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加谥追封荫子

刘诚愤愤不平。

于谦也心中凄凄然,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医者精擅养性之道,更遑论刘诚这样的大医。

如今,连他都这般义愤填膺,叹世道不公。可见姜涛之死,确实令人扼腕。

于谦沉默,刘诚叹息一声,目露担心之色。

“廷益,近来京中大街小巷子传的沸沸扬扬,说你筹办京卫武学,不仅要改名,还要更其旧章。甚至有传言说,如今勋贵之家,对你恨之入骨,你……也要小心些。”

顿了顿,又道:“朝廷大政我不懂,但以医者之心度之,沉疴旧疾,猛药虽医病,但也伤身。”

于谦起身,对刘诚一拜。

“世叔所言,小侄铭记于心。”

刘诚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苦笑着摇头:“我这是怎么了,以你的智识,岂会看不清前路多艰?又哪里用得着我多言!”

见于谦想要开口,刘诚摆了摆手,话锋一转。

“说起来,你家大小子离京多日,一直也没传个信回来!廷益,咱们两家的亲事,你究竟什么时候给我个准信?”

“世叔为何一定要促成这门亲事?两个孩子似乎并无男女之情。”

“他们才见过几面,等结了亲,成了婚,自然会生情义。”

“世叔不了解康儿的性子……!”

刘诚眼睛一瞪,打断于谦的话:

“怎么?他不愿?自古儿女结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来京之前,和我那老哥哥说了两家结亲之事,他也愿意亲上加亲。老哥哥还和我提起,已经将你家大小子的名字入了族谱,别和我说你做不了主。”

于谦道:“世叔总得告诉我实情,为何非要是康儿,世叔不惜在京置宅,这背后的缘由……”

说到此处,于谦直直盯着刘诚的眼睛:“还请世叔如实相告。”

刘诚也是正面相对:“说了,你就能应了这门亲事?”

于谦一愕。

刘诚苦笑:“难道我与老哥哥数十年情义,你还怕我心怀恶意不成?”

于谦忙赔罪道:“世叔莫要多心,世叔入京之时,我已入狱,那时戴罪之身,前途渺茫,相识之人,唯恐避之不及。也就世叔这等高洁性情,不仅毫不避讳,还救了拙荆性命。”

说到此处,于谦面上尽是惭色:“此事不是我不应,是康儿……他似乎有了心仪女子。康儿虽未明说,但他故意透露,怕是……!”

刘诚大怒:“这小兔崽子,果然心思极重。廷益,我问你,你口中那名小兔崽子的心仪女子,可是杨家那位姑娘?”

于谦摇头。

刘诚又问:“那还能是谁?你果真不知?还是有意隐瞒?”

于谦继续摇头。

“世叔,你若能告诉我实情,咱们或许可以想想别的办法,那些命理之说……不见得就一定作准。”

刘诚眼睛圆瞪,灰白髯须直抖。

“你……都猜到了?”

于谦叹一声:“果然如此!”

接着又道:“我那侄女儿自小体弱,兄长在世时,寻得高人,高人说了什么,我虽不知,但应该和这门亲事有关。只是世叔,康儿是我收养,他的生辰无人知晓。我不知世叔为何一定相信这命理之说,但康儿能解侄女命运之祸,绝非信言。”

刘诚喟然一叹:“既然今日话说到这里,我也就不瞒你了。”

“其实,我去探望老哥哥,又遇到了当年那位高人,他说时机已到,特意等我,他早知道你兄长夫妇已然亡故,又说芣苢命途将尽,所以才赶来此地等我,正是为了给芣苢改命。”

“廷益,我们相遇之地,不是正是你们于家钱塘老宅。”

“他言,此方有一人,是解救芣苢的大药。”

“我问是谁?”

“他言:养子为子,鱼入堂,自此康,逆天改命。”

“又和我说:你孙女命途,皆系在此人身上。即刻入京,毗邻而居,逢良可得寿。”

说到此处,刘诚眼眶渐渐起雾。

“廷益,我开始时也是将信将疑,可见了老哥哥,得知于康已经由他做主,入了族谱。”

“「养子为子,鱼入堂,自此康。」可不就是说的于康入了族谱,养子为亲子么?”

“我携芣苢入京,恰好就遇上你家隔壁布商要卖宅子,岂不是上天安排咱们两家毗邻而居?廷益,芣苢性命皆系在于康身上啊!他是良人,芣苢只有嫁与他,才可得寿。”

于谦听完,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刘诚所言,他听得出绝不是故意如此说。这么多巧合,而且对未知之事,预言如此准确。

若非有意谋划,便真的是能预言未来之事的高人。

至于有意谋划,于谦却觉得不大可能。

难道这世上真有如此高人?

望着刘诚恳切的目光,于谦之前有意回绝这门亲事之心,也悄然偃旗息鼓。

“廷益,我知道你或许觉得荒唐,但当年芣苢病的奇怪,我探查后方知芣苢乃是天生绝脉,我亦

束手无策,最后还是你兄长请得高人,这才为芣苢续了命。”

“高人离开前,曾留下一句话给我:「好好教导孙女,以后再见。」。这些年,芣苢体弱,但好在并无不妥,过了这么多年,高人又至,所言无一不准。”

说到此处,刘诚起身一拜:“廷益,算是世叔求你了。”

“世叔不可!”于谦急忙扶起。

他想起夫人患疾,刘诚与刘芣苢两个多月,每日登门。

尤其刘芣苢,施针、熬药、推拿,从无间断。

今日,刘诚又救下座师。

世叔与父亲相交数十年,虽然有过争吵,但世叔吩咐在钱塘坐诊的弟子,时常登门,为父亲和母亲调养身体。

两家情义之深,又事关刘芣苢命途。

于谦终于说不出半句回绝的话。

最后咬咬牙:“世叔,此事由不得康儿,待他回京,我自与他分说。”

“廷益,你……这是应下我了!那他心仪的女子……!”

刘诚大喜,接着又咬牙道:

“廷益,于家家风我最是清楚不过,你家大小子随在你身边教导,定然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你于廷益也绝做不出逼迫孩子的事,实在不行……!只要那女子不是善妒之人,芣苢……我来和他分说。”

“世叔……”

于谦一时无言,心中却是在想:「康儿心仪的女子,究竟是哪家女子?这些年,我竟丝毫不知。」

恰在这时,有下人来报。

“于大人,刘老先生,杨管家已经在老爷房中候着了,特意遣小人来问问二位,还有没有其他要预备的?”

二人这才惊觉,已经说了好一会儿话,差点误了正事。

刘诚对于谦道:

“廷益,此事以后再说。现下我去给阁老施针,等他清醒过来,进补完养气补血的汤药,你们就可以说话了。”

“劳烦世叔再辛苦一趟。”

“你我之间,不必客套。”刘诚把着于谦手臂,笑着道。

二人并肩齐步,直往杨士奇卧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