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又罚

“陛下息怒!”

众人皆跪,齐声请罪。

朱祁镇还有些稚气的脸,此时涨的通红,指着张杰问:“张杰,朕问你,你刚刚说那个姓曹的千户昨日才调任北镇抚司,这究竟是谁下的调令?”

张杰面对朱祁镇的质问,虽有口,但却似又难言。磨磨蹭蹭许久,眼见朱祁镇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才支支吾吾道:“臣……不知。”

朱祁镇嗤笑一声,似有些故意:“是徐良?”

张杰忙摇头,郑重道:“肯定不是,徐镇抚今日到任,况且曹千户和徐镇抚之前有罅隙,应该……不会吧!”

“这么说来,就只有马顺喽!”

朱祁镇此言一出,宣旨太监毛公公头低的都快要挨到地面,像是生怕这时朱祁镇注意到他。

王振目光微不可查的从张杰身上扫过。

张杰依旧面不改色:“臣……真的不知!”

朱祁镇一甩衣袖,提者袍襟,冷哼一声,重新座回榻上。

“不知?”朱祁镇嗤笑一声,语气略带讥讽:“张杰,讳言慎行,谨小慎微,有负英国公家风。”

张杰表情一滞,抬起头时,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道:“陛下,臣实不知,臣未曾听说,亦无实据。不知,乃诚实之言,非怕了谁。”

朱祁镇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一拍漆几。

“好,既然不怕,那朕就给你一道旨意,领几名禁卫,去诏狱将于康提出来交给禁卫,让禁卫带于康入宫。你去将那个什么曹千户和动手的一干属下拿下,午门戴枷示众。”

张杰一愣:“陛下,我一个人去拿?”

朱祁镇面上讥讽之色又现:“怎么?你不敢?”

张杰大声道:“怎么不敢,既是陛下旨意,臣万死不辞。”

王振此时插言:“陛下,事未查清,于百户和曹千户之间,究竟谁是谁非……”

他话刚说一半,朱祁镇便打断了他:

“王先生,此事难道还不清楚?徐良今日要到任,昨天马顺调任一个和徐良有罅隙的千户去北镇抚司,此人一去北镇抚司,就趁徐良不在,将徐良的得力属下关进大狱。最可气的是,竟用利器对着同僚。此事不用查,也能看出谁是谁非。”

朱祁镇很少在有外人在的时候,这样丝毫不留情面的打断王振的话。

一时间,王振心中有些不快,脸色也就有些不自然。

朱祁镇似乎也察觉到王振的变化,语气稍缓。

“王先生,咱们就是太相信马顺,以至于他恃宠而骄,好端端一个锦衣卫,底下人贪墨死人钱,现在又为打压下属,故意派人去北镇抚司捣乱。王先生万不可再心软求情。”

此话一出,王振脸上出现一丝悲悯,长叹一口气。

“陛下,马顺还是忠心的,但此事他做的或许真的欠妥,陛下说得对,是得敲打敲打他。”

朱祁镇点点头。

“毛义,你回来时,可有在午门见到马顺?”

宣旨太监毛义忙回道:“老奴回来时,马指挥使的板子已经打完,人也已经送回府里,没有见到。梁公公应该很快就会来复旨。”

朱祁镇冷哼一声:“倒是便宜他了,若是还没打完,朕倒想再加四十杖。”

毛义身体一抖,脑袋往回缩了缩。

“板子可以免了,但惩治不能没有,毛义,你去宣朕口谕:马顺才不能服众,又屡次纵容属下。降三级,仍理锦衣卫事,若还有下次,决不轻饶。”

王振一听,张口欲言,但似又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降三级,就和徐良指挥佥事平级。

虽仍理锦衣卫事,但要想再彻彻底底压徐良一头,怕是不大可能了。

朱祁镇此举,显然是觉察到马顺不愿徐良分权,暗里使阴招。

这种事本来只要做的隐秘,算不得什么新鲜事,怪就怪他指派的人实在太蠢,如今被陛下知晓。

刚刚才罚完他纵容属下敛财之举,马上就又出了这样的事。

而且这件事是被英国公府的嫡长孙亲眼看见,陛下震怒,的确实数活该。

王振心里知晓,陛下此时正在气头上,若是再劝阻,怕会适得其反。

他心中对马顺如此无能之举,也甚感气愤。气愤之余,又有些庆幸,好在没免了马顺的职,以后总还有机会。

王振心中总有一丝不安之感,马顺接连出事,又屡出昏招,他总觉得其中蹊跷之处颇多。

徐良的指挥佥事之职,北镇抚司镇抚之位,原是太皇太后借着瓦剌使团的事,向陛下求来的。

陛下本来心中颇有微词。也听了他的建议,将‘理’北镇抚司事,临时改成了‘暂理’北镇抚事。

可马顺接连出事,徐良眼见将会坐稳北镇抚司镇抚之职。

偏偏最奇怪的是,徐良偏偏什么小动作都没做,全是马顺自作自受。

“不对!”王振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

近来这些事,自始至终,有一个人的影子,一直转圜其中。

“于康?”

王振回想起昨夜之事,他本来稳操胜券,却最终被于康以一件‘山猫’事件,引开陛下思绪,还让马顺吃了个暗亏。

刚刚张杰所说之事,又是因为于康,短短一夜之间,马顺在陛下心中地位,一落千丈。

得利最多的是徐良,但促成徐良得利的,却是于康。

想通这些,王振恍然大悟,一切也都豁然开朗。

“原来真的是你,咱终究还是小瞧了你,刘年说的没错,你的确无耻至极。”

王振如此想,又念起昨夜未成之事,心中愈发懊恼,但也在此刻,他愈发坚定除掉于康之心。

思来想去,将于康送往麓川前线,始终还是最好的办法。

王振思绪万千,朱祁镇却已将各项事务分派妥当。

张杰、毛义自领命去了。

朱祁镇看到王振神色不对,还以为王振仍在想马顺的事,于是问道。

“王先生还在想朕降职马顺的事?”

王振摇了摇头:“陛下,马顺之事,陛下决断圣明,没什么可想的。我是在想麓川的事。”

朱祁镇一听,连忙正襟危坐,表情也变的肃穆起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难道还有人对征麓川之事有反对之言,是谁?难道又是那个刘廷振?”

朱祁镇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甚至眼神中有一丝杀机,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