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钟会的脑补
以曹髦的权力,自然不是他一句话就能让众人继续欢宴的。
不少人愣在原地,小心地看着司马师,时刻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而司马师却被曹髦的那句话给迷惑了。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司马师有点不解:“此子果真是为了东海王的身后名?”
司马师陷入了沉思,自然也就不能马上示意众人。
一时间气氛竟尬在了这里。
曹髦恍若未觉,不顾自己命令下达无人响应的窘境,自顾自的给自己斟酒,悠闲的喝着。
这时,上首的太后发话了。
见曹髦并不是想跟司马师搞事,而是向司马师示好,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见局势尴尬,她淡淡的开口:“没听到皇帝的话吗?此一番君臣佳话,正彰我大魏君正臣贤,如日中天。传扬出去,也能震慑吴蜀两国的贼子,令其不敢轻易犯边。”
“值此佳节,怎能无有乐舞相伴?”
太后发话自然比曹髦来的要有用,乐工们看了看司马师,发现他并未反对,于是乐声再起。
殿中的气氛再度欢腾起来。
司马师冷眼看着这一切,并未反对,眼睛上传来的疼痛让他不能集中精力思考。
只是草草思索了一番,觉得曹髦应该玩不出什么阴谋,也就是放任了。
而且,皇帝的服饰......
要说司马师没有野心,那他司马家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就自己的身体,司马师原本估计自己八成是无法活着走出最后一步了。
篡位的事估计就要交给弟弟或者儿子了。
曹髦送上的衣服,却能让他提前了了心愿,这也让司马师失了警惕之心。
毕竟是皇帝赏赐,不算僭越,心中暗暗的过把瘾也好啊。
将衣服解下来,司马师着人将衣服送下去,一是清洁,再一个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猫腻。
曹髦眼角余光一直看着,见此情形他也只能祈祷。
祈祷北宋工匠的手艺足够厉害,真能做到天衣无缝。
事已至此,东西已经送出去了,曹髦也改变不了什么,端起手边的美酒,他真的喝了起来,然后很快就真的醉了。
直至月上中天,一场欢宴落下帷幕。
司马师乘车回府,也只有在车里,没有外人的目光,他才能露出自己的真实样貌。
用手捂着一只眼,司马师面容扭曲,十分狰狞。
“大兄,感觉如何?”司马昭在一旁有些着急,“医师都建议大兄静养,还来参加这什么宴会作甚!如此一来,岂不反倒加深了病情。”
“闭嘴!”
司马师眼睛紧闭,但耳朵里还是灌满了弟弟焦急的声音。
本就疼痛难当的他,也没耐性忍受弟弟的愚蠢了。
“你是想把我的病嚷嚷的人尽皆知吗?”
司马昭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失态了,急忙闭口不言,上前焦急的照顾着司马师。
躺在那里,司马师还在发号施令:“催一下,让他们快点回府,然后再着人召钟士季来。”
“叫他来作甚?”司马昭有些不情愿。
钟会这个人一向心高气傲,别看司马昭是司马师的亲弟弟,但司马昭清楚,钟会打心底里就看不上自己。
因此,二人明面上虽然没什么矛盾,心中却有着一层无形的隔阂。
只是这会儿司马师实在没有精力去解释,不耐烦的说道:“我不找他问计,难不成找你?别废话了,速去!”
“喏。”
司马昭无奈,只能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吩咐护卫执行。
很快,马车返回大将军府,医师被紧急召来给司马师诊断。
在看了看司马师的眼睛后,医师捋着胡子为难道:“大将军的眼瘤越发厉害了,此病本就要安心静养,可大将军操劳国事一日不得闲暇,因而这些天的治疗并未起到什么作用。”
“那怎么行?”司马昭大怒,上前揪住医师呵道,“大兄身系天下之重,万不能出事!你必须给我治好大兄!”
“子上!”司马师呵止了弟弟,
然后勉力问道,“真就别无他法?”
医师慎重的摇了摇头:“若是前汉时的华元化尚在,或许另有奇术,但老朽才疏学浅,实在是无能为力。”
司马师重新躺了下去,声音中带着疲惫:“子上,替我送送先生。”
“不必,不必。”医师自觉的起身,“老朽无能,有负大将军之托,实是惭愧,怎敢劳烦高都侯。”
司马昭臭着一张脸起身:“少废话,且随我出去!”
随着二人脚步声远离,司马师伸手摸了摸眼睛上的瘤子,确实越来越大了。
“难道,真的只有割去此物一法?”
一想到要在眼睛上动刀子,哪怕是以司马师的坚韧,也忍不住心中发颤。
这里是古代,不是现代的手术室。
谁又能真正面对刀口毫无畏惧呢?
只是畏惧归畏惧,不断恶化的病情,逐渐消磨的精力都在催促司马师赶紧下决定。
多耽误一天,情况就有可能急转直下。
倚在榻上,司马师闭目沉思。
不多时,外面脚步声传来,司马昭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东西,正是刚才曹髦“赏赐”给他的衣物。
司马昭轻松的说道:“大兄,这些已经检查过了,也收拾干净了。照我看来,此物倒是不错,大兄可穿上试试。”
他想着,多少能借这些东西能消弭一下司马师的痛苦。
精神麻醉也能有点用不是。
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司马师沉声问道:“查验结果如何?可曾有什么不对?”
司马昭不以为意的说道:“大兄就是多虑了,那小子......”
“陛下!”司马师抬高了声音纠正弟弟的说法。
毕竟是自己拥立的皇帝,心底里如何编排都不碍事,但嘴上可不能说出来。
不然你自己都不把这个皇帝当回事,怎么能借他的名头唬住其他人呢?
“哦,是陛下!”司马昭撇了撇嘴,改口继续说道,“陛下赏赐大兄,难不成是要给大兄下‘衣带诏’?就是不知大兄是董承,还是刘备了。”
说完,司马昭还自觉好笑,哈哈哈的笑了出来。
只是笑了没两句,他迎上司马师的眼神,下意识的住了口。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司马师是真的不想多说什么了。
“拿来我看!”
伸手要过锦袍和玉带,司马师自己把玩观看。
首先他感受到的就是一股馨香之气,这股气味有些过于刺鼻了。
好在司马师对于这些并没有太多研究,只顾着研究其他地方了。
“唔~~~”
将东西放在灯光下观看,透过灯光,司马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而且多少也经过不少人的查验,确实没有问题。
司马师哪里能想到,还有人能通过衣服这种东西下毒。
更何况,关于他的身体状况,那是严格保密的,别说曹髦不知道,就是司马氏的党羽都有许多人不知道。
既然没有理由,曹髦就没道理指望靠这些来暗杀司马师。
所以司马师只是怀疑曹髦是不是想传递消息,却并没有想过,曹髦是真的针对他来的。
“大兄,夜深了,你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安歇吧。”司马昭在一旁劝说,“这就是几件衣物,没什么秘密。要是大兄再不安心,我明日入宫去寻那,陛下问个明白!”
司马师不答,自顾自的继续研究着。
司马昭无奈,只能在一旁侍奉着。
事关皇帝,他们俩再嚣张,也不至于让下人在旁听着,只能由司马昭这个亲弟弟照顾司马师了。
没过多久,随着下人的一声禀报,钟会来了。
“呼~~~”
推门而入,钟会身上满是冬日的寒气。
“哈哈。”钟会解开披风丢在一旁,“还是大将军这里暖和,夜深露寒,这路可不好走。”
司马昭脸色阴沉了一瞬,转而又恢复如初:“士季终于来了,大兄等你许久了。”
“有劳大将军久候。”钟会洒然一笑,满是自信地上前,好奇的
打量着司马师手中的东西。
司马师见钟会来了,正好自己也没看出什么猫腻来,于是干脆将两样东西放在一边。
“子上,给士季讲讲今日宴上之事。”
司马昭点头,然后对钟会复述了一遍宴会上发生的一切。
钟会稀奇的捡起两样东西,口中说道:“看来今日没去宫里,我错过了不少好戏啊?”
说话的同时,钟会翻看着两样东西,倒要看看那位小皇帝能耍什么把戏。
将衣服放在鼻尖嗅了嗅,钟会对香气也没什么研究,什么都没闻出来。
看了半天,他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钟会放下衣服,缓缓开口:“大将军,若只是两件衣物,怕是不至于惹得大将军深夜召我吧?咱们那位陛下还有什么举动?”
司马师眼睛睁开,歪头看向钟会,正迎上他自信的笑容。
二人对视片刻,司马师不由得将视线移到了弟弟司马昭身上。
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司马师心底有些失望。
自己都给了那么多提示了,可司马昭却还是不以为意,真以为曹髦就是一个粘板上的鱼肉。
若他们家只是魏臣,自然无碍,可他们现在是权臣,将来还要行禅代之事。
对于皇帝的举动,怎么能真不当回事呢?
结果倒好,他没察觉出来,人钟会刚来,看了几眼就找到了关键所在,这怎能不让司马师对弟弟失望。
“子上才智如此,若我有个万一,怕是日后要惹出大乱子。”司马师心中暗想。
“看来,真的只能冒险了!”
按照医师的说法,他的眼瘤若是不管,迟早会危及生命,毕竟是在头颅附近。
既然如此,司马昭又是这般模样,那还不如行险一搏。
毕竟司马师也是有私心的,能传位给自己的儿子,谁愿意传给弟弟?
哪怕自己的儿子也是弟弟的儿子,但改了族谱之后,司马攸就是他司马师的亲生儿子!
有儿子在,这份偌大的家业,司马师还是想留在自己这里的。
若是司马昭能撑住局面,司马师或许不会冒险,但他若是不成器,司马师说不得就要找找延寿的方法了。
这么多念头,在司马师心底只是一略而过,他还要仔细考量考量。
对于钟会,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压低了声音将曹髦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陛下并未醉酒,却故意佯醉欺人,但又在我面前露了底,我实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司马师相当的费解。
就是因为猜不透曹髦的心思,所以他才这么疑神疑鬼。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有野心的人不足为惧,最怕的就是那种看不穿的人。
自诩为执棋者的人,最怕的不是高手,反而是局外因素。
毕竟谁能想到,围棋的胜负不在棋盘之上,反而就是棋盘本身呢?
对此,大汉棋圣汉景帝很有发言权。
“追封东海王?”钟会托着下巴在屋里踱步。
说真的,他也不懂曹髦的心思,难不成真是感谢司马师帮他追封了曹霖?
现在这朝廷局势再明朗不过了吧?以当今天子自幼便有才名的脑子,会看不清局势?
钟会不敢肯定。
沉吟半晌,钟会方才试着开口:“陛下此举出人意料,究竟作何打算,在下一时间只有两种猜测以供大将军参谋。”
“这其一,就是我们这位陛下是真的感激大将军,对那位先东海王也满是孺慕之情,故而这般莽撞。”
“至于其二嘛......”
钟会顿了下,又拎起那件锦袍来:“那就是这件衣服上有什么信息是陛下想传出去的,衣带诏前车之鉴,我们这位聪明的陛下自然不会不知,所以他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借大将军之手传讯。”
司马昭满脸的不信:“胡说八道!这衣服内并无夹层,如何能传递讯息?再说了,将此物给了大兄,他难道就不怕事情败露?”
钟会轻笑一声:“子上公可不要小瞧了天下人。”
将那件锦袍摊开,钟会
指着衣服上的花纹解释道:“这件锦袍做工精致,其上有多种纹饰,若是陛下入宫前先与人约定,何等花样代表何等意思。只要大将军将这件锦袍穿出去,岂不是就帮陛下沟通了内外?”
“陛下也知道,若是赏赐他人,定然会引起大将军的猜忌。所以他反借大将军之手,寻常人谁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