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 51 章
陆听兰再次听到陆老太婆家的消息，是收到他们要办婚宴的邀请。
孙寡妇上次闹那么一出，自己也觉得丢人，但她偏偏又是个好面子的，心里一直梗着一口气。这次三婚，她说什么也要办酒席，而且是大办特办。
陆老太婆喜气洋洋地邀请了不少人，包括赵曼文。她上门的时候，那双吊梢眼先扫了一圈茅草屋，又看了看母女俩身上那身破棉袄，然后才用施舍的语气说。
“曼文你也带着招娣来吃席。你们兜里没钱，怕是多少日子都没吃过饱饭了吧。我这个当奶的也不是不疼孩子的人，席上有菜有肉绝对让你们吃饱。”
陆招娣狠狠瞪她：“我早就和你没关系了，我不是陆招娣，我叫赵圆！赶紧走这是我家，我不欢迎你！”
“你说什么！”陆老太婆尖声道。
赵圆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拿出户口本，姓名一栏果然已经改了过来。
这是她的孙女，这是老陆家的种啊！
陆老太婆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母女二人，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赵圆懒得见她，攒足力气使劲把人推出门。破破烂烂的木门在陆老太婆面前重重阖上时，陆老太婆一屁股坐在门口的石头上，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谁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只看到她在石头上坐了半天，然后站起来抹了把眼泪继续敲开下一家的房门。
新媳妇当家，请不来客人，那个厉害的女人肯定不给她好果子吃。
陆家办席那天，陆听兰也跟着一起去了，到底是一个村里擡头不见低头见，就算陆通海二婚闹得难看，吃席的时候也是来了不少人。
王二婶平时最爱八卦，她又离陆老太婆家近，这两天可是扒着院墙看了不少热闹，这会儿正小声跟坐一桌的人蛐蛐。
“孙寡妇嫁进来要这要那，买了不少东西，足够老陆家大出血。”
“你别瞅着陆老太婆面上笑嘻嘻，新媳妇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听说昨天婆媳俩还打了一架，陆通海那个不中用的，啥也没管门一关出去喝酒去了。她老娘哪能打得过，昨天坐院子里哭了大半夜。”
陆听兰仔细一瞅，孙寡妇和陆老太婆面上是强撑着喜气，其实一个眼睛肿了一个脸上涂着厚厚的粉。
看着都没有婚前过的滋味。
赵曼文虽然没来，但她依然活跃在陆老太婆的嘴里，老婆子嘟嘟囔囔，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败家的臭娘们，她自己命里没儿，还要拖累的我儿子绝后。”
“找个纺织厂的工作还被人裁了，就她这种扫把星，这辈子都别想过好日子！”
赵曼文真有她说的那么差吗？
起码人没干过虐待婆婆的事吧。
酒席上的众人没搭她的话，都闷头吃自己的。
孙寡妇看着不太热闹的酒席倒也不气馁，她捧着微微凸出的肚子过来敬酒，第一个敬的就是陆母。
王秀红是大队长老婆，同时又是村里的妇女主任，虽然闹离婚那天她对自己态度一般，但能巴结上肯定是好事。
她手里提着一杯水酒，敬道：“秀红婶，各位婶子，我和通海两个人都年轻，过去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还希望大家都别放在心上，咱们都姓陆，以后应该多多帮衬。”
陆母刚接过酒杯，桌上有个小姑娘冷不丁说了一句：“新婶婶裤子怎么红了，是不是受伤了？”
乡下规矩，二婚不能穿正红。所以孙寡妇今天穿的是一件粉色的小袄，袄子紧紧贴在身上，将腰上丶肚子上的肥肉箍了出来。
此时，一团红色正在她的屁股上如墨汁入了水，一点点晕开。
有人嘟囔着：“该不是小产了吧”
孙寡妇脸色一变，一把拉住陆通海。男人猝不及防，狠狠晃了下，两人差点一起滚到地上。老太婆也手忙脚乱，帮着去扶。
王二婶子冷不丁又来一句：“我看不像小产，倒像是来了月经。”
“要是小产的话，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她一点都不痛”
陆听兰没生产过，不懂。可村里其他的婶子大娘们闻言纷纷点头。
陆母眉头也蹙起，低声道：“是不太像小产。”
孙寡妇捂着肚子，反驳：“谁说我肚子不痛，我痛死了。”
“哎哟，哎哟，我的儿啊......”
关键时刻，还是陆母开口：“快把人送去卫生所看看撒!”
陆老太婆家里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赶了个车往卫生所去。
闹剧过去，陆听兰继续吃席。
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今天这顿席菜色属实不咋滴。一半凉菜，一大半素菜，稍好一些的红烧肉，下面垫的全是土豆，肉就那么几块，够谁吃
乡下就是这样，吃大席的菜如果没准备好，指不定要被念叨多久。
聊完菜色，一时又说起孙寡妇的肚子。还没讨论出个结果，陆通海脸色漆黑，匆匆回来了。
众人纷纷问他怎么回事。
他一言不发。
老太婆随后也到了。
面对众人的关心，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孙寡妇那个黑心肝的，她骗了我们呀。医生说她是好事来了，她根本就没怀孕啊！”
跟在后头的孙寡妇叉着腰骂：
“什么叫我骗了你们，你陆通海是不是钻了我的被窝是不是睡了我”
“我好事没来又胃口不好，我自然以为怀了你的种!”
陆通海从屋里冲出来：“离婚，我们现在就去离婚!”
孙寡妇冷嗤：“怎么，睡完就不想负责了，做你的春秋大梦!”
“我告诉你，陆通海，我可不是树上的软柿子，不是你想捏就捏的。”
陆通海还想发作，但席上可坐着孙寡妇的三个哥哥膀大腰圆，看着都不好惹，他只能把这口气给咽下去。
真是精彩的婚礼。
不仅吃了席，还吃了许多八卦。
村民们纷纷表示：这礼金，花得值！
陆老太婆家人成了全村的笑柄。可以预见，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故事都会成为村里茶馀饭后的谈资。
晚间，陆通海破天荒地来了小茅屋。他脸上有不少指甲的抓痕，脖子上也青了一大块。
想必是刚才跟孙寡妇在家里干了一架。
赵曼文正在屋顶，想趁着天气好，把屋顶的稻草翻翻再补补，免得下次大雨又漏水。
陆通海仰着头：“你别爬那么高，我帮你弄。”
赵曼文擦了擦额角的汗，居高临下问他：“你有事吗”
陆通海大言不惭：“曼文，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也是被孙寡妇骗了，我很快就会跟她离婚，我们再覆婚，一家人一起生活。”
赵曼文没搭理他，一直把最后一点稻草铺好，沿着梯子慢慢下来。她避开了陆通海想要搀扶的手，擡着头，在夕阳的馀晖里对着他笑。
“结婚和离婚，在你眼里这么儿戏啊”
“可我是决定了一辈子都不跟你有任何瓜葛，才去离婚的。”她的语气依然是温温柔柔的，却带着难以抗拒的力量，“陆通海，这么多年，我只有离婚后这一个来月最开心。”
“我再也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会带着圆圆，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夕阳落幕，光芒盛大灿烂。赵曼文站在绚烂的晚霞之中，神色从容，陆通海好像又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天，他费尽心机把城里来的姑娘拉下神坛，现在又彻底失去。
陆通海的脸色瞬间难看，脱口而出：“你这个婆娘……”
但她剩下的话，被妈妈平静至极的目光堵了回去。陆通海的脸色瞬间难看，脱口而出：“你这个婆娘.......”
但他剩下的话，被赵曼文平静至极的目光堵了回去。在这一瞬，他应该意识到了。
他们离婚了，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以后再无瓜葛。
他不能以前那样，凭着丈夫凭着男人的身份侮辱打骂她。
陆通海喉结重重滚动，深深看母女俩一眼，然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