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决意
李放看着曹髦那副模样，不知为何，竟忽然想起了现代短视频里那些画大饼的公司领导。
“等公司上市，大家就都有分红了！”
“再多干几年，下一次升职的机会肯定就是你的！”
“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只要踏实肯干，还怕工资不涨吗？”
李放幻视结束，不由得想到：“难不成，每一个当领导的都会这一手？”
视频里的曹髦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真诚。
可李放知道，他心里指不定在想什么鬼点子呢。
“好了。”李放结束了拍摄，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你准备什么时候给他送去？”
曹髦看了看成片的效果，还算满意，然后回复道：“明天吧，我看这无人机也快没电了，天色也黑了下来，时间不够了。”
“嗯？你晚上还有事？”李放奇怪的问道。
之前曹髦不还说，年节之时，朝臣们都去大将军府上拜会了，没去大将军府上的也会去觐见太后，压根没人找他。
现在怎么还有时间限制。
曹髦表情淡然的解释道：“今晚在正殿之上还有一场宴会，按例乃是天子赐宴。我刚被司马师拥立不久，这种惯例自然不能改掉，所以不管多麻烦，今晚还是要举行。”
想起马上要发生的宴会，曹髦就感觉一阵恶心。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还要小心顾忌着司马师的反应，虚伪的应付那些人。
那时才叫味同嚼蜡，坐如针毡。
李放怜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都是你必须要经历的，再忍忍吧。”
“嗯！”曹髦仰头笑了出来，“今番我已经很幸运了！上午的时候，有这么多好朋友与我一起庆祝，哪怕我在东海时，都未曾有过这般感受。”
曹魏苛待宗室那都习惯了，更别说曹髦这先前的庶出宗室。
那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每到过年时，门庭冷落与寻常百姓无异。
或者说，比百姓还不如。
寻常人家还有两三门亲戚呢，而曹髦呢？
亲爹不管他，亲爹死后，继承东海王爵位的同父异母的兄弟自然也不会管他，形单影只，茕茕孑立。
所以在李放这里感受到的氛围，是曹髦有生以来感受到的最温暖的一次年节。
他的感激之情便由此而来。
李放见曹髦并不是强颜欢笑，他也就放心了。
在宗祠内二人又商议了一番日后的安排，将那些现代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直到有人打断了他们。
“陛下？陛下？”
外间有人试探性的呼喊曹髦：“太后差奴婢来请陛下，还请陛下起驾。”
二人对视一眼，李放知道到了自己该走的时候了。
曹髦朗声回道：“朕知道了，待朕上完这最后一炷香就出来！”
说罢，他压低了声音对李放说道：“阿兄，我就先走了。”
“一切小心！千万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为要！”李放谨慎的叮嘱道。
“嗯！”曹髦狠狠的点了下头，“放心，我最机灵了！”
李放轻笑一声：“呵！”
摆了摆手，与曹髦告别后，李放返回了现代。
目送李放离开，曹髦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直至最后彻底消失。
回头看了眼身后，夜色降临，外面的各处宫殿已经点上了灯。
只是再多的灯火，照亮的范围也还是有限的，黑沉沉的建筑仿佛一头能吃人的怪兽一般。
“等我真的亲征了，必须要弄一套现代的照明设备来不行。”
喃喃自语后，曹髦下定了决心。
不顾外面还有人在等他，曹髦打开了李放带来的那两个锦盒。
打开盒子后，曹髦的鼻尖顿时就嗅到了一股馨香之气，香味之浓郁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揉了揉鼻子，曹髦随意的笑了笑：“用的料很足嘛。”
也顾不得有毒了，曹髦拎起锦袍和玉带比划了一下，尺寸差不多。
“大了点，但也不是不能穿。”曹髦自言自
语。
锦袍本身就是一件宽大的袍子，罩在衣服外面的，玉带更是能调节松紧。
所以在曹髦略作调整之后，竟直接将两样东西穿在了身上。
此时的曹髦已经非常紧张了。
毕竟这玩意有毒他是知道的，但有什么毒他就不清楚了。
东西都是李放和赵祯弄的，曹髦只负责送出去，他也没渠道搞到毒药，自然对其中的危险不甚了解。
“没关系，没关系的。”曹髦不住的安慰自己，“阿兄之前说了，这些东西只要不长期接触，就不会有太大危害的。放松，放松！”
深吸了几口气后，曹髦勉强安定了下来。
将锦袍的袖口衣角再整理了一下，尽量让它显得得体一些，曹髦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曹髦站直了身子，眼神坚定：“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司马师，你有幸得到韩信一般的待遇，也该瞑目了！”
是的，曹髦准备在待会儿的宴会上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送给司马师。
本来他是打算稍微铺垫一下的，这两样东西毕竟有害，曹髦也不想冒风险。
可正是毌丘俭的态度，刺激的曹髦改变了主意。
要是慢慢来，何时才能等到司马师去世？
他要是不死，下一步又该如何行动？
可要是这两样东西出现的太过突兀，确实也容易引人怀疑。
曹髦在宫里没有半点自由，干什么事都会被人知道，无缘无故多了两件衣服万一有人去查呢？
所以，他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将衣服穿在身上，就不会有人再去追究来源了。
顺势还可以再表演一番君臣相得的场景，如此正好可以迷惑司马师。
曹髦顶着天子的名头，亲自将自己的衣服赐给臣子，这也算是一份荣耀。
而且这是皇帝的衣服，有特殊意义。
不管司马师在背地里如何逾制，但明面上他必须要遵守臣节。
曹髦给出这两样东西，却刚好可以满足司马师的要求，让他能光明正大的穿着皇帝的衣服，却显得并没有太嚣张跋扈。
这样一来，说不定能让司马师多穿上几次呢。
曹髦一直都是很果决的，自己想到了这个主意，知道李放不会同意他冒险，因此压根没跟李放说。
等李放走后，他调整好心思后，便自己披上了衣服。
真个把衣服穿在身上，曹髦活动了下，并未感觉有任何异样。
“如此也好。”曹髦张开手臂低头看了看，“这样总不至于让他起疑。”
正在曹髦调整身形之时，屋外再次传来催促声。
“陛下，不可让太后久等了，奴婢可吃罪不起。”
曹髦脸色一沉。
太后那里他吃罪不起，自己这个皇帝就能得罪了？
可即便再不高兴，曹髦也知道，这是事实。
自己在宫内确实是弱势。
“朕知道了！”曹髦不耐烦的喊了一声。
再次整理了下身上，尽量昂头远离身上的味道，曹髦大踏步的走出门外。
门外，一队太监恭敬的站在门外，只是那份尊敬倒有大半是向着为首的那位太监。
那是郭太后身边常用的人，极受信任。
曹髦毫无感情的看了他一眼：“起驾，朕要去见母亲。”
“喏！”
那人不慌不忙，回了个笑脸后，招呼众人起身，一行人直奔郭太后那里。
来到殿外，曹髦调整了下心情，平静的脸上挂起了笑容，确认自己态度转好之后，曹髦踏入殿内。
“母亲，不知何事要见孩儿？”
曹髦见到郭太后，行礼参拜，语气中满是欢喜。
大过节的，他自然不能丧着一张脸，坏了气氛。
郭太后见曹髦来了，招手让他上前：“唉！今日诸家贵妇都来我拜我，直到方才才得了空。”
“母亲圣德昭彰，母仪垂范，众臣无不沐浴慈晖，怎能不想要亲近。”
曹髦拍的一手好马匹。
“你这孩子。”郭太后乐呵呵的，显然
曹髦夸到了点子上。
欢喜之后，郭太后却突然问道：“老身听闻，你今日又去宗祠祭拜了？”
曹髦不慌不忙，起身回答。
“母亲容禀，孩儿出身寒微，然能有今日之位，岂能不感念先祖之德？今日万家欢腾，天下和乐，却不知各位先祖在地下如何。一想到这里，孩儿便心如刀割，这才前去奉香敬拜。”
看似曹髦说的情真意切，郭太后却没那么容易相信。
她紧盯着曹髦，开口告诫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如今的局势不用老身多言，你行事要谨慎，切不可行差踏错。”
曹髦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她：“母亲，孩儿自东海而来，自幼便未曾体会过亲情，如今年节不由得思乡心起。皇宫虽大，却非善居之所，也唯有宗祠那方寸之间，孩儿能感受到一丝温暖了。”
“唔！”
郭太后表情微变，略略有些动容。
以古人的含蓄，极少会像曹髦这样，露骨的表达自己的情感。
人类都是感性的，尤其是女性，还是年老的女性，那更是感性中的感性。
当郭太后听到曹髦那番话时，心中恻隐之心大起。
再说了，曹髦去拜祭先祖本就不是什么隐患，只是郭太后出于惯性，敲打了他几句。
“孩子，你且过来。”
郭太后语气缓和了不少，招手将曹髦揽住。
“时局如此，老身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只愿你我母子日后能安然无恙，寿终正寝，如此心愿方足。”
“孩儿知道的。”曹髦低下头去镇定的回道，“从一介偏远宗室，扶摇直上而为天子，儿还奢望什么呢？母亲放心便是。”
郭太后老怀快慰：“吾儿聪慧，你我母子无忧矣。”
她正欣慰，却不知低着头的曹髦，眼中闪烁着寒光。
郭太后想了下，决定给曹髦点甜头：“你说不知亲情，确是一桩问题。吾儿青春正好，自然不能整日在我这老婆子面前厮混，正好你年纪也到了，老身为你好生选一个皇后，如何？”
“啊？”曹髦陡然一惊，忍不住坐了起来。
“这...不妥吧。”
有了皇后就有了牵绊，身边多了个外人，难保不会被人看出什么。
太后不会闲着没事来找他，皇后可就不一定了。
只是这种事哪里能听他的意见。
曹髦已经到年龄了，哪怕是为了加强他这个皇帝的合法性，也必须要有一个皇后。
迎着郭太后的笑容，曹髦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下去了。
历史上自己那位卞皇后便是在正元二年娶的，司马昭刚死了哥哥，便控制着曹髦册立皇后，为的也就是这一点。
如今司马师未死，毌丘俭也不会起兵，那以司马师的精明，曹髦怎么也推不掉的。
所以，只是下意识的推辞了几句，曹髦立刻就想明白了。
话锋一转，曹髦做出一副羞于言事的姿态：“孩儿任凭母亲安排。”
郭太后欣慰道：“那就好，吾儿放心，老身定给你选一位贤良淑德的高门女子，绝不失了皇家体面！”
这也是她所做出的承诺。
起码让曹髦有些许安慰，自己的皇后让郭太后来选，总好过让司马家的人干涉。
曹髦将此事存在心底，强颜欢笑，继续去哄郭太后开心。
直至晚宴开始前。
“太后，陛下，宴席已准备好了，就等着开宴了。”
郭太后微微点头。
还不等她开口，曹髦下意识的问了出来：“大将军可到了？”
握紧了衣角，曹髦有些紧张。
司马师要是不来，再想找这么顺利正当的场合把衣服送出去可就难了。
再自然的谋划也是生硬的，总没有这次靠着年节的热闹来的自然。
“回陛下，大将军已至前殿。”
曹髦暗暗舒了口气，回头瞧见郭太后的目光，他赶忙掩饰道：“母亲，还请速速起行吧，别让大将军久等了。”
郭太后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心中有些复杂。
“此子若
非是真的放下了，就是有大韬略！希望是前者吧。”
曹髦表现的有些过于殷勤，让郭太后起了疑心。
只是曹髦身上确实也没什么疑点，除了爱去宗祠拜祭先帝，曹髦也没什么出格的事，连拉拢人手的举动都没有，实在没必要怀疑。
只是心中略过了下，郭太后放下心中的杂念，吩咐起驾。
不论如何，最起码目前为止曹髦表现的还是不错的，傀儡皇帝当的很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