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阿力持与皮儿只黑麻
城郊一座再平常不过的小宅院堂内。
一男一女帷帽遮面，于东侧坐定。
对过，一青衫宽袍的俊秀男子，正襟危坐，目光一直往头戴帷帽的女子身上瞟。
这青衫俊秀男子，面上一点哀愁。
后来，他每一次目光落在帷帽女子身上，面上愁色便加重一分。
另有一男子人，躬立在三人下首。
此人面貌全然不似中原男子，倒像是北边草原上的异族人。
东侧帷帽男子面目全然不清，只能从他脖颈略微转向看出，他此刻正在看那名躬立的异族男子。
开口时，声音沙哑：
“阿力持，你可看清了，那张画像上的人，确是伯颜知院的妻弟？”
原来这异族男子，便是当时于康刚入锦衣卫，还是总旗时，于花巷查采花贼一案，抓获的那名懂得乔装易容之术的瓦剌行商阿力持。
后来，于康正是从擒获的阿力持，寻至许胜（喜胜）于花巷开设的「轻烟阁」。
最后顺着此途，一路追查到瓦剌使团走私禁器的大案。
阿力持后来被于康送到‘九哥’处，自此一直被看押。
阿力持其实也是化名，他本名皮儿马黑麻，瓦剌先太师脱欢还在世时，曾命他充做瓦剌使臣，出使明朝。
当时，明朝还赐予了皮儿只黑麻官位。
当然，此官位有其名而无其实，官禄更是没有。
后来，脱欢死，其子也先继位，自称太师淮王。
光是此名，便可看出也先不学无术。
也先对皮儿只黑麻不甚喜欢，不久后，其使臣身份便被也先收回。
自此，皮儿只黑麻在瓦剌失势。
再后来，知院伯颜帖木儿暗中招揽皮儿只黑麻。
伯颜帖木儿招揽皮儿只黑麻，是因为看中他做使臣，出使明朝多年。对明朝风土民俗以及京师显宦关系极为了解。
自此，皮儿只黑麻化名阿力持，改颜换貌，成了一名辗转大明朝与瓦剌等草原各部之间的行商。
也正因为皮儿只黑麻做使臣多年，在京师早就有了关系网。
加之他善于游说，便与喜宁等人勾结，暗里做些走私的买卖。
之前瓦剌使团走私火器、禁器，期间不少关系疏通，便是此人出面，才得以周全。
后来此人被于康擒获，于康却并未交出此人，给朝廷衙门。
却是交给了‘九哥’，一位讯问顶尖高手，并嘱咐摸清其所有底细，最好能让其为‘我’所用。
如今，皮儿只黑麻即将远赴瓦剌，临行之前。
“九先生”带他来见两个人。
皮儿只黑麻看得分明，面前这两位头戴帷帽的男女，地位似乎还在‘九先生’之上。
‘九先生’早就将皮儿只黑麻治的服服帖帖。
此刻他见到比‘九先生’地位还高之人，自然神色之间，态度愈发恭谨。
至于这二人不唤他本名，依旧称他化名‘阿力持’。
皮儿只黑麻却无半点疑义，毕竟‘九先生’也说了，还是‘阿力持’叫着顺口。
前几日，‘九先生’曾手持一副画像，让他辨认。
他一眼便看出，画像上那位被称作‘狼爷’的男子，便是知院伯颜帖木儿妻弟‘哈通’。
哈通一直充当伯颜帖木儿与大同镇守太监郭敬之间的使者。
伯颜帖木儿与大同镇守太监郭敬生意往来多年，瓦剌使团与各行商能安然出入关隘，皆是这位镇守太监之功。
兵器、火器，大明朝管禁极严。
这也都赖郭敬是京城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着大明‘内相’之称，坐镇司礼监的司礼公，王振的心腹。
郭敬扯虎皮拉大旗。
又经过各方疏通周转，沿途关隘盘查放行，几年来已然成熟。
几近畅通无阻。
许是也正因如此，便少了些警惕，以至使团走私禁器之事，竟被两名区区锦衣校尉顺藤摸瓜，揪扯到了明面上。
后来此事被明廷暂且压下，但使团的人和货物却也被明廷扣下。
甚至此事一出，走私的生意便只能搁置。
郭敬与伯颜帖木儿都急。
这次伯颜帖木儿来京，正是郭敬引荐，通过跛儿干，搭上喜宁，想借着喜宁引荐，好直接与王振面见。
以期让走私的事，彻底有个好结果。
而哈通抵京，还有另一个目的，便是要弄清楚阿力持（皮儿只黑麻）的去向。
奈何刚抵京不久，就被北镇抚司全数逮捕进了诏狱。
又因灭口之事发，镇抚徐良便放出风来，所捕瓦剌人，皆都死在那场灭口中。
至于狼爷（哈通）还活着，知道的只寥寥几人。
这其中，黑老大因为自始至终参与其中，所以明了。
甚至后来审讯哈通口供，都是黑老大一力操持。
得知哈通被抓，甚至差点被灭口，阿力持心中唏嘘，天朝之人，果然不可小觑。
阿力持对京城各
衙门都熟悉，锦衣卫什么德行他早已领教过。
便是那锦衣卫最大的官，指挥使马顺（此前他不知马顺被降职），都是两方生意中的得益者。
如今听‘九先生’说，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乃是近来新起之秀。
加上‘九先生’身处的神秘组织，阿力持投效之心更为坚定。
……
阿力持听到带帷帽男子问话，连忙回道：
“此人之前与我同在伯颜麾下效命，又因所主之事与我有些牵连，是以还算有些来往，面见多次，此人却是伯颜妻弟哈通无疑。”
帷帽男子又道：“九先生交代你的事，你可有把握办成？”
阿力持回道：
“伯颜此人，向来倾慕中原文化，之前小人已对九先生将小人去往瓦剌，如何行事做了汇报，小人有信心办成此事。”
帷帽男子道：
“既已弃暗投明，便是同道中人，莫要再以小人自居，自称姓名即可。”
阿力持一愣，继而郑重回道：“是！”
……
送走阿力持，那带着帷帽的男女，各自取下头上帷帽，露出真容。
竟是柳媚儿与裘四先生。
柳媚儿取下帷帽的那一刹那，九先生短暂的失神过后，面上哀伤之色愈发明显。
“大掌柜，你真的要跟了十三那小子……！”
“不跟他，难道还跟你？”
柳媚儿冷嗤一声。
九先生愈发落寞。
裘四先生在边上苦笑着摇头。
九先生短暂落寞过后，很快便又恢复如常，只是眼中那抹哀伤，依旧未散。
“四哥，大掌柜，阿力持此去，若真的如他所说那般行事，倒是有成事的可能。”
顿了顿，又望了眼一脸高冷之色的柳媚儿，继续道：
“至于说有几成把握，须得看伯颜帖木儿对他究竟还有几分信任。”
“毕竟，伯颜帖木儿此人，我们知道的并不多。”
裘四先生摆手道：
“无妨，咱们事先准备好的大礼，会在他抵达那边之前送到。”
“届时，伯颜帖木儿自然会对他增添几分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