刚不久前,来过一位顺天府的人,说是来报信的,还说要见百户大人您,我们怕他又是来闹事的,就带他进衙门找您,除了这个,没其他事。”
“见我?我刚刚一直在镇抚大人那里,没见过顺天府的人来啊!是谁领着顺天府的人来见我的,现在人在哪里?”
那校尉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额头更是已经见汗。
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于康,“是张校尉,他如今就在门口。”
“快带我去。”
等到了衙门口,见朱骥果然还在,于康松了口气。
只见朱骥此刻正被一名校尉拦腰抱着,死活不松开。其他校尉也都排成一排,挡住朱骥去路,不让他离开。
“大人,那个抱着朱总旗的,就是张校尉。”
见朱骥和张校尉都在,这校尉明显松了口气。
于康抬步上前,怒斥道:“成什么体统,还不快松开。”接着目光转向张校尉:“放开他,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朱骥听到于康声音,挣扎的身躯突然停下,直直呆立原地。
“快放开朱总旗。百户大人到了。”
众校尉见果然是于康,立即前来拜见,只留下朱骥一个人还在远处,不过他也再没有其他举动。
身边校尉问张校尉:“让你带顺天府的人去见百户大人,你带人去哪儿了?百户大人根本没见到你们。”
那张校尉满脸委屈,先是瞟了眼朱骥。
“究竟怎么回事?”于康提高音量质问道。
张校尉吓的身体一抖,脸上委屈之色更浓:“打听到大人您去了镇抚大人那里,我就带顺天府的人也去了镇抚大人廨房的院子,当时朱总旗就在院子里,过来问了几句,最后让我先走,说是等您谈完正事,他来引荐。我见朱总旗已经被镇抚大人放出来了,以为没事……”
说完,恨恨看向朱骥:“没想到朱总旗骗我。”
那报信的校尉恍然大悟:“难怪你拼命拦着朱总旗不让出去,原来心里有鬼啊!为何不早说?”
于康懒得听他们扯这些,忙问:“顺天府的人呢?”
张校尉答道:“已经回去了。”
说完又看向朱骥。
于康哪里还不明白,朱骥套了顺天府差人的话,将差人打发走后,自己想独自去应对。肯定是那差人带来了什么其他消息,否则朱骥不至于如此。
于康看了眼孤零零立在那里的朱骥,心中叹息:这小子倒是有些担当,就是太冲动了些。
他先吩咐众校尉自去忙自己的差事。
众人见于康没有追究怪罪的意思,都应诺退下,尤其张校尉,更是连忙告退,像是生怕于康反悔一样。
“过来!”
朱骥身体一颤,却没动。
于康倒也不气。他不过来,自己过去也行。
只是于康过去后,突然脸色一沉,一把揪住朱骥的脖颈,押着他往边上走。
朱骥缩着脖子,但却也不挣扎,顺从的被押着。
等到了边上背人的地方,于康放开手,又扬腿踢了他一脚:“臭小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见他还拗着,按着他脑袋强行让他面向自己。
朱骥转过来,却不敢直言看于康,脸上表情多是愧色。
“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见他还不吱声,于康再次变脸:“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哥,就不该瞒着我。除非……”
朱骥身体一颤,急忙道:“没有不认……”
“既然认,那就赶紧说,要是再耽误下去,怕是真的就变成坏事了。”
朱骥为何突然改变态度,甚至打算强闯大门,这一切都是他见了那名顺天府差人之后才发生的。
定然是那差人带来了什么消息,否则朱骥不至于此。
只是这小子入世太浅,对这些官场上的弯弯绕不大懂,才会如此激动。
于康摇摇头,说道:“你可知为什么顺天府的人要见的是我,而不是镇抚大人。”
朱骥果然被吸引,皱眉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那差人到底带来了什么消息,但他们只是传递消息给我,不是再次来上门要人,那定然是主理此事的王府丞对此事也是心有疑虑,也相信你于大哥断不会包庇。我既然应下王府丞要带你去顺天府对此事做个交代,也就一定会做到,断不会半路扔下不管。”
说到此处,于康气不过,又踢了朱骥一脚。
“就你小子主意正?行事如此莽撞,你真当我是大哥么?”
“于大哥,是我错了。”
朱骥脸上尽是惭色,不敢躲于康的脚,硬生生挨下。甚至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享受此刻被于康教训的感觉。
等到于康教训一番,朱骥也承认了自己莽撞,这才将之前顺天府差人带来的消息告诉给于康。
“那差人说,刘年母亲刚刚在家里缢死了,现在不光是顺天府,刑部、大理寺,甚至锦衣卫那边的衙门也
都到了现场。刘年妻子吴氏……正在闹!”
于康一听,也顿感不妙,忙问:“那位差人没说是什么时候的事?”
“说了,王府丞和吴御史回去顺天府的路上,就接到报信,说是刑部、大理寺和那边的人都已经到了刘府。”
于康一听,意识到不对劲。
这三处按理不应该出现,怎么他们竟比主理此案的王府丞还要早到。
即便是王府丞在北镇抚司耽搁了,但这三处齐至,却大大的不对,尤其此事涉及北镇抚司,那边的人过去做什么?都是锦衣卫的人,按道理不该如此才对。
看来,是有人想将此事做成铁案啊!
这么大阵仗,断然不会只是针对一个北镇抚司小小的总旗。
想起外面已经起了的风言风语。
看来,这次是冲着自己来的,父亲出狱在即,这个时候目的如此明显?
难道是王振?
可是之前王振和杨阁老已经暗地里做了交易,他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刻做多余的事。
可是除了他,谁还有如此能量,竟然连刑部、大理寺也使唤的动?
于康也没想到,本来只是一件小事,现在竟然有愈演愈烈之势。
于康又问朱骥:“你确定那差人提了吴御史?”
朱骥点点头。
于康冷笑一声,暗自思量:看来吴煜也觉察到不对劲了,这位倒是个热心肠。
而且王府丞能派人在这个时候来报信,看来也是吴煜在其中起了作用。
能在这个时候派人报信,还指名道姓的报信给于康,其中要传递什么信息,于康岂会不知?
看着眼前这个愣头青,于康倒吸一口凉气。
朱骥要是今天真去了,到时候恐真就是去时容易,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你去给我找一捆绳子来。”于康吩咐朱骥道。
“要绳子干什么?”朱骥皱眉,接着又满脸怀疑之色:“于大哥,你不会是趁着我找绳子的当口,自己一个人跑了吧。”
于康一翻白眼:“我答应了王府丞,要带你去做交代,一个人去是怎么回事。人家信任我,我总不能做出背信之事,快去找,找个结实点的,我一会儿有用。”
朱骥虽然打消疑虑,但离开前还是嘟嘟囔囔道:“要绳子做什么?莫不是要绑人?”
等到朱骥离开,于康立即摸到门口,吩咐几人几句,复又回到原处。
一刻钟后,朱骥小跑着回来。
“于大哥,你看这捆行么,可结实了。”
于康顺手接过,套在胳膊上,又用手握着扥了扥。
“不错!”于康满意的点头,接着往朱骥身后看去:“上!”
下一刻,数名校尉一拥而上,来不及反应的朱骥立即被几人强行按住。
“于大哥,你做什么?”朱骥脸贴在地上,扯着嗓子,惊怒的喊道。
于康将绳子递给张校尉:“捆结实喽,关进大牢里,告诉管事的,看好他。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