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第一奏
张杰胁迫着喜宁到了最里边。
“放开我?”喜宁挣扎道。
见张杰依旧笑嘻嘻,喜宁威胁道:“英国公府也要和北镇抚司同流合污么?”
“喜公公说的哪里话,我本就是北镇抚司百户,至于英国公府与我的关系,别人不知道,你喜公公还能不知道?”
喜宁冷哼一声回头,见徐良已经指挥底下人,将狼爷和他那些随从押下。
“徐良究竟要做什么?”
张杰依旧笑嘻嘻道:
“喜公公,喜二爷这次被北镇抚司救下,自始至终可是一直记挂你,一再央求北镇抚司,不能让瓦剌贼子得逞。只是他如今算是逃犯,加上救他时,不少百姓看在眼里,虽说他此番举贼有功,但北镇抚司也只能按章办事,先将他拿回诏狱。喜公公放心,咱们是自己人,一定会优待他。”
“我兄弟果真在你们手上?”
“喜公公难道不信?你想想,若不是喜二爷告知我们,贼子以他性命要挟,胁迫你做一些事,我们能赶来的这么及时?”
“将我弟弟放了,今夜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喜公公,合着我刚刚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张杰偷偷回头一望,又悄悄贴着喜宁的耳朵道:
“瓦剌人这时候绑架喜二爷,胁迫喜公公替他们办事,还能是什么事?”
“你什么意思?”
“喜公公难道忘了,瓦剌使团走私禁器的案子虽一直压着,但使团的人可是一直被看管着,没有放归。喜二爷此番是被绑架的受害者,按理来说,我们镇抚大人,再怎么也该给喜公公你一个面子,将喜二爷放了。但现在镇抚大人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喜公公不妨好好想想,能是因为什么?”
张杰说的神秘兮兮,听起来似有所指。
突然,喜宁似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颤,惊叫出声。
“你是说慈宁宫……!”
张杰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对他狂使眼色,压着嗓子在他耳边轻声道:
“镇抚大人让我提醒喜公公,这伙人来历不简单,早就被我们盯上了。现在我说的这些,入得你耳,过后我可不认。”
说完,故意大声道:“喜公公放心,这伙贼人敢登门行恶,北镇抚司一定替你出这口恶气。”
喜宁心如乱麻,恰又瞧见狼爷凶狠的眼神。
他此番已经信了张杰的话七八分。
如若不是知道狼爷这伙人来京目的,怎么会有今日这一出?看来狼爷这伙人,果真早就被北镇抚司盯上了。
若真是和慈宁宫那位有关,此事绝不是自己所能处置的了。
心中念头一转再转,又看见狼爷等人各自被一块破布绕过其口,系在脑后,心中愈发笃定。
只是,狼爷人被抓,难免不会供出这些年生意往来的事。
这桩桩件件,可都是杀头的大罪。
慈宁宫……慈宁宫……
喜宁脑中此时就只这三个字。
不对!
若是慈宁宫吩咐,徐良为何要让张杰来提醒他?
于是一咬牙,朝着徐良硬挤出一丝笑容:“徐镇抚,劳烦借一步说话。”
徐良虽看似一直在指挥底下人,搜查还有没有遗漏的贼子,实则一直关注这边动静。
此刻见喜宁这般模样,徐良一边抬步近前,一边向张杰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张杰故作正经道:“镇抚大人,您要属下提醒喜公公的话,属下已经和喜公公说过了。”
徐良只是眉头微蹙,旋即又恢复如常。
“徐镇抚,我和这些人并不认识,他们以我弟弟性命做要挟,要我替他们办事。徐镇抚既然早就盯上了他们,想必已经知道这些人来意。”
“他们来时带的财货,徐镇抚可以一并带回,充当证物。”
徐良依旧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张杰在边上插言道:“喜公公放心,瓦剌贼子不怀好意,镇抚大人明察秋毫,定不会让他们冤枉了好人。”
喜宁眼神迫切。
徐良淡淡‘嗯’了一声。
喜宁又道:“我弟弟的事……?”
张杰又拦下他的话:“喜二爷举贼有功,说不得此事过后,就可以被赦免,再也不用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了。镇抚大人,您说是不是?”
喜宁面上满是尴尬之色,目中却又带着一丝希冀。
徐良嘴角抖了抖,又淡淡‘嗯’了一声。
“多谢徐镇抚,今日之恩,我记下了,以后一定报答。”
张杰一扯喜宁:“别啊!喜公公,别以后了,你现在就没有想说的?”
喜宁面带纠结,最后咬咬牙:“大同的郭公公似乎和这些人,来往密切。”
“郭公公?难道喜公公说的是大同镇守太监郭敬?”
“正是。”
……
等到徐良率众,押着一干瓦剌人离开喜宁府邸,到了外面街口。徐良先是吩咐黑老大率领几人,去将喜胜等人押回北镇抚司。
黑老
大领命而去。
又吩咐朱骥将狼爷等人,连同数箱赃物,一起押送回诏狱。
等到朱骥也离开了,徐良再也忍不住,斜眼睨着张杰,低声喝问:“刚刚究竟怎么回事?”
张杰一耸肩:“是他自己非要往慈宁宫想,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敢扯太皇太后的大旗?”
“大人,我可没说,是他自己往慈宁宫想。”
“你敢说不是你有意引导?”
张杰陪着笑,道:“都怪朱骥那小子,非给大人招祸,今夜闯喜宁的府邸,这喜宁什么德行,大人难道不知?若不让他心怀忌惮,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陛下对喜宁宠信,咱们北镇抚司可不得陛下信任。现在好了,我什么也没说,都是他自己猜的。”
“你当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张杰陪笑道:“大人不是也没拆穿我嘛!”
徐良冷哼一声。
张杰立即换了一副表情,正色危言道:
“喜宁肯定有鬼,不过他刚刚提起郭敬,瓦剌走私的案子也就说的通了。之前就有传言,郭敬和瓦剌人之间有生意往来,看来火炮一案,和他也脱不了干系。于副千户临行之前,不是和大人说过,太皇太后让他私下调查瓦剌使团走私火器一案么?如今于副千户远在军中,临行前还以不能查清幕后之人为撼,北镇抚司正好立此一功。也好给太皇太后一个交代,”
最后又嘟嘟囔囔补了一句:“也能给太皇太后一个由头,肃清朝纲。”
徐良眼中泛着精光,直直盯着张杰。
“我倒是没想到,你自打决定要进武学进修之后,倒是比以前有担当了许多。”
张杰讪讪道:“有吗?”
徐良叹一声道:“你既有心自己赚家业,倒也不失好男儿志气。今夜,你就带人在喜宁府外盯着,若我所料不差,他必有所行动。我现在就回北镇抚司,连夜提审那些瓦剌人,若是你这边有任何消息,立即回北镇抚司见我。”
“是,大人!”
……
喜宁府邸大堂。
地面一片狼藉,全是碎裂的瓷块。
喜宁气喘吁吁,管家在一边战战兢兢。
等到砸完了手边能砸的所有器物,喜宁这才气息渐渐平静下来。
管家见喜宁终于脸色好转了一些,试探道:“老爷,二爷如今被北镇抚司的人拿回诏狱,万一他们对二老爷施刑……!”
“他们敢?”喜宁面沉如铁。
“老爷,那可是诏狱,从来都是好端端一个人进去,没有一个全须全尾的出来,二爷这次怕是要受罪了。”
“闭嘴!”
喜宁突然冲着管家发起火来。
管家委屈的把头低下。
喜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开口道:“让人备轿。”
“老爷,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管家疑惑问道,突然又大喜道:“难道老爷是想到办法,接二爷回来了?”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还不赶紧去办。”
“是!”
喜宁望着暮色,目中划过一丝狠厉。
“郭敬,你别怨我,此事本来不会至此,是你让那些瓦剌人先来牵扯我的。”
……
杨士奇府邸。
下午的时候,杨士奇急火攻心昏迷,等回到府中,自然瞒不过老夫人。
老夫人闻杨士奇昏迷,也差点步了夫君后尘。
老人年事已高,家中又没有其他晚辈,幸好于谦携了刘诚在府中,这才没有出了乱子。
于谦以弟子身份,帮忙料理府中事务。
前来探望的人,也都礼数周到的说明情况,礼送出府。
这一忙,一直忙到了晚上。
于谦又请托刘诚给老夫人探了脉,嘱咐下人熬了些补气安神的药,伺候着老夫人喝了药,送回后宅歇下,这才顾得上用晚饭。
这个时候,管家杨福已经派人将晚饭热了好几遍了。
“于大人,亏得有您在。要不然,光是来探望的官员,我都应付不来。”
管家杨福朝着于谦深深一拜。
于谦忙了一天,却看不出一丝疲惫,冲着杨福摆了摆手,问刘诚道:“世叔,阁老什么时候能醒?”
刘诚咽下口中食物,翻了个白眼,对管家杨福吩咐道:“我让你准备的,现在可以准备了!准备好后,立即送去阁老房中。”
杨福忙回道:“我亲自去准备!”
说完便退下了。
“世叔要杨管家准备什么?”于谦好奇道。
刘诚又是一翻白眼,干脆将筷子放下。
“等饭后,我就施针,阁老身体已是无碍,休息了这么长时间,醒来后进些补血养气的汤药,你们可以说会儿话。”
“今日劳烦世叔陪我辛苦一天,小侄谢过世叔。”
于谦起身,对着刘诚深深一揖。
刘诚笑着伸手拦下,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今天阁老就一定会出事?于廷益啊于廷益,你可莫要诓我,我可不是那么好糊
弄的。”
“那里敢诓骗世叔。阁老年事已高,今日您也看到了顺天府外跪倒的那一片百姓。此案本是阁老让姜府尹接下,姜府尹因为此案判罚不公,怒急攻心,丢了性命。阁老得知此事,如何经受得住。正是怕有什么意外,我才请世叔陪我一起去顺天府,以防万一。”
刘诚长叹一声:“姜府尹是个好官呐!”
接着,又恨恨道:“害人性命的赃官只是轻轻一罚。姜府尹东奔西走,不能为百姓讨还公道,还落得这般下场。可怜姜府尹殒命,身边只有一个老仆,苍天何其不公!”
于谦望着门外,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开口时,语气平静,但却满含力量。
“明日朝会,当议此事,伯渊兄在任上出事,有些人自该担其责。”
刘诚冷嗤一声:“总不会是下旨意的人担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