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祥瑞公瑾花开

第三章 既当爹又当娘的男人

没有窗帘,就是让人感到很不爽,尤其是刺眼的阳光将我从正在梦中,从正在和海忠叔缠绵中拉回现实。

“等把罐里的黄鳝卖了,一定要买点布回来,把窗户给遮住。”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我的另一只还是习惯性的摸摸旁边,空空如也。

空落落的床铺是我内心的写照,尽管我已经习惯了早起的时候看不见他,但是还是有种强烈的期盼,渴望睡觉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醒来后,开启一天美好生活的画面仍然是他的笑脸。

曾经,我有过这样的日子,那还是我六岁以前的事。每个夜晚都是由他熊抱着睡觉,次日他浓密的胡渣是我的起床号,好怀念这样的日子。

“梆梆”耳边传来捶衣棒捶衣服的声音,海忠叔正在洗衣板上捶打着昨天换下的衣服。没有洗衣粉洗衣液,更别说洗衣机这样高档的家用电器,海忠叔就着皂角,用一根拳头大小的木棒捶打着,我们这里都是这样洗衣服,只是别家洗衣粉的都是妇女。

海忠叔洗衣服的时候很好看,其实他做什么事我都会觉得迷人,也许这也算爱屋及乌。

赤裸的上身壮得一塌糊涂,粗壮的手臂在长年累月的石匠生涯中练结实无比,肱二头肌和木棒一样硬。也曾因此,我家的捶衣棒隔三差五的会换,老是被他捶断。

“哟,海忠兄弟,一大早的就洗衣服,今天不开工么?”胡婶端着一大盆脏衣服走到海忠叔面前。

“恩,这段时间活不怎么多。”海忠叔回了一句,眼神中露出担忧的神色,他在为我念高中的学费发愁。

“还洗那么多衣服?”胡婶看见脚下的木桶,惊叫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海忠叔,“你一个大男人,家里的顶梁柱洗衣服就算了,怎么还洗那么多?”

“谁洗不是洗?再说我家就两人,难道还要排队洗衣服?”海忠叔尴尬的笑了,在农村老爷们洗衣服本就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会被说成怕老婆,是耙耳朵。

胡婶把头转向我住的房间,确定我没有趴在窗户上,“还没起床?”

“恩,昨天抓黄鳝累了,抓了两斤多呢!”

“谁不累啊,你昨天不也是打石头打了一天!你可真是,又不是亲生骨肉,养到这么大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胡婶的嗓门高了起来,每次谈这个话题她都有一股怨气。

“你小声点,现在的孩子心眼多,万一他心里面结了疙瘩,我让你家成林给我养老。”海忠叔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如果是男人,我估计他的一张大手会直接捂住说这话人的嘴巴。

“你要是对成林也像对白眼狼那样,他要不给你养老,我打断他腿!”胡婶背着我,一直都管我叫白眼狼,“这么大的人了,连衣服都不能洗?你简直快把他惯成地主少爷了。你看那家小孩像他那样?”

“瞎胡咧咧啥?”海忠叔不高心了,浓密的眉毛皱成了一字。每次有人说我的不是,他都会这样很不高心,我能清楚的记得他还为此和村里几个男人还打过架。那几个男人诓我,哄我叫他们爹,把海忠叔激怒了,按在地上一顿胖揍,不懂事我在旁边跳着喊加油,觉得海忠叔好厉害。

“哪家孩子能考个全县第一回来,连田家坝街上都挂着降瑞名字呢!”海忠叔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色,“我家降瑞那是有大出息的角色,天上的文曲星投胎转世,能给我当儿子,指不定我积了几辈子德换来的。”

“你呀,就惯着吧,你把他当儿子,他有把你当爹?”胡婶看不惯海忠叔维护我的样子,“他什么时候又正儿八经的叫你爹?乡里乡邻的也算半个亲戚,海忠我得提醒你一句,翅膀硬了是会飞走的。你再这样下去,我怕你老了的时候,一个伺候你的人都没有。”

躲在房间里面的我,恨不得冲出去扇胡婶两耳巴子,你家成林把你扔大街上要饭去,我都不会不要我海忠叔。

“又瞎说,降瑞不是那样的人!”海忠叔停止挥舞捶衣棒,从裤兜里掏出烟,划然一根火柴点上,“降瑞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你也看到了,总是想方设法的抓黄鳝泥鳅,捉青蛙,摸螺蛳,减轻我负担,村里有几个娃娃有他那本事?”

胡婶不以为意,嘴里嘟囔着,“谁说没有,我家成林不也能自己挣钱贴补家用?”

“你家成林?”海忠叔嘿嘿的笑了两声,“别怪我多嘴,你得看仔细了,前天我还看看见他和几个野小子在吴老六家苞谷林抓鸡呢。”

抓鸡,是我们这里对砸金花的另一个叫法,一直最纯粹的赌博方式,输赢都很大。

“有你家白眼狼在,你还会对谁家孩子看得上眼?”胡婶将海忠叔善意的提醒直接算在我头上,“连收我家成林做干儿子,你都不愿意,好几个算命的都说你两最合适,以后成林也会好好的孝敬你,给你养老送终的。”

“胡婶,别说这些没用的,算命的话你都能信?”

“怎么不能信?”胡婶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下炸毛。“ 你说不能信,前几天钻进郑半仙房间的是谁?我可全部看见了。”

“懒得跟你说。”海忠叔把手里的捶衣棒一扔,不想和胡婶一起洗衣服,擡脚就想回家。

胡婶急忙把海忠叔拉住,小声的在耳边说着什么悄悄话。

海忠叔听了之后,眉头越皱越紧,不用听我都能猜出那个臭女人在和海忠叔说什么话,一定又是在介绍不是离异就是丧偶的女人,晦气!

“瞎说什么呢,谁和刘寡妇有一腿,谁说要娶她了?!乱嚼舌头根子,也不怕老天爷割了舌头喂狗!”海忠叔真的发怒了,挣脱胡婶的手气冲冲的推门而入,我连爬上床装睡的机会都没有,四目相对。

“哎,你发火做什么啊,万一被白眼狼知道了,指不定背后怎么祸害我家呢!”胡婶的粗大的嗓门声传进我耳朵,别说我已经醒了,就是没醒也被吵醒了。等着吧,看我怎么收拾你,好端端的自己送上门来,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