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凄惨
只见地面上,一人披头散发,脸上污渍和血迹凝结在一起,结了痂。
他趴在地上,两只胳膊无力地贴着地面。
张杰习武已久,又深知锦衣卫的手段。
显然,这两只胳膊的关节,被人用特殊手段卸了下来。
躺在地上的人,口中重重喘着粗气,下巴也夸张的耷拉着,他的身体不住往前蛄蛹,眼神早已失去神采。
张杰即便心中早有预想,但如今于康的惨相真正摆在他面前,他依然无法接受。
他浑身颤抖,一双眸子中,担心渐渐被狂怒所取代。
“锵啷……”
刀出鞘。
不问缘由,直接劈向黑老大。
黑老大正打算出去,身体刚侧开,张杰含怒的一刀就向他劈来。
黑老大身强力壮,气力惊人,但利刃即将加身,饶是再英雄好汉,也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顾不得形象,身体一个翻滚,避开利刃。接着便抱头鼠窜,直冲牢门而去。
狱监老常反应过来,忙大喊一声:“张百户快些停手!”
“停你奶奶个腿!老子今日非宰了这个狗东西不可。”
手上拎着刀,就要追出去。
狱监老常将油灯随手往壁龛里一杵,顾不得危险,合身扑上,拦腰抱住张杰。
“张百户,救人要紧……救人要紧呐……!”
张杰身体一滞。
但狱监老常可不敢松手,连忙冲着几名愣在当场的禁卫喊道:
“诸位,还不快拦着,陛下召见于百户,如今复旨才是正事。其他的事,有陛下,有镇抚大人,若是其他人有罪,自会发落,万不可现在出了乱子啊!得不偿失。”
几名禁卫这才回过神来。
一人上前,将张杰手中的刀夺下。
一人出了牢门,拦下黑老大。
其他人,则都蹲下身子,去检查于康的伤势。
“啊……呃……”
地面上,于康喉间发出声音。他的下颌被卸掉,如今说不了话。
张杰听到声音,终于恢复一丝理智,身上一使力,狱监整个人被甩了出去,跌倒在地面上。
接着来到于康跟前,将蹲着的两名禁卫,一手一个,掀翻到一边,自己蹲了下去。
“于兄,你怎么样?我这就带你去就医。”
“呃……呃……!”
于康说不了话,只能喉间发出响动,来引起张杰的注意。
张杰将于康搂在怀中,脸上满是悲愤和痛心,直到他迎上于康那双满是焦急的眸子。
张杰一愣。
于康微微点头。
张杰长吐口气,眸子充血,转头看向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狱监:“还不快去准备软轿。”
狱监老常一听,也不继续瘫在地上哼哼唧唧了,一股脑儿爬起。
到了牢门口,看着被禁卫拦住的黑老大,骂了一声:“憨货,等着吃板子吧!”
说完,就小跑着往外去了。
牢中,被掀翻的一名禁卫皱着眉,看了看张杰:“张百户,在下学过一些跌打损伤的手法,这位于百户的关节,我应该能将其恢复原位。”
张杰眉毛一竖:“应该?”
禁卫一滞,气冲冲看向黑老大:“这是你干的吧?能卸就能复,你来……?”
黑老大刚要上前,张杰便看到于康对他摇头。
“滚!”张杰怒目而视,“你的脏手,不配!”
几名禁卫见张杰如此,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处置。
一名稍年长些的禁卫,硬着头皮上前,称呼都换了:“张爷,陛下要召见,起码下颌得给接上吧?”
张杰正想答应,又看到于康摇头。
于是怒火直往那名劝说的禁卫烧去:
“你也知道陛下要召见?既然陛下要召见,他现在什么样子,就该让陛下看见。再说,就你们这样的二把刀,能比宫里的太医医术高了?”
说完,看向于康:“于百户放心,兄弟我怎么说也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孙,求着陛下让太医给你诊治,陛下不会不答应。你放宽了心,绝不让你留下任何隐患。”
几名还要劝说的禁卫,听到这话,齐齐闭嘴。
国公府都抬出来了。外面如今虽传的沸沸扬扬,这位嫡长孙以后很难继承爵位,可即便如此,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而且这位显然正在气头上,回去复旨要紧。至于其他,自有眼前这位个高的顶着。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都从对方眼中得到肯定。
……
也就这会儿功夫,狱监老常气喘吁吁的又回来了。
和他一起的,还有两名锦衣校尉。
两名锦衣校尉抬着一扇门板,门板上还绑着一床棉被。
张杰一见如此简陋,刚想发怒,就看见两名校尉中,一人正是朱骥。
朱骥还一直悄悄对他挤眉弄眼,于是火气瞬间压了回去。
狱监老常陪着笑:“张百户,轿子不好进来,这东西看着简陋,却对于百户来说,正好使用。等出了大狱,外面还有轿子,再换不迟。”
于康又一次微不可查的摇头。
张杰皱了皱眉,眼神在狱监和禁卫身上一一扫过。
等目光落到朱骥身上时,朱骥也摇头。
张杰心中火气差点当场迸发,甚至想着将怀中的于康直接扔出去算球。
此时此刻,他也大概能猜出于康的打算。
只是,非要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么?
他怒火一直压着,最后只能往别人身上发:“换什么换,都不够折腾。”说完,一指门板:“就用这个吧!”
狱监长舒口气。
张杰又看向几名禁卫:“还愣着干什么?”
禁卫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两个年轻点的,将朱骥和另一名锦衣校尉替换下来。
其他人则帮着张杰,将哼哼唧唧不能动弹的于康,放到门板上。
等到张杰和禁卫抬着于康离去,狱监脸色这才舒缓了许多。
他瞪着眼看依然憨笑的黑老大:“这次,你惹下大麻烦了,陛下看到于百户这幅样子,震怒之下,你和我,都逃不了干系。”
黑老大急道:“是曹千户吩咐的,说是奉了马指挥使的命令,关我什么事?”
“呃……马指挥使?嘶……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你又没问?”
狱监又问:“要是陛下派人来问,你怎么说?”
“当然实话实说,马指挥是提拔我做牢头,他的吩咐,我当然要听。”
狱监又是一滞,跺了跺脚,又摇了摇头,张口欲言,又闭上了嘴巴,唉声叹气的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朱骥,黑老大和另一名校尉。
三人对视一眼,朱骥担心道:“于大哥的胳膊和下颌……会没事吧?”
黑老大咧着嘴笑道:“放心,我下手分得清轻重,能有什么事。”
朱骥又问:“你和于大哥认识很久了么?”
黑老大似在回忆:“四年零六十八天。”
“上面问起来,你真打算实话实说?”
“谁都知道我入了王太监的眼,又被马顺提拔,听他们的话理所应当,偏偏我又是个不会说谎的憨货,当然实话实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