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南关之战(四)

我真不是朱三太子第500章 南关之战(四)

阵地前白烟弥漫,又很快被风吹散,两道战壕内的火光闪烁不停,伴随着一阵接一阵的枪声轰鸣。

十几处鞑虏填出的通路,被密集的火力封锁,子弹如雨点般射来,更有炮弹不时落下,轰然爆炸。

多尔济脑瓜子嗡嗡作响,有些茫然地被侍卫扶起。

烟雾还未散尽,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的是地上的一片狼籍。有横七竖八的尸体,人的马的都有,到处都是血污和残碎的物件。

耳边是惨呼呻吟,还有战马的嘶鸣,鼻中是呛人的硝磺味,混杂着难闻的血腥气息。

“大人,快离开这里。”侍卫半架半扶着多尔济快步行走,语气甚为焦急,或者说是惶恐,“敌人火炮凶猛,这里太不安全。”

即便多尔济的脑袋还有些昏沉,也知道自己和将领们犯了大错。

在不清楚敌人火炮射程的情况下,竟然离战场这么近,活该被轰得伤亡惨重。没死,就算是幸运了,还不赶紧离得远远的。

刚开始红夷大炮被炮轰的时候,他就产生了惊疑,没想到,很快就轮到了自己头上。

“低估了敌人,或者说是根本不了解啊!”多尔济心情黯然,脚下一绊,竟然是一具尸体,他还认识,虽然脸上已经是血肉模糊,但从身形衣甲上还能看出来。

这是一名军官,骑射和武技都很精湛,却死在了敌人的炮火之下,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道还有谁不幸捐躯?这都是勇士和精英,却因为自己的失误,而白白地丧命于此。”

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多尔济也有这个觉悟。但就这么窝囊的死去,却让他很难接受。

要知道,中上级的军官都是有作战经验的,年轻士兵则没有这个机会。从入关到现在,已经是二十多年了,老将对于鞑虏可是相当宝贵。

久经征战的将兵,是保持军队战力的关键,也是宝贵的财富。

鞑虏越来越衰弱,就与此有关。老一代的死得七七八八,年轻一代的少经战阵,只会贪图享受,你说还会有多强?

辽东驻防的可能还强一些,主要是环境的问题,比不得中原的花花世界,还比较能耐苦寒。

但同样也有缺陷,那就是信息的闭塞,对于新事物的了解匮乏。

他们的战术打法还是几十年前的老一套,对明军的武器装备和战术打法,却是知之甚少。

明军现在所用的防御体系,已经有一战时的雏形。

米尼枪的射程和威力,也与步枪很接近,只是射速上的差距而已。火炮更是能够发射开花弹和爆燃弹,杀伤力提升了数倍不止。

想用简陋的楯车作掩护,用弓箭压制,冲进阵地展开近战肉搏,鞑虏想得太美,却已经是老古董的陈旧战术。

当然,也可能会成功,但绝不会是现在。如果兵力占优,拼着初期的损失惨重,也能达到突破,或许能凭悍勇击垮守军的意志。

可就这五千多人马,损失超过两千就已经近半,哪里还有余力击溃敌人,在追杀中创下战果,弥补掉之前的伤亡?

一颗颗爆炸弹和爆燃弹猛烈轰击,砸进敌群中,不管是下马列阵准备步战的鞑虏,还是后方骑在马上的清军。

炮弹落地激射出呼啸的弹片,还迸溅出一团团的火焰,鞑虏在烟尘火光中嘶嚎惨叫,扑腾蹦跳。战马受惊,嘶鸣着乱跑。

明军的故意示弱,使得鞑虏大多都进入到了火炮的打击范围之内。此时火力全开,立刻便是大范围的杀伤,而不是只局限在阵地前沿。

冲在前面的清军在弹雨中损失惨重,十几条通路上倒满了尸体,枕籍一片,污血横流。

但还是有一些特别凶悍又幸运的鞑虏,踩着同伴的尸体,冲过了最后的阻碍,与阵地上的守军展开了近战肉搏。

重甲兵已经伤亡惨重,跟进的鞑虏在防护上就更加差劲。一颗炮弹下去,激射的弹片就能击倒数个敌人。

很多火炮并没有急于调整角度,依旧猛烈轰击敌人的中后部队,带来伤亡的同时,也使冲锋的鞑虏后继无力,难以持久。

何况,大旗被炸倒,步兵和骑兵都遭到轰炸,指挥也陷入停顿和混乱,很多鞑虏已经后退,只有一部分还有亡命向前冲杀。

第一道战壕内的守军,倚仗着人数优势,毫不畏惧,用刺刀奋勇搏杀,抵挡着冲进来的鞑虏。

不在突破口的火枪兵,则继续猛烈射击,用子弹消灭着敌人。第二道战壕的守军则不受影响,依旧持续开火,将一排排的子弹射向敌人。

阶梯状

我真不是朱三太子第500章 南关之战(四)

的战壕布置,使得火力可以重叠交叉,投射密度提高了一倍。而且,前方战壕内的战斗,也并不影响后面的射击。

而能够越过各种障碍冲上来的鞑虏,已经是稀稀拉拉,还在承受着持续不断的火力打击,冲入阵地,也难以形成突破,更不用说能够击溃守军了。

战场上,鞑虏在表面上看,还是在进攻,但在明军火力全开的覆盖打击下,从前到后,都在不断地死伤。

战场上的枪炮声持续不断,惨嚎、惊叫此起彼伏,又被巨响和轰鸣所掩盖。鞑虏与其说是在顽强进攻,倒不如说是在无谓付出死伤。

“开火!”

“开火!”

伴着一声声激昂的命令,火花闪烁着顺着引线窜入火孔,一两秒钟过后,炮身便猛地向后弹跳,炮口喷出浓烈的火焰,将炮弹射出炮膛。

实心炮弹以肉眼可见的轨迹飞过去,鞑虏便是人仰马翻,炮弹所过之处,血肉横飞,留下一地残肢断臂。

实心炮弹不能用弹片杀伤,就是靠的弹跳撞击。和打水漂一个道理,石头要找好角度,才能在水面上跳得更远。

明军的火炮阵地,都是居高临下,炮口仰角就可以很小,这样,炮弹向前冲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大。

实心炮弹对付密集的敌人,还是很有效果的,通常能打穿数人或十数人,且是残肢断臂的血胡同,很有视觉冲击力。

明军除了开花弹和爆燃弹外,也备有实心弹和霰…弹。主要是简单易造,成本低,杀伤力也算可以。

宽大的战场上,鞑虏从前到后,从几十米到一千多米的范围,都在遭到打击,不断地付出伤亡。

多尔济已经退到了安全地带,勒古脸上的血污还没有擦净,在他的身旁一起指挥战斗。赫克托却死于非命,尸体被抬了下去。

进攻还在继续,但多尔济和勒古望着突变的战局,心情沉痛,却一时难以作出决定。

明军已是火力全开,天空掠过炮弹,地面火枪如爆豆,这种立体的打击,是清军所没有见识过的。而且,明军的杀伤还覆盖了相当大的范围。

退到很远的多尔济和勒古虽然站在高处,但离得太远,已经不能看到战场的全部情况。

所以,他在犹豫、迟疑,并不知道进攻部队是否取得了突破。现在撤退,是不是会功亏一篑。

如果真的有胜利的希望,却因为惊惶而退缩,那么多将士就白死了。

“敌人的火力太猛了。”勒古擦了下眼睛,血还在流,有些影响他的视线。

明军阵地上,闪烁着密集的闪光,升腾起浓重的白烟,枪声轰鸣如雷,不时还有此起彼伏的爆炸巨响。

多尔济阴沉着脸,身子在战马上几乎立起,极力想看清楚前方的战况。

喊杀声隐隐传来,多尔济可能体会不到前面士兵的心理。他们已经陷入血火炼狱,那种绝望又恐惧的感受,或许只有身处战场的鞑虏才最清楚。

牛录额真罗哈麻木地向前迈着步子,不断响起的爆炸巨响,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在他前面的一个士兵突然停住脚步,晃了晃,举着弯刀的手颓然落下,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士兵的胸前血肉模糊,甲胄形同虚设。罗哈并不认识这个小兵,只是年轻的面庞,让他心痛不已。

能冲到这里,不可谓不勇敢。可却与敌人面对面厮杀的机会都没有,就凄惨地倒毙在此。

满眼都是弥漫的烟尘,鼻中是呛人的硝磺味,烟雾弥漫中,还能看到对面密集闪烁的火光。

“轰!”一颗炮弹落下来,就在罗哈旁边爆炸,巨大的气浪将他掀翻在地,浑身都传了剧烈的疼痛。

没等罗哈痛呼出声,一只大脚踩在了他的脸上,紧接着,又是两脚踏过,将他的惨叫憋了回去,并陷入了昏迷。

罗哈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没有展现出武勇,却会在战场上被活活踩死,实在是可笑又可悲。

罗族英稳稳瞄准了一个鞑虏,这个家伙象喝醉了酒,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姿势怪异而滑稽,完全没有了冲锋的气势。

轻轻扣下板机,迸射的火花点燃了引火药,一团白色的烟雾在眼前升起,枪身向后一顿,子弹激射而出。

他看得清楚,这个敌人被击中了,一下子跪倒在地,弯着腰,低着头,痛苦地捂着肚子,象一只扭曲的大虾。

保持着有些诡异的蜷缩姿势,鞑虏终于脸朝下,扑在了地上。

罗族英起身收枪,迅速而熟练,机械地装填着弹药。

我真不是朱三太子第500章 南关之战(四)

再没有什么比亲手干掉鞑虏,更痛快的事情了。以后,敌人将是南洋诸国的土著,以及蓝眼睛红头发的西夷鬼。

再次瞄准,又扣动了板机,罗族英看着敌人再次被击中,迸溅而起的血肉,令他畅快地咧开了大嘴。

已经不到四十米的距离,线膛枪的威力能充分发挥。鞑虏的冲锋已经减弱,能构成威胁的寥寥无几,更使战士们能够稳定发挥。

硝烟弥漫中,额必都身旁不断有人倒下,死伤得太多,让他感到了绝望。

前面的鹿砦只有二十多米,但在额必都看来,却是那么遥不可及,一辈子也走不到尽头。

突然爆发的巨响轰鸣,让额必都下意识地弯下身子。

对面阵地上又闪烁了密集的亮光,他能看到升腾的白烟,在血花绽放和血肉横飞中,又倒下了一排尸体,他的视线也开阔起来。

绝望和恐惧,并不是额必都情绪的全部,还有憋屈、忿懑和无奈,在心中不停涌起。

他有着精湛的骑术,以及高超的武技。而且,他自恃勇敢,能与野兽搏斗而不畏缩。但现在,却全无施展的机会。

额必都收住了脚步,差点踩上一个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伤兵。

这个伤兵蜷缩着,在地上扭动翻滚,双手捂着血肉模糊的肚子,花花绿绿的肠子却已经塞不回去。

额必都绕了开去,对此束手无策,只能是眼不见心不烦。连他自己都身陷屠宰场,生死只在一瞬间。

终于听到了撤退的号角,那真是如蒙大赦,如闻纶音。额必都马上转身就跑,动作快速,仿佛身上有了无穷的力量。

不时看到挣扎求生的伤兵,听到他们的哀求哭嚎。额必都视若未见,迈开大步,只想快点逃出这杀戮场。

枪炮声依然在轰鸣,明军从背后无情地射杀着敌人。如果不是出击不便,通路上枕籍着尸体,他们都有着冲锋追杀的冲动。

当然,火枪的射程保证了他们能够杀死更多的敌人。火炮的轰击,也让败退的鞑虏不断地付出死伤。

额必都的幸运终于被夺走了,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后背,他扑倒在地,鲜血从口鼻流出,痛苦地挣扎着。

胡国柱放下了望远镜,胜利已经毫无疑问,阵地前横七竖八的尸体枕籍,上百辆楯车支零残破,鞑虏的伤亡,超出了他的预计。

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鞑虏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攻。

兵力太少,鞑虏已经无力再攻。要么黯然撤退,要么再增派援兵,只剩下这两个选择。

“嗯,还有第三种选择,那就是全军覆没。想必,李将军已经率部迂回到位,登陆设防,鞑虏被全歼,把握很大。”

胡国柱眯了下眼睛,望着远方重新竖立起的大旗,露出了冷笑。

旗帜能再立起来,可死去的却不能复活。鞑虏败局已定,最后的结局也不会有太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