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又是杨稷

朱祁镇命王振稍候按刚刚所议拟旨。

只是又提了一句:派一名内监去到郕王府上,授课之时看着,时时来报。

王振自然知道朱祁镇何意,连忙应诺。

接着,王振又禀奏起另一件事。

“陛下,刑部右侍郎何文渊递了辞呈,言自己旧疾复发,近来愈发严重,请求归养。”

说完,看向范弘。

范弘立即去翻奏折,很快便找到何文渊那道,双手恭敬托着递给朱祁镇。

朱祁镇接过,却是连看都未看一眼,随手丢到一边。

“何文渊有负朕恩,一桩命案,朕都已经教他如何办了,竟还是打了退堂鼓,他到底是朕的臣子,还是旁的什么人的臣子?”

王振和范弘都不敢接话。

朱祁镇又道:“杨士奇就没有劝他这位姻亲?”

王振忙回道:“听说去劝了,不过何文渊似是去意已定。”

朱祁镇道:“既然他病体确实不能再为朕效力,朕总不能落个苛待臣子的名声,他想辞官,朕允了他又何妨?范弘,取朱笔来。”

范弘忙取了御笔奉上。

朱祁镇翻开辞呈,提笔就书。

王振与范弘探头瞅了一眼,只见赫然六个大字——「有负朕恩,允了!」

二人心知,这六个字一出,何文渊后半生,官途尽毁,再无起复的可能。

且只要这六个字传扬出去,怕是就连地方父母,也不会对何家再稍有优待。

朱祁镇随手将那辞呈扔给范弘,又随口问王振:

“听说杀人者,百户张杰也在功德寺,何文渊去没去功德寺要人?”

“去了,只是半道上就被拦下,后来郕王殿下车驾经过,他想借郕王殿下的口传递请见太皇太后之意,被殿下跟前的成敬以皇族不得干涉朝政之语斥退了,终未得逞。许是正因为如此,何文渊才自觉无法胜任命案主理官,羞惭之余,这才递了辞呈。陛下……!”

朱祁镇却冷哼一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王先生,你就是这一点不好,太心软。”

“奴婢知错!”

朱祁镇‘嗯’了一声,却是突然问道:

“说起这何文渊,他那好佳婿杨稷如今到哪儿了?”

王振目中慌乱一闪而过,好在他早有应对之策,先是瞅了眼范弘:

范弘忙回道:“上次奴婢去寻西杨先生问及此事,西杨先生和奴婢定了一月之期,自那次回来向陛下禀后至今,再有两日,一月之期便到了。”

朱祁镇笑着点头:“如此说来,杨士奇家那个不肖子该是已经到京城了,既如此,朕倒想见见他。”

王振忙回道:“陛下,杨稷抵京,怕是不大可能了。”

朱祁镇眉毛一竖:“嗯……!这是什么话?难道杨士奇还敢抗旨不成?或者……!”

说着,看向范弘:“范弘,难道这一月之期,是假的不成?”

范弘一愣,继而急道:

“陛下,阁老就是这么和奴婢说的,月内杨稷必然抵京。奴婢也不知……!王公,你快说说啊!这究竟怎么回事?西杨先生怎么可能骗我……!”

王振叹一声,禀道:“陛下,这也不怪范公公。”

范弘暗松一口气,心中深怪杨士奇,既然事情有变,就该提前知会一声。不对他说,偏向王振说。

朱祁镇因问:“究竟怎么回事?”

王振道:“这杨稷在他们泰和老家,确实诸般行恶,只是不知为何,数月前突然离家出走,留信说是要遍访佛道古迹,以求赎罪。”

“此事朕知道,这种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朕。杨稷当真就和家里不曾通信?这话也就骗骗外人。马顺派去的人……!”

“陛下……!”王振竟突然提高音量,打断朱祁镇。

朱祁镇似有所觉,瞅一眼范弘。

范弘立即躬身拜道:“陛下,奴婢去瞧瞧晚膳备好了没有。”

“去吧!”

范弘应声退下。

等到范弘离开,朱祁镇才继续道:

“马顺的人不是一直盯着杨家老宅么?难道他们也不知杨稷去了哪里?”

“陛下,马顺之前来报,杨稷确实幡然醒悟,如今遍访名山,遇佛寺便拜,逢道观就叩,确实一副回头是岸的做派。”

「王振也是无法,偏生那马顺派去的人攥在杨士奇弟子封清手中,还落了实据,画了押。如今只能自己来向朱祁镇面前转圜此事。」

朱祁镇奇道:“这天底下,难道还真有变性子的人?”

“陛下,来信回报,确实如此

。杨士奇也有心推脱,不让杨稷入京做官。”

“那不成,我倒要看看,他是否当真改了性子!再说,就算是他真改了性子,毕竟是有前科在的,杨士奇岂会不分心?”

“陛下,这杨稷痛改前非的事,如今已然传遍。也正因如此,杨家对那些杨稷之前欺辱过之人,银钱上做了补偿。其余介藓小恶,若要深究,陛下难免落个苛待臣子之名。”

“不是之前说杨稷欺辱了一个姑娘,后来又犯了命案么?等这杨稷到了京城,朕就以此两项罪责拿他入狱治罪。”

“那姑娘已被杨家纳了,至于命案,是派去的人搞错了,其实是匪盗所为。”

“匪盗?”

“确实没有证据是杨稷所为,倒是有证据是匪盗所为。”

“这些狗才,当真连这种事也能搞错?”

“陛下,杨稷既然已经不能掣肘杨士奇,让他来京师做官,杨士奇自然也万分小心看着。此事已然失了先机,倒成了一步无用之棋,还不如先将此事搁下,放松其心,暗里派人再继续盯着,这次若他不是改过前非,反而故罪重犯,到时直接落了证据,立即拿回京师问罪不迟。”

“看来是咱们这位文臣首揆出手遮掩了。否则,断不会如此。如他这种连子弟都教养不好,还出手为其抹除罪责之人,竟还落了个‘名臣’的美名,当真可笑至极。”

王振自知用人不当,坏了朱祁镇好事,自不敢多言。

好在朱祁镇也只是发了一通牢骚后,道了句:

“罢了,就这样吧。先派人继续盯着。”

王振暗里长舒一口气,知道这次算是糊弄过去了。

心中又一次大骂马顺办事不力,本来好好地谋划,偏生半道崩殂,反倒让人拿了把柄在手。以至于他如此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