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段不言,想跑!

虽说嵇炀山密林之中抓到的贼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但凤且管着的曲州城已变成了西徵人来去自如的地儿。

半夜吃宵夜时,她问了屈林,“庄将军差人搜寻嵇炀山,可知对方怎地潜入过来的?”

屈林如何回答?

“夫人,嵇炀山太大,庄将军派了两队人马,也不曾查出线路。”

一句话,让段不言放下碗筷,“为何?他们人马这么多,若没有大路,就是小路也该有。”

屈林叹了口气,“夫人,嵇炀山上的雪就不曾停过,庄将军也想着寻着人马过境的踪迹,查探一番,可走到山中间的深渊沟壑之处,也不曾找到越过的途径。”

凤且带出来的将士,就这点水平。

段不言深深鄙夷,她泡在水里,思来想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方才是上策。

曲州府已被西徵贼子渗透,一两次偷袭,自己尚能应付,如若来日再来两次呢?

段不言从不认为自己是神,刀枪不入。

虽说目前来讲,单打独斗,无人是她的对手,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段不言从不敢自负,小看众人。

阿托北这混账,一而再再而三折了臂膀,对自己只会更加的势在必得。

留在曲州府,这巡抚后院,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她以己度人,有一百种法子收拾自己,阿托北不用多,两三个轮番来,自己也招架不住。

可是——

怎么跑呢?跑哪里呢?

得师出有名,不然回头哪里寻凤且要嫁妆和段家的巨额资助,她冥思苦想,略有些烧脑。

不知过了多久,凝香在外叩门,小心翼翼提醒。

“夫人,水只怕是冷了,奴进来添些热水,可好?”

段不言这才感觉到凉意,“进来吧。”凝香与竹韵抬着热气腾腾的木桶入内,旋即也带进来凉风。

秋桂取来干净的深衣长裙,还有十来块软巾,段不言瞧着三个大丫鬟,冷不丁问道,“如若把你们都放了身契,可能归家?”

嗯?

三个大丫鬟一听,满脸不可思议,眼神里全是疑惑。

“夫人,您这是……?”

段不言哼了一声,“放你们自由身,不好啊?”

啊!夫人来真的?

秋桂头一个欲要跪下,又不敢跪,硬生生是半中间打直了膝盖,连连摇头,“夫人,奴孤苦无依,就仰仗着夫人您过活,您这是嫌弃奴伺候不周?”

满脸战战兢兢,生怕段不言马上就撵了她出府。

旁侧凝香硬着头皮,实话说道,“夫人,奴一家子都是死契,娘老子都在京城的庄子里做活,夫人就是放了奴一人的身契,往外头去,奴也是活不下去的。”

段不言蹙眉,“让你回去,同你娘老子团聚。”

“夫人!”

凝香瞧着段不言越说越认真,不像是随口闲聊,顿时急切起来,“夫人,奴到您跟前做大丫鬟,虽说愚笨,但不敢有二心,夫人您若觉得奴几个做得不好,尽管打骂斥责,真是撵了奴,奴也没脸活下去了。”

这般严重?

段不言撩拨着洗澡水,“竹韵呢?”

竹韵相对其他两个,冷静许多,“夫人,奴也是小小卖身进公府的,没个亲人可投奔,真是离了夫人,恐也是活不下去。”

当初,段不言选了三人做大丫鬟,也就是吃准了三人能死心塌地伺候自己。

没个亲人娘老子的死契丫鬟,用着才比贺老夫人换来的嬷嬷姑姑放心。

说实话,这五个大小丫鬟,算是不错。

她乍然醒来,也少见小丫头们大惊小怪,万事儿也是站在自己这边,比起凤且跟前几个硬茬子,非得一个个的揍过来,省心不少。

可是,跑路带着她们?

确实是累赘啊!

段不言不多的良心,略有些波澜。

孰不知这番话,让三个丫鬟觉察到了不对,还是竹韵,思忖片刻,在给段不言擦拭水渍时,哑着嗓子问道,“夫人……,可真是要打发了奴?”

段不言轻哼一声,“为奴为仆,终不是长久之事。”

竹韵大着胆子,说了心中的话,“奴等无依无靠,就指着夫人过活,夫人真是嫌弃了奴,奴几个出了府,只怕活路艰难。”

再是自由身,又是如何?

没有个投奔的地儿,好一些的,寻了冰人做媒,勉强嫁人了事,可这般顺遂的不多,大多是被歹人所见,孤身一个女子,随意绑了买去,全然是不犯法的。

竹韵慢条斯理,忍住害怕,说了这些。

段不言听完,默不作声。

凝香与秋桂不怎地沉得住气,瞧着夫人面色不愉,以为真是触怒了这祖宗,吓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夫人,真是要弃了奴?”

声音之中,已有哽咽。

段不言仰头无语,“放了你们自在,想不到也是这般的麻烦,罢了。”

一听罢了,三人这才抬起头来。

定定的看着段不言,段不言心烦意乱,“行了,收拾一二,我要睡了。”

大半夜没睡,这会儿困意袭来。

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就挂在床榻下头,任由三个大丫鬟擦拭,炭盆子烘烤,她倒是安枕而卧酣然入梦。

三个丫鬟心中忐忑,颇费了些功夫,才给夫人的长发弄得七八分干,这才作罢。

蹑手蹑脚退出内屋。

刚退到书房收拾,秋桂立时等不住,哽咽道,“夫人这是何意?若真是不要我们,我们投奔哪里去?”

竹韵按住她的红唇,“小声些,莫要扰了夫人。”

秋桂回头朝着内屋的方向看了去,“隔着三间房,怕是听不到。”话虽如此,还是压低了嗓门。

凝香这会儿满脸灰败,跌坐在矮凳上。

“夫人不是那等闲聊之人,问出这话,必有深意。”她心中起了悲观心思,想到京城的娘老子,更是满腹心酸。

“娘老子还指着我在夫人跟前得些脸面,回头好照管他们。”

而今都要被撵,还哪里来的脸?

她抬起衣袖,抹了眼角湿意,可想着灰暗前程,再是心大,也忍不住泪水涟涟。

竹韵拿起软帕,帮着凝香拭泪。

“此刻并非哭泣的时候,倒是要想些办法,摸清夫人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