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悍臣鼠猫狗鸽

第246章 东京,我他妈的来了

第246章 东京,我他妈的来了

狄青直到睡在大通铺上.

他身上穿着新棉衣,裹着厚被子,依旧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但是敷药过后的疼痛感,提醒着他这事是真的。

唯有如此,狄青才能感受到温暖。

他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再加上吃了许多羊肉,更是让他肚子里暖洋洋的,有了一些人气。

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仅仅是聊了几句话,就直接往外撒钱。

丝毫没有觉得他这个罪犯是多么的不招人待见。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的狄青,听着两个差役的言语当中的兴奋之色,议论着宋十二出手阔绰。

这一路上的苦差,没成想快要到了东京,竟然享受起来了。

毕竟大冬天押运犯人,着实是一件苦差。

他们二人依照潜规则,得到了狄青哥哥的银两,照顾狄青,那也是给他上了二十斤的枷锁。

这还是轻的。

尤其是明日一同赶路之类的,依照宋十二的阔绰性子,那定然是好吃好喝的。

“狄青,你小子算是遇到好人了。”

另一个差役瞧着狄青笑了笑。

可惜自己没狄青那么傻,给他哥顶罪。

若是宋十二能够高中进士,将来兴许真的能照顾到狄青。

看着他身边的那几个人也是要入禁军的样子。

“十二郎若是当了禁军,当真是咱大宋的人样子啊!”

另一个差役却是转移了话题,夸赞起了宋煊。

“别想了,人家可是中状元的料子,咱们也就是运气不错,赶上了。”

“对对对,应天府的解元,咱们哥俩若是在东京交接的慢一些,兴许就能赶上十二郎考中状元了。”

有了宋十二的照拂,他们二人也不在为难狄青,而是给他早早就解开了脚镣手铐之类的,方便他涂抹药。

他们干这种事是有风险的,那就是犯人半路逃跑。

当然还有收益更好的,有人使钱暗中让他们干掉罪犯。

背着五十多斤的枷锁,脚镣手铐之类的,千里的路途,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狄青暗暗惊诧。

他当真没想到同样年轻的宋煊,不仅名声在三京传颂,还是应天府的解元!

他在老家县城许久,都不曾听说有解元是本县的,更不用说状元之类的了,连进士都少得可怜。

别看整个大宋录取的进士最多,可是分散到三京一十八路等各州县上。

许多县多年都不会出现一个,而相比有的县连年出进士,还不止一个人。

狄青依旧藏在被窝里没出声,原来宋十二这么厉害?

另外一间房子,屋子里的木炭烧的旺盛。

宋煊先是检查了一下屋子的通风情况,确认并没有太差,他这才放下心来。

像这种旅店年份长了,怎么可能会没有漏风的地方。

如此烧木炭取暖,他才安心。

不是古代人不会一氧化碳中毒,而是许多百姓都烧不起木炭。

许多人连冬日取暖都成问题,那些树木可并不是无主的,能随便让你砍柴。

大宋可是一丁点都不抑制土地兼并的王朝。

再加上木炭价格昂贵,卖炭翁都卖不上价格,许多百姓也买不起。

甚至烧到一半,屋子里暖和了,就立马熄灭。

唯有大户人家有专门夜里照看木炭的仆人,照看木炭避免发生中毒事件。

像明清时期,皇宫房间建造的好,才会容易发生一氧化碳中毒事件,导致年幼的皇子皇女逝世。

王保对于宋煊的判断并没有太多的感慨,他自己心中觉得早就卖命给宋煊了。

长这么大,都没有遇到宋煊如此豪爽之人,必须要抱紧大腿。

他甚至都不想去参加禁军,就跟随宋煊到处为官。

十二哥儿他外出游历,总需要牵马坠镫之人。

旁人用起来能放心吗?

许显纯却是觉得宋煊他有些过于往外撒钱了。

一个帮人顶罪的杀人犯,脑子能灵光吗?

他姐夫早就说过了,脑袋不灵光当了官也是白搭。

谈什么往上爬。

但是许显纯自己又不好提出想法,只能在心中憋着。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出门在外,不能露富,免得招人惦记!

王珪却是毫不在意,只是觉得真有不长眼的碰上来才好呢。

“少爷,是觉得那狄青将来能成气候?”

陶宏在一旁泡脚,出生询问。

“观其言行,将来在禁军当中定然能过闯出一片天地来。”

宋煊也是脱鞋泡脚,嘴里嘻哈的道:

“况且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要是能因为撒钱招来几个匪徒让兄弟们练练手,那就再好不过

了。”

“哈哈哈。”

王珪忍不住大笑,他就知道十二哥喜欢钓鱼。

许显纯低头泡脚,暗自庆幸自己方才没有把蠢话说出来。

陶宏颔首,此番他跟着一同前来,也是考察东京。

顺便把十二书铺的分店,瞧瞧能不能开出来,在东京站稳脚跟。

东京的关系错综复杂,可比南京要难搞太多。

“十二哥儿,你就不怕出事?”许显纯鼓起勇气低头问。

“哈哈哈。”

宋煊知道许显纯落差比较大,变得沉默寡言,遂开口道:

“你们可都是我的保镖,遇到事了,你许显纯对自己这般不自信,觉得保护不了我?”

“当然不是。”许显纯连忙表态:

“就算是挡箭,那也是我许显纯第一个给十二哥儿挡呢。”

“就你那小身板,能接挡几支箭,要挡也是我挡。”

王保哼笑一声。

“你。”

许显纯颇有些气馁。

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团队当中,连当挡箭牌都排不上号。

“没事,你可以给我挡住后背的箭。”

宋煊哈哈笑了几声:“暗箭伤人的事也不少。”

听了宋煊的话,许显纯这才脸上重新挂上笑意。

对,纵然你块头再大,也无法照顾全面。

“特别是到了东京城,咱们这副模样更是标准的肥羊,定会有人前来敲竹杠的。”

宋煊烫完脚后,只觉得舒服的很,若是有人在做个足疗就更好了。

“到时候就是你们表现的机会,也让我瞧瞧,武艺都长进了没。”

宋煊又坐起来,自己擦着脚:“到时候也好针对性的改进。”

许显纯与王保这才明白宋煊的真正用意。

一夜无话。

第二天直到太阳出来。

每个人都喝了碗暖暖和和的肉粥以及酸辣汤,慢悠悠的上路。

两个差役也极为识趣。

只是让狄青他自己个背着枷锁以及镣铐,免得跟不上十二郎的队伍。

狄青脚下踩着新鞋子,十分的保暖。

就是双手还因为冻疮有些发疼。

宋煊整个人都很注重保暖,连手套都戴上了。

狄青瞧着王珪胯下的高大战马。

一瞧便是西北之地的好马,没有上百贯根本就下不来。

他眼里露出极大的羡慕之色。

倒是宋煊也不着急赶路,让狄青把铁链子放在驴车上。

由狄青他自己扛着枷锁,就当打熬力气了。

“十二哥儿出手阔气,是官宦之家吗?”

“嗨,想什么呢。”

宋煊把自己的手套递给狄青:

“家里祖辈都是农民,侥幸在乱世当中活了下来,置办点田地,几个儿子都不够分呢。”

“要不是老爷子还有点手段,家里宗族势力,早他妈的散摊子喽。”

狄青倒是也没客气。

接过手套,学着宋煊的样子套在手上。

狄青只是想着将来自己发达了,定是要回报宋煊。

他自视有身手,并不觉得在禁军当中没有出头之日。

宗族势力在大宋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的。

至少不会被人给欺负住喽。

“那?”

狄青感到很奇怪。

毕竟光是家里有一丁点田地,不至于让宋煊如此大手大脚。

就算是他那几个伙计,穿的也都是上好的衣料。

“倒是我自己个做些买卖,这才有了点积蓄。”

狄青颔首。

家里有点田地,给他写本钱置办齐家业来,也是十分正常。

大宋商业十分发达,自是有不少人赚到了钱财。

“小时候我爹就是个赌狗,完了呢,我娘又改嫁了,哥三个,大哥过继,二哥依旧说个赌狗,没有人管我。”

“那年我八岁,就为了填饱肚子壮起胆子干上买卖了,这才有了今日。”

狄青本以为宋煊说靠着家族起来的。

未曾想他竟然是白手起家!

八岁?

狄青自己八岁的时候还是他大哥带着他四处撒欢玩呢。

他再一瞧宋煊穿着锦衣,吃着上好的饭菜,是他应得的。

“十二哥,在下佩服。”

狄青年岁不大,但是性格极为豪迈。

他见宋煊也是如此,故而十分愿意与他交往。

再加上宋煊自曝身份,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穷苦出身,那就更是一路人了。

“嘿,什么佩服不佩服的,我只知道当时不干这买卖,就得饿死,想吃块肉都得眼馋他人。”

宋煊说的漫不经心,狄青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也明白挣钱的不易。

因为他也没有钱。

但是陶宏却是深知宋煊有多难,因为不光是宋煊自己要吃肉的问题。

兄弟们当年选择跟着宋煊,也是在宋煊保证能带着大家一起吃肉,才从东京城里随他逃出来。

要养活的也不是宋煊自己一个人,还有其余五张嘴呢。

“我听十二哥名动三京,我在家乡当真没有听过。”

狄青对于宋煊的认知更是上了一个台阶。

“什么名动三京啊,我也不在乎那个。”

宋煊双手拢在袖子里:

“其实我还挺希望将来能过去西北建功的,可是今年的寒冷天气,却是让我险些打了退堂鼓。”

“为何?”

狄青分外不解,因为大宋的将士当真是受到鄙视的。

而且内部圈子里也有自己的鄙视圈层。

“太冷了。”

宋煊指了指一旁还没有完全消退的冰霜:

“连中原都如此冷,若是在西北穿着铁甲,那兴许都能粘下一层肉来。”

“万丈豪情,最终都会败给现实。”

“这?”

狄青以前也想过去西北建功,毕竟大宋跟大辽之间签订了盟约,双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发生战事了。

再被判罚开封当禁军的时候,狄青也曾想过将来去西北建功,方能让自己往上爬。

可是来的路上险些被冻死。

狄青也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西北的环境,确实不是一般人能过待得住的。

夏天又太热,没有足够的驽马运输粮草,进军自己就得败喽。

“十二哥所忧虑的事,兴许将来就能解决了。”

狄青也想不出来什么别的办法:“那些党项人如何就不惧怕寒冷?”

“耐不住寒冷的党项人,都已经被冻死了。”

宋煊一句话,让狄青哑口无言。

他确实不了解西夏那边的情况,只是听着人嚷嚷西夏时不时的进犯我大宋。

只要打仗,那才是想要用军功博出身的好机会。

至于其余,狄青也懒得去多想了。

只是今日与宋煊这个顶有学问之人交流,才明白打仗之事,不是靠着脑子一热就能办成的。

后勤那也是十分的重要。

要是士卒个个都缺衣少粮,冻成三孙子了,那这仗还怎么打?

“十二哥的人,当真是要进入禁军吗?”

狄青也不想在聊那些个头疼的事,等自己进入禁军之后,再想法子学习。

他见宋煊面露异色:

“我说觉得依照十二哥的能力,考中状元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们跟在你身边,岂不是更有前途?”

路途无聊,宋煊便给狄青说了王珪等三人,大家也全都是萍水相逢。

他们都是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不是为了谁就要放弃自己要走的路。

狄青大受震撼。

他本以为自己是宋煊大发善心,看自己可怜,才会出手相帮。

未曾想宋煊当真是率性而为,绝不是看自己可怜,而是觉得碰见的人有意思,那就交流一二。

反正他交朋友从来不看对方有没有钱!

这话更是深深震撼了,一直被钱财问题困扰的狄青。

虽然他没有缺少饭食,但练习武艺也是一件耗资极大的支出。

家里可支撑不了两个人同时习武。

好在狄青悟性不错,他大哥把学到的本事全都耐心教给他。

多年下来,狄青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倒是他大哥出手不知轻重,这才打死了人。

狄青也说了自己落得今日下场的缘故。

“哈哈哈。”

宋煊毫不在意的笑:“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事已至此,狄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是能过尽早结交宋煊这样的人。

狄青就觉得自己这趟一点都不亏。

更何况还是从家乡的小地方来到了东京城加入禁军,这也是难得的机会。

“对了,十二哥那匹好马,是不是花费了小两百贯?”

“八十贯。”

“八十?”

狄青自是知道马价。

他一直都想要买一匹,奈何财力不足!

“十二哥莫要诓骗于我。”

“我去年在洛阳游学的时候,买到的一匹病马,卖家说这匹马有肺病,到了夏天容易发病。”

宋煊瞧着那匹战马:

“挺好的苗子,可惜找兽医看过了,肺药用凉冷,但是饮凉饮药,速死也,就没弄。”

宋煊甚至给它喂了些大蒜素,就跟治疗王从益的肺病似的,兴许是量用的不大,或者是没到夏天,也不知道好了没。

“肺病?”

狄青想了想,随即心直口快的道:

“其实我从

一个老卒那里听过一个法子,不知道十二哥可敢尝试?”

“你说说,我听听。”

“有老卒教予以芦菔根煮糯米为稠粥,入少许阿胶其中,啖之,马乃敢食。食已用常肺药,入诃梨勒皮饮之。凉药为诃子所涩于肺上,必愈。”

听了狄青的话,宋煊细细思索,他说的那个根其实就是中药,有治疗咳嗽等功效。

诃梨勒皮是在太平圣惠方当中记载的方子。

正是由王神医他爹王怀隐负责编制的,宋煊大致在王神医那里浏览过,故而有印象。

因为回来之后,兽医那里不行,宋煊便去找王神医看看治人的法子,翻阅过的,他有些印象。

“好。”

宋煊轻微颔首:

“待到了东京城,便按照你所说的法子医马。”

狄青闻言很是高兴,能帮到宋煊。

单是宋煊这份信任,便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

狄青虽然没有在说些什么,但是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宋煊走了一会,觉得活动开了,便又上了驴车。

一路上吃吃喝喝,宋煊自是不肯委屈自己,连带着两个差役也是跟着吃香喝辣的。

就这么到了东京城。

宋煊等几人站在不远处,瞧着巍峨的开封城。

濒临黄河,开封城被淹没了数次。

如今的开封城,是在历朝历代建立起来的。

黄河作为母亲河。

几乎是平等的肘击她的每一任“儿子”。

管你这个那个的,用不着你祭祀,时不时的就上岸把人给你卷走。

黄河改道数次,待到北宋建立后,黄河泛滥就一直困扰着大宋。

特别是在仁宗时期,黄河在商胡埽(今濮阳)发生大决口,大部分河水改道北上,重走东周故道,经卫河入天津出海。

十余年后,黄河又在大名府一带决口,形成了一条新的水道向东流去,这就是北宋中后期出现的黄河东北二股河入海的奇特景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河道逐渐淤积,至北宋末年,黄河出海之路已只剩下了北上天津的唯一通道,彻底实现了北流。而且北宋时期的黄泛区也特别严重。

此时开封城还不知道黄河下一次冲击何时到来,但是从唐朝开始扩建,就把汴河圈入了城内。

随着宋太祖赵匡胤定都开封,三代皇帝都对东京城进行了扩建,而且还一直在延续下去。

仁宗时期东京人口就达到了一百五十万人。

随着金朝迁都东京,又开始了扩城工程。

如今的开封城虽然没有太大,但是巍峨的土城墙也是颇为震撼人心。

宋煊得仰着脖子看这高大的城墙。

随着一阵号子声响起,护城河的冰面被凿开一阵黒窟窿。

民夫们拉紧绳索,迈着沉重的脚步拖拽往水门拖拽漕船。

船帮上还结着一寸厚的薄冰,甚至连城门洞子上还挂着冰溜子。

为了让船只通过,汴河冬季需要每日征召两千民夫凿冰开道。

这还算天气暖了些,宋煊见的民夫较少。

随着号子声响过,宋煊走进犹如长满獠牙的巨兽嘴里。

守城的兵丁嘴里呼出的白气在狗皮领子上结出霜花,不住的跺脚咒骂着迟迟不发的碳饷。

靠近水门这里,即使气温升高。

滴水成冰的地方也不会轻易融化。

反倒是天亮后,又是凝结起来。

夏天倒是凉爽的很,可冬日里是造了老鼻子罪了。

狄青闻言隐隐又些担心。

虽说开封城内禁军是最为精锐的,可是他们之间的差别也是差距很大。

守城门的与在皇城站岗的禁军,待遇很难相同的。

更何况他守城门的禁军也没胆子收受贿赂,只能选择祸害人的货物来取乐。

那几个咒骂的兵丁打量来狄青几眼。

毕竟像狄青这样被消除户籍,押送进开封城的贼配军只多不少。

大家以后兴许就是“同僚”呢。

待到进了城门之后,尽管还在寒冷当中,街上的行人却是不少。

进了开封城的狄青枷锁又重新戴上了,毕竟一会就要去交接了。

陶宏瞧着人来人往的东京城,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当年狼狈出逃,未曾想会再次回来。

尽管早就吃喝不愁了,可陶宏依旧想要在东京城闯出一片天地来。

宋煊牵着马走过虹桥。

他看见漕船桅杆上的冰凌被风刮落,碎在了青石板上,像是摔碎了一把玉簪。

虹桥仿佛从建造到毁灭,每日每夜都是超负荷的工作。

两侧的脚店支起芦苇挡风,但是又从里面飘出白烟。

羊汤锅的白烟裹着胡椒味传到桥脚,宋煊随即瞥了一眼,却发现遮不住桥边已经冻毙的乞丐青紫又乌黑的

脚趾。

挑着担子卖辣菜羹的老汉嘴里喊出一句:

“热乎的~咧!”

尾音被驴车碾过冰碴儿的咔嚓声掐断。

人来人往。

那只露出布鞋的青紫乌黑脚趾便看不见了。

王珪是在东京生活过的。

遂主动给宋煊介绍老汉吆喝的是一种驱寒小吃。

用芥菜、胡椒煮成的。

冬日里吃一碗发汗了,就觉得浑身热乎了!

许多早出谋生的人都愿意吃上一碗。

只不过这个时辰,剩下没有多少,有点咸了。

没有人在乎冻毙的乞丐。

这种情况在东京城极为常见。

百姓们早就习以为常。

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专门收尸的把尸体扔在车上,拉去城外的乱葬岗。

任由野狗啃食。

因为就算挖坑,挖不了几下,也会露出白骨来。

更何况大冬天挖坑不累吗?

可以说拥有百万人口的东京城,哪一日不会死人呐?

流入东京城的人总会比流出以及死亡的多。

否则一座城池也不会从百万人口上涨到一百五十万。

而同时期的巴格达、罗马、伦敦最多也不过二十万。

甚至用不着东京城,大宋甚至大辽的不少城市人口数量都超过二十万。

繁华的东京城,最不缺的就是“人”!

陶宏对那具只能看见青紫的大脚拇指的乞丐,印象深刻。

若不是跟着十二郎离开东京城,兴许自己都活不过成年,也成了东京城当中冻毙的一具尸体了。

宋煊却是不想吃这个什么辣菜羹。

他瞥见了那个缩在角落,啃着干面饽饽到卖炭翁。

大宋的京师,从来都不缺乏这种人。

越来越多的人向着宋煊挤过来。

肥羊初具模样,就是这样东张西望,却看不好自己的荷包。

王保与许显纯虽然是第一次来东京,也是被繁华所迷住了眼睛。

但是王保一瞧有人靠近宋煊,立马就挤了过去,直接撞开想要冲撞趁机搞事之人。

那人刚想咒骂乡巴佬,可一瞧见王保如此凶悍的体型。

再加上那腰间的骨朵,立马就收声。

许显纯见他如此动作,当即想起自己的职责,以及曾经说过的豪言壮语。

他护住宋煊背后,拿出哨棒,平等怒视每一个人。

警告他们不要靠近,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这东京城,真他妈的大啊!”

宋煊瞧着周遭的店铺。

早就不是当年自己离开时的模样了。

狄青颇为诧异的看了宋煊一眼。

他本以为宋煊这种“博学多才”之人的形容词,定然是自己所仰望且不知道的存在。

未曾想宋煊竟然会如此的,如此的“接地气”!

他竟然与自己所想象的是同一句话。

狄青也是从小地方来到东京“谋生的”,被如此大城震撼的只会说直娘贼!

两个差役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东京出公差,对于东京的庞大是有所准备的。

可是东京的消费,也不是他们这趟被塞银子能消费的起的。

这还是蹭了宋煊的饭食,省了不少钱。

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他们迫切的希望宋十二能够带他们去樊楼消费一把。

王珪哈哈大笑几声。

纵然是名动三京的十二哥,面对东京的繁华,也只能说出这种话来。

王保与许显纯此时没有什么心思看东京城内的繁华,反正就是人多。

再加上宋煊说的“自己像肥羊”,用来钓鱼,吸引来一些人,帮助他们检验练武的成绩,故而一直都是十分警惕。

宋煊倒是也不着急,溜溜哒哒的在街上走着。

路过一家布店,那伙计正在拿着铜盆泼水,故意在那里弄出一条光滑的“琉璃路”。

像是要表演一下平衡能力,来吸引客人驻足进店。

随着陶宏的发问,王珪解释那是泼水成冰防尘的。

毕竟丝绸也是高级货,能买的人自是有着不小的要求。

而旁边的药铺伙计也是不甘示弱,他敲着新鲜的冰,混合着“雪泡梅花酒”的悠长吆喝声。

这种饮品是宋人冬季特色饮品,以梅花、蜜糖、冰块调制。

就与东北差不多,冬天卖冰棍似的。

大多数有点钱的宋人,都不会亏待自己的嘴。

宋煊闻到了风里带着冻梨的酸甜,以及巷子里往外传出的结冰尿骚味。

冻梨这种吃法还是从契丹人那里传过来的呢。

随着两国条约签订,互相影响各自的饮食习惯,以及一起腐化堕落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貂帽

骏马踏雪而过,溅起的泥雪扑灭了街边的小泥炉,那流民也不敢发作。

但是马上到锦袍少年随手扔出烤鹿肉作为赔偿,登时引得流民争夺。

他哈哈大笑后,瞥了一眼宋煊。

因为宋煊身后俊朗的马匹,才会盯着宋煊看。

能过在东京城里骑马的人,家世不会太差,就是没见过宋煊这个生面孔。

那锦袍少年在樊楼驻马,随即被左右簇拥着进去。

王珪指了指樊楼,众人皆是看过去。

它在东京城甚至是整个大宋、大辽以及西夏、大理等等之类的都没有能过媲美的。

天下第一酒楼实至名归。

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

就算是不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可依旧是传出姜鼓的腥气味道。

王珪尽管在宋煊那里攒了不少钱,可依旧不敢踏足樊楼。

“普通百姓难以踏入,一席酒宴动辄数十贯甚至上百贯钱。”

听到这个数目,狄青等人目瞪口呆。

别说上百贯,他们连几十贯都没有啊!

王珪随即介绍道:“咱们闻到的味道,学名叫做签盘兔,专在冬天吃的。”

“那是什么吃法?”狄青是烤过兔肉的,并不是很好吃。

“我听闻是兔肉切片,蘸酱生吃。”

狄青瞪着眼睛,想象不到来的起樊楼的富贵人,竟然会生吃兔肉!

他都不吃生的,容易肚子里长虫子。

宋煊却是明白了,宋人这是追求“时髦”,高级刺身嘛。

“若是能在樊楼吃一次饭,纵然是死了也值了。”

其中一个差役有些感慨的道,他这一辈子都没什么机会踏足。

“这有什么,十二哥八岁的时候,就带我来樊楼吃过一次了。”

陶宏刚一开口就吸引了几个人的目光:

“其实味道挺一般的,不如咱们在家吃焦明做的菜好吃。”

八岁?

来樊楼吃饭?

狄青被这几个字眼组合的句子,搞得有些听不懂了。

毕竟十二哥八岁那年就开始经商,他那个时候就赚到足以在樊楼吃饭的钱财了吗?

王保眼里更是流露出羡慕的神色,羡慕陶宏能那么早就跟着宋煊混,早享受这么多年的福。

“十二哥,你不是第一次来东京城啊?”

王珪面带惊诧之色,因为来了东京,他就自动带入导游的身份了。

“我被乡人带着来这里长过一次见识,当时不知道樊楼有多贵,只是听着人说好吃,便带着兄弟们吃一顿。”

宋煊解释了一遭,随即又开口道:“其实樊楼当真是名过其实!”

此时的调味料还挺少的,只能说宋人没有感受过科技的力量。

味道也就挺一般的。

几个人对宋煊的“凡尔赛”极为不赞同。

“那次其实钱不是很够,但是掌柜的给打了个折。”

“要是咱们不去洗澡钱就够了。”陶宏感慨了一句。

“不洗澡咱们就进不去。”

“哈哈哈,也是。”

宋煊随即开口道:“咱们还是曹婆婆肉饼店,那里肉饼精细,味冠京都。”

“都听十二哥儿的。”

差役也不敢多说什么,人家说樊楼一般,你能跟他较真吗?

纵然宋十二出手阔绰,可是这么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吃一顿上百贯够吗?

更不用说美酒了,更是贵的离谱。

“十二哥当真是会吃的,曹婆婆的肉饼店也很好吃,只是需要排大队。”

王珪带路前去,果然是排大队。

狄青刚想老老实实的过去排队,毕竟他一个带枷锁的罪犯也来排队买肉饼着实是稀奇。

宋煊却是不想,示意陶宏解决此事。

于是陶宏说自己初到东京,听闻曹婆婆肉饼特别好吃,故而想要买几个尝尝鲜,麻烦诸位加个塞,然后开始掏钱当作赔礼的费用。

毕竟他们是跟着罪犯一起来的,初到东京倒是做不了假。

曹婆婆店里的人也是没有制止,而是分外高兴。

说明咱们店铺还是挺有名的。

得了钱的东京百姓并没有骂骂咧咧,反倒是介绍起各处的有名店铺。

至于樊楼。

那是吃曹婆婆肉饼消费的目标群体吗?

宋煊等一行人被小二邀请坐在临街等座位上,充当展品。

毕竟头一次来的人做不了假,瞧瞧他们身上的包裹,以及驴车还有那。

嚯。

竟然是一批好马!

定然是富贵人家出身,要么就是家里有权。

否则谁买得起如此俊俏的高头大马啊?

酸萝卜被端上来了,就是吃肉饼的时候解腻。

几个人一阵狂吃。

外乡人越是吃的多,店里的人越高兴。

其余食客也是夸赞起肉饼多好来了。

况且吃播,有些时候是真多被人所需要。

宋煊擦了擦嘴,别说他这腌萝卜还挺好吃的。

要来两壶茶。

再次解解腻。

吃饱喝足之后,两个差役当真是极为满足,连忙向宋煊道谢。

“你们该办差就办差去吧,狄青待到你稳定下来后,咱们再聚会。”

“好。”

狄青也是个痛快人,老老实实的戴上枷锁跟着差役走了。

陶宏笑呵呵的追上去,给了差役些许银两让他们等一会说几句话。

他又悄悄塞给狄青两片金叶子,让他该用的时候用,不要被打了杀威棒。

否则你这身体容易落下暗疾,如何还能一刀一枪的在疆场上搏出路?

“十二哥知道人心险恶,若是当众给你定会引人妒忌,反倒害了你的性命。”

陶宏压低声音道:

“今后若是在钱财上有困难尽管来寻我,我是会在东京城内安稳下来的,这也是十二哥儿的意思。”

狄青着实没想到宋煊会做到如此仗义,他一时间有些哽咽。

毕竟长这么大,除了他哥哥,还从来没有人对他如此好呢。

“好,我记住了。”

狄青把眼角的泪花憋了回去。

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能轻易落泪呢。

“嗯。”

陶宏瞧着差役压着狄青走了,他又坐回去喝茶。

“十二哥,接下来咱们做什么?”

“去药铺,买些药给咱的骏马治病,狄青告诉我一个能治马肺病的法子。”

王珪有些惊诧道:“他会这个?”

“他骑射可不比你弱,要不然他能顶罪之后丝毫不慌,反倒想要在禁军当中闯出一片天来吗?”

王珪愣在原地,他本以为自己当禁军,定然能够快速的脱颖而出。

未曾想随便遇到一个人,有些本事都是自己赶不上的。

看样子自己绝不能小觑天下人,到了禁军里也要谦虚起来。

王珪回过神道:

“那咱们去赵太丞家,是东京最有名的医馆之一,专医女子和孩童,但是药品种类齐全,保准能订到药。”

“行。”

宋煊与追出来的掌柜的寒暄了几句,得知宋煊是来参加省试,当即喜笑颜开,嘴里说着吉祥话,希望高中之后也能来吃之类的。

宋煊应了几声后,自是离开。

各地之间都是有乡音的,即使是在河南省境内。

故而对于宋煊这个来进京考试之人,并没有太多的怀疑。

只是惊诧于宋煊的手笔,就他身边那个大汉,一个吃的比得过五个人。

没点钱财,能养活得起这样的仆人?

再加上宋煊的仆人都穿着丝绸棉衣,连带着那个犯人也是如此。

如此突兀的场景,纵然是掌柜的在东京城这么多年,也不曾见识过。

京城的富少,也多是自己传锦衣,谁会给仆人传锦衣啊?

那岂不是反了天!

但特立独行的宋煊,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

皇城内。

天子赵祯虽然烤着炉火,但是整个人都显得极为亢奋。

十二哥他终于到了东京城。

因为从宋煊出发之时,皇城司的暗探就已经把消息传回来了。

估摸今日或者明日就能回来。

但是赵祯刚刚得到消息,宋煊他进城了,而且还在曹婆婆店里大吃特吃一顿。

路上还与一个发配而来的罪犯同行。

赵祯算是发现了,十二哥当真是容易交朋友。

三教九流,无论身份高贵,或者低微,他都不怎么在乎。

光是这一点,就比寻常人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

待到得到消息,赵祯虽然面上表现的极为高冷,一副埋怨他又没时间写三国演义了之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赵祯内心却是极为火热:

“十二哥,你终于来了,可是让朕可是一阵好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