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第 52 章
时间不会因为一些人的不愉快而停止,生活还在继续向前。
因为举报自己亲爹,侥幸过了年的陆小虎,还没等到审判大会,就因为伤口化脓不治身亡,贪婪的警察局副局长张四海被判了死刑,当场执行枪决。
赵曼文被纺织厂裁了只是个幌子,她把临时工的工作卖了,得了三百块钱,然后跟着白蕊一起干刺绣的活。
白蕊不做恋爱脑的时候,居然还有经商的天赋,她拿着绣品去了省城的百货商场,很得那边领导喜欢,每个月都给她下订单。
白蕊也不小气,她把简易的图样绣法公开出来,无偿传授给生产队的女人们,不止帮了赵曼文,只要是勤快的女人,都能在她那领份活干。
一天一幅绣品能挣五毛钱,空闲时间就能完成,咋也比下地来得好。
女人们手里有了钱,腰杆挺直了,村里的女娃娃们入学率也提高,陆听兰又和陆母建议,在村里无偿办上夜间扫盲班,不仅教识字,还分享优秀女□□迹。
这群在小山村里呆了一辈子的女性,第一次知道外面还有广阔的一片天地,知道女人也能凭自己双手打拼出一份事业。
文化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不求立刻能见到成效,但村里的妇女地位确实有在显着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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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的时候,江星年在一天晚上带着江母上了陆家的门。
王秀红和江蓉两个不太好惹的女人第一次见面,眼神对视空气中的小火苗劈里啪啦。陆听兰和江星年两个风暴中的中心人物都得退避三舍,不然容易被母上大人的气势压倒。
王秀红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做梦都盼着像姜蓉这么登门,去给家里的傻儿子安排亲事,没想到先等来了眼馋自家闺女的小狼崽子。
她脸色不太好,但江蓉是什么人,不说别的,就下放这些年她受过多少白眼,王秀红仅仅是态度差了些,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江蓉先开口:“她婶子,俩孩子的事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没早些上门,是我做得不对。”
“也不瞒你说,我就在刘家沟生产队下放,不来是怕牵连你们,更怕你因为我影响对孩子的看法。现在形势好不少,过两日我也要动身首都,条件稍好些我就腆着脸登了妹子的门,您可千万别怪罪!”
江蓉这一番话说得诚恳有理有据,陆母绷着的神色和缓些。
她接着说:“秀红姐,我这次上门也不是非要给我不成器的儿子要个名分。听兰是个好闺女,我儿子虽说不差,但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么好的闺女,要是错过了不说他,我都得怄死。”
“我看两个孩子对彼此都挺中意,再加上年纪还小,你看要不先把他们的事给定下来,就当男女朋友处着,要是后头出了什么事,成不成咱们一起商量着来。”
江蓉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红布包,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两根金条!
陆母眼睛一瞬间瞪大,呼吸都急促几分。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小黄鱼,虽然早就知道下放来的人不简单,但订婚就是两根小黄鱼,王秀红还是被炫到了。
再眼馋,王秀红心里也有分寸,她把红布包推过去,然后艰难地从两块金子上挪开视线,正色道:“江妹子,你这是做啥,我们是正经人家,不干那种卖闺女的事!”
江蓉笑得温温柔柔,听见王秀红对她变了称呼,今天这事已经成了。
她手上使力又把布包推过去:“秀红姐,我们江家过去也有头有脸,要不是现在条件不好,给听兰的礼金绝对不止这么点。”
王秀红被她的真诚打动,而且她也不是那种喜欢棒打鸳鸯的恶人,当着江家母子的面,她把金条放进闺女手里。
“亲家的心意我知道了,金条贵重,我们就算是亲爹亲妈也没有替闺女收下的道理。订婚的事,孩子没意见我们就没意见,这金条也是让他们拿去自己处理。”
“两个孩子先继续相处着,要是觉得还行,等年纪到了咱们再说下一步,要是不行,那这些东西我们再原封不动的退回去。”
江蓉还没开口,自家傻大儿就立刻保证道:“婶子……,不是,娘,您放心我绝对对汀兰好,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陆母笑笑,痛痛快快的应下这声娘。
陆建业本来还对这个准妹夫有点意见,但谁想到江星年从兜里拿出两个盒子,里面居然是两块男士手表。
这这这这……陆建业本来打算在家人面前煽风点火的嘴巴瞬间闭上。
这种糖衣炮弹攻击,谁来谁都顶不住好吧!
——
四月初,陆听兰和江星年送江母坐上了回首都的火车。
江家曾经也是华国赫赫有名的大资本家,祖产无数,动乱那些年江母为保全自身被迫捐出去不少。
即便如此,那么庞大的体量,随便剩下一点都够他们母子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
江蓉虽然柔弱,但能从动乱十年活下来,
她绝对不是甘于现状的那批人,这次回首都,她不仅仅是要接收被退回的家产,更重要的是重振江家祖业。
要离开青平县的时候,江蓉着实还犹豫了一番,要不要把自家好大儿带走。
自然不是想做发达了就抛弃原配的陈世美,而是江蓉心里门清,他们这群人都平反了,那恢覆高考还会远吗?
高考毕竟是大事,她就怕是怕小情侣天天在一块光顾着腻歪黏糊,忽视学习。
但江星年在她面前立下军令,保证不仅不会耽误学习,而且两人还会一起进步,考一个好大学。
江蓉清楚儿子的性格,立下保证就绝对能做到。就像当初那么难,还在拼命贴补牛棚里的叔叔伯伯。
这个孩子有一份韧劲,有一份自制力。江蓉也就放心的上了火车。
——
快入夏的时候,恢覆高考的消息,越传越疯,城里的新华书店挤满了人,不少人连夜排队,就为了买上一本辅导书。
消息传到陆家村的时候再去排队,已经晚了,正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陆听兰捐出了自己的一套覆习资料。
知青们还有生产队员们对她自然是千恩万谢,更不用提覆习到最后,陆听兰还主动把自己的覆习笔记贡献出来,更帮了他们的大忙。
等到九月确认恢覆高考的消息传来,陆家的小院里挤满了人,不只是为了提交高考报名表,更多的人来当面向陆父表达谢意。
从闺女心声里得知了有恢覆高考这个可能后,陆父或是给钱或是劝说,拦住了不少要辍学的高中生。
陆母整日骂他好心肠爱散财,这次却也一句话没说,甚至还主动问他钱还够不够。
结果就是陆家今晚的小院里黑压压的跪了半院子的人,以及比其他村厚了两倍的高考报名表。
——
日覆一日的刷题,高考的日子终于来了,陆听兰上辈子就是文科生,选科的时候,她还是从善如流的选了文科,至于江星年,陆听兰按着他的手逼他选了理科。
改分科意向的时候,江星年可是憋着嘴郁闷了好多天,最后还是陆听兰主动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两个幼稚鬼这才重归于好。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让江星年选理,陆听兰自然有她的道理。
首先,江星年一直以来理科成绩更好,自己也对理科更感兴趣。其次他聪明的,有些过分的脑瓜子,不去振兴国家就是资源浪费。
如今国家正值百废待兴之际,陆听兰才不会让他随随便便躺平。
陆听兰:【我先躺下了,就由你来替我卷吧!】
冬日十一月,今年冬天似乎是为了照顾考生不是特别寒冷,陆听兰穿着轻便的小袄,脚步沈稳的走进高考考场。
县城不大,但两人的考场分的挺远,陆听兰和江星年也就每天早上的时候能见上一面。
江星年成绩好,每天回来都表情轻松,而陆听兰从第一天开始,脸就跟面瘫了似的,江星年观察了半天,反正也没观察出来到底情况如何。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江星年骑着自行车赶到陆听兰考场门口,接到人,她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和周围或沮丧或兴奋的学生都不一样。
陆听兰试探着开口:“别担心,咱们尽力过了就行,到时候就算是大专我也陪你一起去!”
陆听兰坐在后座揪起他的耳朵:“我这么久的努力,在你眼里就值个大专?”
江星年咽了咽口水:“你在我心里肯定是最棒的,但一直瞅你表情不太对劲,我担心……”
话还没说完,自行车骑到人少的地方,他被陆听兰的欢呼声打断。
女孩跳下后座,狠狠抱住他,嫣红的嘴唇大方的附在他的薄唇上。
陆听兰在他耳边用最大的气声宣布:“江星年,我们一起上青大啦!”
回应她的是江星年紧紧箍住他的双手,还有颤抖的嘴唇。
——
春暖花开又是一年,填报志愿的时候,陆听兰和江星年一个个学校排过来,单子交上去,两人除了专业,所有学校都是一模一样。
四月份,各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个个寄到。
陆家村生产队也是好消息频传,陆听兰和江星年同时考上了青大,而且,陆听兰是文科市状元,江星年是理科省状元。
豫省人口基数大,估计江星年的理科成绩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一个生产队出了两个状元,不仅十里八乡的来看热闹,县里甚至市里都有领导过来,还都带了奖学金。
陆听兰欢欢喜喜的接受采访,欢欢喜喜的把各种红包收到手软。
一切尘埃落定,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首都上大学的前夜,陆听兰把一个厚厚的红包交给了陆母。
陆母粗糙的手指把钱又点了一遍,八百块在这个年代足以算是一份巨款,她又问了一遍闺女:“这么多钱你一分都不要?”
陆听兰肯定的回了一个“是”。
“娘,你也看到了读书的重要性。我
希望咱生产队的孩子,尤其是女孩,都能有读书的权利。不求个个出人头地,但起码不做睁眼瞎。”
“这些钱放在你这,能帮的帮上一把,也是为自己积德。”
陆母看着闺女坚定的眼神,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开口她没有自称娘,而是用平辈的语气:“既然你这么信任,那我不会让你失望。这笔钱我肯定会用到它该去的地方,放心吧!”
陆听兰和她碰了碰拳,这是属于两个女人之间的“革命友谊”。
得益于陆听兰和陆父,陆家村里有八个考上了本科,包括陆听兰的二哥二嫂。
要说陆建成下手可真快,忍了那么久,高考一结束他就向张红提亲,俩人迅速办了酒,领了结婚证住在一起。
江星年看着他们明明开始的比自己晚,结果修成正果的还比自己早,整天酸的不行,疯狂暗示陆听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转正。
陆听兰只给他一个你猜的眼神。
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赵曼文,一个快30的女人居然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师范大学。
成绩出来后,陆老太婆一家上门找了她许多次,有了底气的赵曼文和闺女一人一个大铁锹,毫不犹豫的把他们打出门去。
这么多年攒在心底的怨气,可算是痛痛快快出了个干净。
第二年春天到的时候,陆家村生产队的青年们踏上了去往各自学校的列车,属于他们崭新的人生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