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强赶
何阿大一家如今所居住的这座小院，其实只是田庄上的一个偏院。
蒙主家照顾，让他们一家老小都住了进来。
主君身体有疾，自打主母殁后，便再也没来过庄子。
少爷衙门里有差事，也忙，不过一年里，倒是总会在夏暑的时候，来庄子住上几日。
今岁算算时间，眼见少爷也快来了。
何阿大便派了家里大丫头和二丫头，又另外雇了几个农户家婆子，将庄子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收拾一遍。
少爷出身贵家，从小居所便是高门大院。
和庄子里的一切比起来，终归是简陋了一些。
不过按着少爷说的，这叫野趣。
少爷每次来，临走的时候都要赏赐何阿大一家人。
而何阿大承了照看庄子的差事，少爷每年消暑住的那几天，何阿大前一个月便开始收拾。
因此近来他们居住小院和庄子主院的大门，锁一直未落。
何李氏出了小院的门，听见吵嚷之处就在前面主院方向。
此时虽感身体不适，但还是强忍着，拄着那棍子，直往声音来处奔去。
等到终于赶到前院，远远便看见那些雇来的婆子，个个战战兢兢，死命拽着几个哭闹的丫头。
她赶上几步。
又瞧见公公倒在地上，婆母趴在公公身上。
两个老人身上各处，还有些泥印子，这显然是脚上带来的。
而另外一伙寻衅的，足足有近二十人，且个个体壮，腰间还别着刀。
唯有那领头的，有些不一样，身体弱了些，面貌也有些阴柔，尤其头顶上那顶白色鹿皮帽，极其晃眼，此人何李氏识得。
之前此人便带人上过门，那时听见那些壮汉称呼他：“二爷！”似乎姓许。
此时，有眼尖的婆子看见何李氏过来。
“何娘子！”
她刚喊出声，五个丫头俱都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泪。
见是何李氏，挣扎的不挣扎了，哭喊的也不哭喊了，齐齐抽着鼻子，委屈喊道：
“娘……！”
地上婆母抬起头时，却是大慌：“丫头她娘，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别动了胎气。”
何李氏一来，婆子们便立即松开几个丫头。
几个丫头七嘴八舌：
“娘，他们是坏人，打爷爷，奶奶不让，他们也打奶奶。”
“娘，嬢嬢不让我打坏人。”
“娘……”
几个婆子也赶过来。
“何娘子，这些人一进门，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们往外赶。大叔和大娘与他们理论，还被他们打。”
“娘，爷爷……”丫头们又开始哭。
何李氏拽过大丫头，悄悄在她耳边道：“快去田里喊你爹爹回来！”
大丫头看向大门方向，那十几个壮汉抱胸而立，狞笑着看他们。
显然，这些人不让去。
“从小门去！”和利时低声道。
“娘……”
“快去……！”
大丫头抹了把眼泪，哭着跑开了。
这次，那伙壮汉却没有拦。
领头戴白色鹿皮帽的阴柔男子，亦始终冷眼旁观，并不阻止。
“何娘子……！”
“娘……！”
何李氏给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几个婆子立即将四个丫头各自拽到怀里。
何李氏这才拄着棍子，行到公公和婆母跟前。
“孩子，快回去，这里有我们两个老不死在。你快带丫头们走，让阿大快去找少爷，肚里的孩子要紧，莫管我们。”
婆婆想起身，但几次挣扎，却是连腿都直不起。
被婆婆护在身下的公公，此时面如淡金，双目紧闭，何李氏心中似被重重一锤。
“你……你们怎么敢青天白日的伤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领头戴白色鹿皮帽的男子，也就是被那些壮汉称作是许二爷的人。此时斜着眼，嗤笑道：
“贱妇，上次来时，爷就和你们说了，给你们两天时间，搬离这里，你当爷的话是放屁不成？”
继而又朝着地上的老人啐一口。
“两个老家西，狗一样的腌臜货，还敢叫嚣，真当爷怕了你们背后的主子？姓张的小子若是现在站在爷面前，爷照样也啐他一脸。”
“识相的现在就滚，再敢和我撒泼，一个个将你们打将出去，到时候瘸了、残了、或者……死了，你再看你主子敢不敢叫一声。”
何李氏一听，知道这些人怕是有些背景。
前两天这些人第一次来时，只是让他们一家尽快搬离庄子。
说是以后庄子和田地都归他们了。
何阿大见对方有些来头，又各自身上挎着凶器，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等人走了，便立即往城里去寻了少爷。
奈何少爷不在府上，于是又去向老爷禀报此事。
老爷只说，等少爷回来，就去庄子一趟，
然后就将何阿大打发走了。
等了两日，没等到少爷，却是等到了这伙人。
少爷的庄子，自然不能让贼人强占了。
而且少爷再怎么不受家主待见，那也事关国公府颜面，若是自己这个时候退了，岂不是给少爷丢人，令少爷更被瞧不起？
何李氏只想拖着等何阿大来，届时田里那么多农户，谅这些人也不敢怎么样。
何李氏是个有决断的，想好了，自然便打算硬挺到底。
不过，她也不蠢，男人们都不在，跟前都是些老弱和妇道人家，真要激怒了这伙贼人，指不定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只得示弱道：
“许……二爷，我们一家是给主家看庄子的，主家看着我们一家老小可怜，便允了我们住在庄上，如今你们来了，便要赶我们走，我们一家老小往哪里去。还望抬抬手，等……”
何李氏话只说到一半，许二爷便打断她道：
“贱妇，也不是没给过你们时间，两天了，便是造一间房，如今该也造出来了，现在和爷撒泼，你觉得爷会信？赶紧带着这两个老东西和那几个小东西滚蛋。”
“爷今天心情好，放在平日里，一个个早打将出去了。”
身边壮汉，立即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向前逼近，直将何李氏吓的连连后退。
何李氏本就大着肚子，加上身体不适，脚下一个不稳，向后栽倒而去。
旁边婆子赶忙去扶，几个小丫头也都哭喊着往前：“娘……！”
地上伏着的老人更是大惊失色：
“丫头她娘……！”
好在婆子们手快，总算赶在何李氏栽倒之前扶住了。
何李氏一阵天旋地转，好容易缓过神来，又挣扎着从婆子们手上站直了身体。
“我没事……！”
接着强颜赔笑道：
“许……二爷，您看这样成不成，老人伤着了，我又大着肚子，您就行行好，再给我们一天时间，我……”
许二爷早就不耐烦：“爷懒得再和你们废话。”
觑着眼嫌弃的挥挥手，吩咐底下人：
“这群腌臜货看着碍眼，平白污了爷的眼睛，把她们都扔出去，”
那些壮汉得了命令，各自分成几股，朝着地上老人，何李氏，以及婆子丫头们逼近。
“你们难道还想伤人不成？住手……！”
何李氏眼见伏在公公身上的婆母，被一名壮汉一把掀翻。
又见两名壮汉，各自弯腰就去拽两个老人的脚，立时大急。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手里的棍子径直就朝着面前拦她的壮汉们，囫囵抡了过去。
一名壮汉不察，亦或许是没想到面前这个一直赔笑，还挺着个大肚子的妇人，竟然敢动手，连忙伸手格挡。
“哎呦……！”
那壮汉胳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其他壮汉哄堂大笑。
那领头的许二爷骂道：“废物，连一个妇人都对付不了。”
此时，两位老人已经被那两名壮汉被倒拖着脚，一路扯着往门口去了。
何李氏牙龇目裂，奈何一击之后，身体有些不稳。只得借着棍子撑一下，朝着两位老人被拖走的方向哭喊着：
“婆母……公公……！”
“吵死了，赶紧的！”许二爷愈发不耐烦。
“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