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曹髦的许诺
被曹髦这一解释，李放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李放缓缓点头，“看来魏明帝的提拔之恩，确实让他记到了现在。”
能这般直白的比喻，毌丘俭是铁了心要保曹芳了。
曹髦不无埋怨的说道：“他说这话让我如何去接？”
举起那块玉玦，曹髦眉头大皱，怒声说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趁现在我还有求于他，让我也给他一个信物做保？这分明是逼宫！”
毌丘俭送来东西的意图很明确，除了劝谏曹髦决断时要慎重之外，就是还想要他的回礼。
这份回礼，就是日后毌丘俭牵制曹髦，保住曹芳性命的凭证。
要没有个凭证，他凭什么相信曹髦不会出尔反尔？
毕竟，要是大事真被他们给做成了，曹髦的威势必然大涨，曹芳这个前代皇帝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类比明堡宗的下场，只要朱祁钰还能动，哪怕朱祁镇生母孙太后还活着，朱祁钰照样能把他这个太上皇圈禁起来。
曹髦这自然同理。
政治生物的话，那是一个字也不能相信，毌丘俭必须要一个保证。
只是他要的保证，却让曹髦十分难堪。
“他就是逼宫又如何？”李放开口反问。
曹髦一下子窒住了，接下来的那些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放抬眼看过去：“你别忘了，现在事情虽然进展的很顺利，但谁敢说不会出现意外？你不会现在就已经把自己当成皇帝了吧？”
“阿兄......”曹髦愣愣的看着李放，脸色有些难看。
回看了他一眼，李放摇了摇头。
之前他就看出来了，可能是其他几个朝代带来的刺激，让曹髦对未来变得乐观了起来。
言谈举止中，也在向赵祯、李世民等几个实权皇帝靠拢。
可他离人家的境界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现在就膨胀，分明是找死。
哪怕曹髦真的铲除了司马家，掌握了皇权，又能如何？
这个时代，皇权还没有那么唯我独尊，各地的世家门阀才是这个国家的真正主人。
无论是魏国，还是吴蜀两国皆是如此。
“咱们现在要认清自己的地位，你虽然有一个皇帝的名头，但很显然并没有什么用。”李放声音不大，但却震耳欲聋。
“你信不信，现在要是毌丘俭和司马师说，他愿意放下兵权回洛阳养老，条件就是先废了你。假设司马师信了，他肯定明天就对你动手！”
曹髦咬住嘴唇，脸色越发的难看。
他想反驳李放，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相比起淮南的百战精兵来说，他这个空头皇帝确实分量没那么大。
“那......”
曹髦不甘心的说道：“那就这么答应他？”
“包羞忍耻是男儿，既然你要成就大业，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李放严正告诫道，“昔日你曾祖父曹操征宛城那事你可记得？杀子之仇都能一笑而过，你这又算什么？”
想起现代人对此事的评论，曹髦只感觉一阵羞耻。
一炮害三贤。
自己这曾祖父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不过曹操二征张绣，又不计前嫌的答应了张绣的投降，还让张绣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
这份大度，确实让曹髦动容。
而且最重要的是，张绣最后还是死于非命。
有说法是他被曹丕所讥，受不了压力，自杀了。
也有的史书只记载张绣死了，却并没有写他的死因。
由此可见，张绣之死其中还有不少猫腻。
曹髦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想歪了。
看了眼李放，他心中暗道：“难道阿兄是让我权且记下此事？待日后功成，万一有什么不对，再下手也来得及。”
“对！应该就是这样！”
曹髦坚定了信念。
比起日后可能会有的风险，现在毌丘俭的这点要求确实不值一提。
“阿兄！我想好了！”曹髦坚定的开口，“既然他要一个承诺，那我们就给他承诺！现在的我们必须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握紧了拳头，曹髦抿嘴，认真的看向李放。
“嗯，你能自己想通最好了。”李放拍了拍他，“所以呢，你决定拿什么东西来取信于他？”
曹髦以手托腮，陷入了沉思：“嗯~~~”
说的是啊，毌丘俭那可不是一般人，空口白牙的承诺他可不会轻信。
事关皇权争斗，动辄要人性命的事，曹髦必须拿出够分量的东西来才行。
眼神飘忽，四下乱看，曹髦努力思考。
忽的，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阿兄，之前我们与毌丘俭传讯时，只是告诉了他这个mp4怎么用，对吧？其中的原理并没有讲清楚。”
“嗯？没错。”李放疑惑的确认了，“讲的太复杂了，我怕他不理解，因
此只用最傻瓜的办法教他怎么看视频和拍摄，没有教别的。”
曹髦越发的振奋，拿起mp4说道：“那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这玩意还有电量限制了。”
“你是想......”
李放有些明白了。
“哼哼！”曹髦冷笑一声，“他不是要保证吗？那朕就给他一个大大的诚意！”
皇帝本人亲自出镜做出承诺，这个诚意不可谓不足，足够应付毌丘俭所求了。
至于后患，也不用担心。
在真正铲除司马家的力量之前，两方应该是不会翻脸的，等到铲除司马家之后嘛......
这中间起码要过个几年，光凭一个mp4的电池，哪怕是一直关机状态应该也是扛不住的。
没有电的话，曹髦的所谓承诺和把柄那就是一纸空文。
李放自然也很快想通了这一点，他表情有些复杂。
曹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机了？
“这主意不错，只是你准备把曹芳如何？真的要斩草除根嘛？”李放询问道。
曹髦微微一愣，转而也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如果他要夺权，或许......会吧！”
想起自己看的明朝历史，曹髦握紧了拳头，他绝不想为他人做嫁衣。
“夺门之变”的剧情不能在他们大魏上演。
“唉！”
叹息过后，李放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毕竟如果没有自己影响，曹芳还是能寿终正寝的，万一因为自己而使他横死，李放也有些过意不去。
“到时候他要是有异动，你别下死手，先告诉我，我把他带去别的朝代。无论是唐宋明哪个朝代，他都翻不起风浪，与死无异。”
曹髦看了看李放，神色莫名，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我听阿兄的。”
“行。”李放如释重负，“既然如此，接着看吧，顺便再给毌丘甸说一声，让他去信告诉他父亲，看人接受不接受你的条件。”
对讲机再次接通，毌丘甸问好之后便屏息不言，他很想知道曹髦这边是什么反应。
曹髦并未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而是打开了视频继续播放。
“且先看完令尊要说什么，朕再与爱卿详谈。”
毌丘甸不再言语，细心听着曹髦这边传过去的声音。
视频中，毌丘俭缓缓抬起头来，将手中的玉玦收起来。
“臣此番僭越失礼，陛下日后不管如何降罪，臣都绝无怨言，但臣唯望陛下念宗族之情。我大魏如今奸臣当道，纲纪失序，此皆因皇室暗弱，无有宗王护持之故。”
毌丘俭的态度越发恳切：“先皇武帝时，有诸位宗室亲贵，夏侯诸曹人杰辈出！可到了先明帝时，却只能将大任托付曹爽之流，这才让司马得势！臣愿陛下以先为警，万勿重蹈覆辙！”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看他的表情也是相当的真诚。
确实让曹髦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些。
只是对于毌丘俭话中的内容，他却并不看好。
“宗室？若宗室有用，晋朝何至于有八王之乱？”
曹髦心中冷笑，嘲讽着司马炎的天真。
况且不说日后，单说最近的例子。
汉末天下大乱，两路最有实力的刘汉宗室干了什么？
荆州刘表只知自守，益州刘焉甚至盘算着自己当皇帝，真到了危机时刻，自己人恐怕比外人还要可怕。
目光凝实，曹髦心中已有主意：“还是要靠制度改革，才能真正的将天下坐稳！”
后世唐宋，除了开国之初，宗室什么的不也没什么用处？
人家那才是最靠谱的制度。
曹髦继位后的努力方向就是那样，只是这些话肯定是不能跟外人说的。
他心中思绪万千，屏幕里毌丘俭的进言也到了尾声。
他尽力弯腰拱手：“此皆臣肺腑之言，望陛下明察！臣于淮南静候佳音！”
随着毌丘俭身影的逐渐靠近，视频彻底播放完毕。
等到暂停的视频随着屏幕的息屏时间到来而熄灭，屋内还是一片寂静。
毌丘俭答应配合曹髦了，本该值得欢喜，但他的态度却又让曹髦很是顾忌。
所以等视频结束了，曹髦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话，他不开口，毌丘甸自然更不敢开口了。
气氛就这么尬住了。
沉默良久，曹髦总算是调整好了心态，缓缓开口呼唤毌丘甸：“毌丘甸，你还在吗？”
“陛下，臣在！”
毌丘甸一听曹髦直呼自己名字，心中一紧，连忙回答。
虽然曹髦看不见他，但在自己家中的毌丘甸还是下意识的站起身子，微微躬身。
“大将军所言直指国朝弊端，振聋发聩，朕深有感触啊。”曹髦感慨道。
“嗯？”毌丘甸有些疑惑，“陛下，您......”
曹髦并没有等他说出来
，而是直接打断了他：“朕与大将军还有话要说，你且先备好人马，朕不日就再将东西送出去，你速派人马去淮南，切莫迟疑。”
“陛下这是答应了？”毌丘甸判断出了曹髦的态度。
只是这结果却让他又惊又喜，惊讶于曹髦的大度，欢喜于两边即将达成合作。
当然，也少不了心底的隐忧，自己父亲如此胁迫天子，按今上的态度，日后说不得就是隐患。
只是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勉强按下心思来，争取让自己的配合能成为弥合两边的契机吧。
毕竟一个是君父，一个是亲父，他都低二人一头，实在是做不了决策。
毌丘甸心中闪过不少念头，不过动作还是很快：“臣这就着手准备！”
“嗯。”曹髦点了点头，“那就先这样吧，朕准备好了会再联系你的。”
“臣恭送......”
还没等毌丘甸说完，对讲机已经挂掉了。
无奈的苦笑一声，毌丘甸拿起对讲机，抬眼看向皇宫方向。
“也不知父亲此举是福是祸啊。”
感受着手上的厚重，毌丘甸对曹髦的信心加强了些，只是不免有些责怪父亲没和自己商议。
皇宫里，曹髦挂断了电话，开始琢磨起了视频要如何拍。
“阿兄，你说我该表现出什么态度？”曹髦拿不定主意，“严肃？威严？亦或者，态度放和善一点？”
既然是要给毌丘俭展示一下自己的诚意，曹髦决定最好一步到位，直接把诚意给足。
洛阳和淮南距离太远，沟通不畅，还是要尽量节约时间。
李放将手中的无人机放下，若有所思的开口：“要我说啊，你最好还是表现强硬一点。毌丘俭那样说你，你要是一点不满都不表现出来，难免他会多想，觉得你是不是憋着坏呢。聪明人容易想多，还是保险点好。”
“有道理。”曹髦附和道。
走了几步，曹髦站在香案前，背对着曹操、曹丕等人的灵位。
曹髦说道：“阿兄，你帮我拍吧，拍完明天充满电就给毌丘俭发出去。”
“就...在这？”李放看了下环境。
当着曹魏几代皇帝的灵位，这份诚意给的可太足了。
曹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要不在这里，哪里能取信那位大将军呢？”
只是那笑容里多少有些不怀好意。
现在那mp4是能用，可在毌丘俭手里多拿上几年，就说不定了。
这多少是当朝皇帝的把柄，毌丘俭肯定也不会闲着没事拿来把玩，所以一时半会儿他肯定发现不了电量的问题。
等彻底没电了，这个把柄也就相当于没有了。
想到这里，曹髦越发的放松了。
当着李放的镜头，曹髦给毌丘俭许诺了一堆条件。
包括优待曹芳，依旧让他保留王爵。
还有就是追认曹叡，不论如何曹髦都当曹叡是自己亲爹。
其他各种许诺更是相当的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