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第 50 章
陆老太婆凶神恶煞地推开门，在听到孙寡妇的话时，脸上表情瞬间一变，她给儿子打眼色：这女人说的是真的不？
作为亲娘，陆通海干的这点勾当从来没背过她，甚至陆老太婆还是暗中支持孙寡妇上位的，但现在上位，还是把赵曼文榨干价值后上位，陆老太婆的态度可是不一样。
陆通海刚从床上爬起来，脑子还浑浑噩噩，他看着院外围着的一大群人，下意识就想反驳。
“孙二花，我跟你清清白白，你可别乱泼脏水！”
孙寡妇既然决定闹大，就是豁出去了，她知道陆通海心中的痛点，嘴巴一张直接抛出王炸。
“你心里明白这么些年俺就你一个男人，而且俺找三太奶看过了，肚子里的是个男娃。你敢不认，俺这就去跳河！”
孙寡妇搬出王三太奶来，让她的话更有真实性。这位可是村里赫赫有名的人物，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有一门绝技。
可以看出胎儿的性别，尤其是看男娃，十个里有七个准的，因此被传得愈来愈神乎其神。
当然因为她一句话而被流掉的孩子，更是数不胜数，陆母看不上这种满身孽的妖婆，但不妨碍王三太奶这个名号在这里的威信。
陆老太婆脸色瞬间就变了，她一把冲过去抢走了孙寡妇手里的药碗，宝贝似得先护住人坐下，然后训斥儿子：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我们陆家终于要添男丁了，陆通海你赶紧去和你老婆离婚，我的大孙子可不能名不正言不顺的生出来！”
陆通海气得头顶冒烟，孙寡妇是个拎不清的，他娘怎么还一听到孙子就没脑子，这么多人看着，要是他今天跟赵曼文离婚，唾沫星子都得给他喷死。
正僵持着，赵曼文从门后面抹着眼泪登场，手绢在眼睛上一抹，她靠着门哭的凄惨。
“通海，你们……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曼文你听我说——，我当时喝醉了……”
陆通海一改往日的凶狠，好声好气的解释。
事情陡然被揭发，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理这两个女人的关系，毕竟赵曼雯每个月的工资不少，而孙寡妇肚子里有一个男娃，一边是钱，一边是他的根，哪个他都舍不得。
陆老太婆对这个儿媳妇没一点好气：“贱女人这还不都怪你，要是你在家守着男人，他哪能跑出去偷腥。”
“噫。”人群里传来一阵嘘声，有眼睛的都看出陆老太婆一家人极其不要脸。
赵曼文还是那副委屈小媳妇的姿态，她垂着头，闷闷地说：“以后你们断了，再把孩子打了，我就继续跟你好好过。”
李慧慧她娘看了半天热闹，听到这句话，她摇摇头决定离开。男人和姘头都这样了，赵曼文还能继续憋屈，她是不看了，怕给自己气出心脏病！
李慧慧却抓住她娘的袖子，示意陆听兰的位置，那位都稳坐钓鱼台，今天这事绝对有反转！
赵曼文的话，果然在陆家引起了众怒。
陆老太婆：“怀都怀了，那是我孙子，不许打！”
陆通海：“你自己儿子没了，就要让我绝后，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赵曼文红着眼睛，第一次擡头正视陆通海：“你想让那个孩子姓陆，除非跟我离婚，让我带闺女走！”
“你想的美！”
陆通海干脆利落的否定：“要走你自己走，闺女是我们家的，另外你每个月还得给那什么，给抚养费！”
陆通海队对在一旁的闺女，难得露出个笑容：“招娣你留在家里，以后你多个弟弟，嫁了人有娘家人给你撑腰没人敢欺负你！”
撑腰？
吸血才对吧！
陆招娣对他呲牙，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我才不跟着你，我就要跟着我娘！”
“硬要我留下给你当牛做马，小心我明天让这个贱女人流产，后天就往锅里放老鼠药！我活得不痛快，咱们就一起死！”
有道是怂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陆招娣上一次在家里拿菜刀成功让陆老太婆就范，就已经充分证明这一招绝对有用。
眼看着自己从前妻手上什么好处都捞不到，陆通海眼珠子一转，索性不要脸勒索道：
“想离婚也行，但你得给我二百块钱，孙寡妇的肚子还能再拖六个月，但你赵曼文真的还能再忍六个月吗？”
“噫——”
周围人显然也被陆通海的不要脸程度给震惊了，没见过离婚不要闺女，还问老婆讹钱的男人。
赵曼文倒是对现在的情况接受良好，这么多年，她早就看清了这个渣男的真面目。只是她还是那副愁苦的模样，皱着眉头：“通海，我不敢跟你说，其实年前我就让纺织厂给辞了。我一个女人没钱没地没房，要是离了婚，我只能带着闺女住桥洞。要不咱婚别离了，再不济家里也给口饭吃。你看……”
赵曼文化还没说完，就被陆老婆子急尖锐的声音打断：“啥子，你工作没了！”
终于等到自己的剧情，李慧慧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台词，这才在人群里好像无意般的开口：“纺织厂效益早几年就不好，年前裁了一批临时工，我还当嫂子逃过一劫，没想到……”
“怪不得那天看嫂子在村口树底下哭，他还不让我说出去。”
陆母也为难道：“小赵，知青院里腾不出多的床，你要是离了婚怕是只能住村头的破瓦房。”
赵曼文听到这些话，脸上恰到好处的展现出犹豫畏葸。
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东西要告吹，孙寡妇连忙捂着肚子喊疼。
赵曼文又啪嗒啪嗒掉了几滴眼泪，才恋恋不舍的从兜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钞票，零零散散算起来有八十块，陆通海一看见钱眼睛发亮，伸手就想去夺。
赵曼文紧紧捏着，没让他得逞：“这是回去我娘悄悄塞给我的，你要是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但是咱俩得签个协议，以后闺女跟你陆家没有一点关系。”
“臭娘们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陆通海狞笑起来一把抓过钱，吐口吐沫手指哗啦哗啦的点起来：“行啊，老子成全你，我倒要看看你能把这个狼心狗肺不仁不义的小崽子养成什么样。”
八十块也算可以，陆通海对“行情”可非常了解，要是把闺女养到16岁嫁人，顶多收个100块钱的彩礼，这几年还得管她吃管她喝，时刻提防着，还是一锤子买卖来的痛快。
陆父主持，在村里人的见证下，赵曼文用八十块让陆通海痛痛快快地签下了那份断绝关系书。
上面写着，陆招娣从此与父陆通海再无关系，生死不告。签完协议书，俩人就痛痛快快去县里领了离婚证。
陆老太婆吝啬的没让赵曼文母女拿走任何一样物品，赵曼文成功拿到了闺女的抚养权，也不和她计较这点。她嫁到这个家两手空空，走的时候什么都不带走，这样也挺好。
她领着闺女到了陆父给她安排的旧土坯房，房子长时间没住人，顶上铺的是稻草，四面都漏风。
还没出正月，赵曼文母女的遭遇让不少人都同情，陆母借了他们两床棉被，其他人也能帮则帮，给她送了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母女俩在土坯房里勉强安顿下来。
晚上的时候，陆听兰去了一趟土坯房，考虑到小茅屋不好开火，陆母特意让她端了两碗饭过去。
陆听兰到的时候母女俩还在收拾，果然没吃饭。这段时间的相处，陆招娣已经跟她混的很熟，看见陆听兰，小姑娘先哒哒跑过来接过手中的碗，然后凑在她旁边亲热。
“听兰姐，你真厉害，我娘终于跟那个王八蛋离婚了！”
陆听兰也替她们高兴：“有孙寡妇在离婚是迟早的事，我只是帮你们提前了。”
“还是你和你娘争气。”
陆听兰说的是实话，自己不立起来，旁人再使劲也是无用的，但赵家母女已经悄悄把她的恩情记在心里，陆听兰确实帮了她们大忙。
娘俩忙了一天，虽然累但也开心，这会吃着饭嘴上还不停。
陆招娣强烈给她娘安利碗里的咸菜，“鸡蛋肯定是陆奶奶炒的，这个咸菜是听兰姐做的，特别特别好吃，娘你先尝尝！”
咸菜是北方冬天最常见的萝卜干，赵曼文心里没多大期待，但看着闺女这么激动，她先夹了一口尝尝。
没想到萝卜干一进嘴口感脆辣鲜，竟然是她从未尝过的独特风味。一道简简单单的咸菜，居然比鸡蛋都抢手，母女俩争着吃了两个大馒头，连汤汁都蘸干净。
吃完饭，陆听兰问赵曼文日后的打算。
女人一脸迷茫地擡起头：“还能有啥，守着闺女把日子过下去，让她好好读书，以后出人头地。”
陆听兰问：“那你呢？”
“我……？”
陆听兰这句话一下子把女人问楞住了，她支支吾吾想要回答，说出来的无非是把纺织厂的工作干下去，攒点钱供女儿读书，将来看着她成家立业，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在陆听兰的目光下，这些话她居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问赵曼文以后怎么办，不是陆招娣妈妈。”陆听兰又重申一遍。
在对面女孩平静的目光下，赵曼文突然久违地想起10年前的自己。
刚下乡的她，想的也是如何去做一个好母亲吗？
十年过去，她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
陆听兰也不跟她继续卖关子，时间已经步入1977年，年底就要恢覆高考，再不开始准备就来不及了。
她说：“过了年到处都松快不少，我听说隔壁生产队下放来的臭老九有几个都平反回去，赵姐你也感受到了吧，那你说——”
“恢覆高考，还会远吗？”
“哗啦——”
赵曼文手里洗好的筷子散落一地，对于最早一批知青，恢覆高考四个字就足以让她疯魔。
陆听兰点到为止，“我就是在心里随便一猜，你也就随口一听，咱们都别放心里去。”
陆听兰走了，但赵曼文看着一地狼藉，心里久久没有平静。
作为最早一批下乡的高中生，她心里最后悔，最遗憾的就是错过了高考。
但是自己今年都27岁了，就算真恢覆高考，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赵曼文一根一根捡起地上的筷子，聪明的陆招娣自然看出了母亲心中的纠结挣扎，虽然她还不知道恢覆高考意味着什么，但听兰姐特意提起那绝对是好事。
她看着母亲，说：“娘，你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去做，以后咱们自己挣钱自己花，有手有脚再难总不会饿死。”
“您总说让我好好学习，就给我当个现成的榜样呗！”
“你啊！”赵曼文轻轻刮刮闺女的小鼻头，心中飘忽的想法此刻坚定下来。
既然这样，那就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