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殴打（合章）
分清敌我对于康来说至关重要。
这三人显然是敌非友。
曹钦和他放对还说得过去，起码事出有因。
姓方的和姓刘的明显来者不善，这二人于康思来想去，都没想明白，于家何时得罪过他们。
难道他们背后有人指使？
于康脑中又想起王振，转瞬又将此想法甩出去。
应该不至于。
这个当口，王振又不傻，加上他亲自在征麓川一事上布下杀局，断不至于在此事上指使此二人。
究竟是谁？
倒是得私底下好好查查这二人底细。
看他们究竟是被人当枪使了，还是本就来者不善。
想通关节，于康便待继续发作。
谁知堂外突然闯进来一名衙役，那衙役一进堂内，便叉手对着王府丞一拜。
接着看向曹钦。
“府丞大人，一锦衣校尉，自称是曹副千户属下，还带着一汉子，说是重要人证，要面见诸位大人。”
曹钦本来萎靡的精神，突然振作起来。
脸上的喜意再也压抑不住，仿佛下一刻就要大笑出声。
于康见状，心里暗自忖道：果然，还有后手，只是不知这后手是什么，总不至于说是亲眼看见朱骥将人打死吧！
王府丞还未开口，曹钦早已按捺不住。
“我的确派人去找当日事发之时目击人证，快将人带上来。”
那衙役依旧躬着身体，没动。
王府丞也觉得奇怪，那日事发之时，街上人并不少，顺天府也曾派人走访过，所言都大致不差，曹钦所谓人证，难道是瞧见了别的什么不成？
尽管他也感觉到今日势头不对，但既是人证，该过堂一见。
于是也就不做多想，吩咐衙役：“将人带过来。”
衙役领命退出。
不一会儿功夫，复又归来，这次身后却多了两人。
一位锦衣校尉，面黑，中等身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像是个极精明的。
另一人则是个畏畏缩缩的中年男子。
黑面校尉一进堂内，就看向曹钦。那中年男子却时不时偷瞧一眼于康。
于康自然瞧见那中年男子怪异之处，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此人难道认识自己？否则也不会一进门就偷偷打量自己。
但于康看这中年男子却面生。
加上此人是曹钦属下带来，于康虽心里打起十二分警惕，但面上看起来，却云淡风轻。
黑面校尉先开口：“诸位大人，当日事发之时，此人就在现场，而且他恰好也认识打人者朱骥。”
王府丞看向黑面校尉：“你且退到一边。”
黑面校尉倒也识趣，退到曹钦身边立定。
王府丞问中年男子：“你是何人？那日事发之时你又处于何处位置，如实说来。”
中年男子畏畏缩缩的拜倒：“小人王五，做干果营生，那日事发之时，小人就在附近摆摊。那日之事，前前后后，小人都瞧的一清二楚。”
方郎中插言道：“王五，那日的事，前前后后，如实道来。”
王府丞面露不悦，但也没多说什么。
中年男子又偷瞄于康一眼。
于康淡淡道：“怎么，你认识我？”
王五连忙摇头：“小人不认识。”
“不认识你一直偷看我作甚？难道是我样貌怪异？”
曹钦嗤笑道：“于百户倒是奇怪，人家也就多瞧你几眼，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眼见又要吵起来，王府丞又咳一声，打断二人。
吩咐王五：“快说。”
王五又拜一次，断断续续开始说那日所见。
“那日，小人如往常一般，摆摊卖干果。”
“也不知为何，那日生意不大好，问的人也不少，但正经出钱要买的却不多。”
“小人心里烦躁，本打算早些收摊，这时恰好看见有人吃多了酒，嘴里似乎在骂什么人，于是便瞧起了热闹。”
“好巧不巧，这时候却有客人来到我干果摊边上，要买干果，而且还是熟人。”
说到此处，王五又偷瞄一眼于康。
于康终于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了，心里一沉，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似是为了唱和，曹钦问道：“熟人？难道是朱骥？”
王五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
曹钦怒道：“不是就不是，是就是，你既点头，又摇头，这是何意？”
王五脑袋一缩：“买干果的熟客不是朱骥大人，但朱骥大人也在。”
王府丞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忙问：“你认识朱骥？”
“小人家里和朱骥大人家离得不远，算是街里街坊，虽没有时常走动，但确实认识。”
王府丞追问道：“那你说的熟客是谁？又和此事有什么关系？”
王五每每开口，都要偷瞄一眼于康，这次依然如旧。
“那位熟客是名女子，姓于。”
“哪个于？”曹钦猛
地起身，欺身来到王五跟前。
“就是……”王五又一次偷瞄于康。
曹钦故作惊讶：“你一直看于百户作甚？难道你说的这个于，和于百户的于，是一个于？”
“正是于家小姐。”
“啊？你是说于家小姐和朱骥一起来的街上？”曹钦大惊。
王五忙摇头，接着又点点头。
“究竟是还是不是？”曹钦逼问道。
王五道：“于小姐先来的，因为我认识朱大人，他距离于小姐不远。应该……应该……”
“就是一起来的，这都看不出来么？”
“小人……不知。”
“继续往下说。”曹钦似打了鸡血一般，之前阴霾一扫而光。
王五继续道：“喝多了那个人，口中骂骂咧咧，最后直呼姓名辱骂，我听得真切，骂的正是于小姐父兄，于小姐当时脸色不大好看，小人还劝说了两句。”
“于小姐气急，想要上前掰扯，朱大人抢先一步，于小姐这才没有上前。”
“最后朱大人和那撒酒疯的人呛了几句，后来又动了手。那人被打倒后，于小姐和朱大人就前后脚走了。”
“最后还是有人认出被打倒的那人，才合力将他送回了家。”
曹钦大笑几声，“于百户，你还有何话说？”
于康起身，对曹钦的质问视若不见，径直来到王五面前。
“你究竟见没见过我？”
王五一愣：“小人……没见过大人。”说完，看了眼黑脸校尉。
于康冷笑一声，睨了眼有些亢奋的曹钦。
“我因公差离家，走之前特意嘱咐朱骥照看家里，我家小妹乖巧可爱，独自上街我不放心，朱骥跟着也是我特意嘱托过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起来，最近离京这些时日，家里多亏朱骥照顾，我还没当面感谢过他呢！”
“曹副千户说的人证，我以为真的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就这些……？”
于康当面承认，是他让朱骥暗中保护于璚英。
曹钦蓄满全身力气的一拳，仿佛打到了棉絮上，刚刚还有些亢奋的他，这下却有些气急败坏。
只是一时间满脑子糨糊，准备好的说辞一句也说不出口。
于康岂会不知曹钦安的什么心。
此人着实下作，竟然想借此事污了小妹声誉。
好在朱骥懂礼数，这个王五也都实话实说，加上于康自己立即挑明此事，毫无遮掩之态，显得更加光明磊落。
这时，黑面校尉却突然插言：“朱总旗为美人冲冠一怒，确实值得称赞。”
本来安静的大堂，空气突然像是凝滞了一般。
下一刻，就见于康脸色一沉，转首面对黑面校尉。
“你再说一遍。”
众人心里暗道不好，还未来得及出言，就见于康突然一个箭步，欺身来到黑面校尉面前，一拳砸在黑面校尉脸上。
黑面校尉身体摇摇晃晃，显然这一拳来的突兀，他还未及反应，便已经落在脸上。
“姓于的，你做什么？”曹钦大喝一声。
于康却不管不顾，扬起一脚将黑面校尉踹翻在地。
脚下更是一刻不停，连踢带踹。
黑面校尉全身蜷缩在一起，身体弓成河虾的，口中血沫子一直未断。
曹钦上前去拦，许是于康正在气头上，一不小心，一脚正好踢在曹钦小腿上。
曹钦惨呼一声，踉跄倒地。
其他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齐声大喊：“快住手！”
只不过看着于康状若疯魔一般的模样，方郎中与刘寺丞嘴里喊得声音是大，但身体却不自觉的往边上退开，给上前来拦的王府丞与吴煜让开位置。
“于百户，够了！”
王府丞来到于康跟前，这次于康再没失手，当真就停了下来。
堂外涌进来数名衙役，奈何如铁塔一般的黑老大走在最前，恰好将他们所有人挡住。
黑老大来到曹钦面前，向拎小鸡崽儿一般，一只手将哼哼唧唧的曹钦从地面上拎起。
接着扬起蒲扇一般的巨掌，给曹钦拍干净身上灰尘。
曹钦惨呼出声。
“够了！”王府丞脸色沉如铁、重如枣。
“把此人给我赶出去。”王府丞指着黑老大。
黑老大满面委屈，手上一松，曹钦再次摔倒在地，口中哼哼唧唧。
于康怒斥黑老大：“怎么不扶着点儿？还有，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黑老大愈发委屈，生着闷气出了大堂。
衙役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一人敢向前。
王府丞怒瞪于康一眼，指着王五，吩咐衙役：“将此人带下去外面候着，过后我还有话要问。”
王五仿佛被吓傻了一般，最后甚至是被衙役们架着离开的。
方郎中指责于康道：“于百户，你怎么能当面行凶，这是要杀人么？”
于康指着烂泥一般的黑面校尉：“此人嘴里不干不净，难道不该教训？我脾气
向来如此，谁要是骂我一句，我或许懒得搭理，但要敢辱我家人，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对着门口衙役道：“还得麻烦诸位给他找个郎中，务必将他治好，银钱找我外面那位属下要，等我忙完这里的事，再和他计较。”
众人一听，于康话里话外，打了人似乎还没完，竟还要继续寻人麻烦。
方郎中与刘寺丞气的吹胡子瞪眼，但黑面校尉的惨样就在面前，加上依然还在哼哼唧唧的曹钦，最后只是大声指责道：“无论如何，将人打成这样，就是不对。”
接着又冲着王府丞道：“这里是你们顺天府地界，王府丞你究竟管还是不管？”
王府丞正要开口，于康却俯下身子，去扶曹钦。
“曹副千户你没事吧？刚刚真不是故意，你这属下嘴巴太脏，我正帮你教训，谁能想到你会过来，也不知道是我不小心伤了你，还是他反击我时不小心打到你，总归你受伤，算是我对不住你。”
众人心里暗道一声：“无耻！”
刚刚一直是于康单方面殴打别人，听他说的，好像别人也还了手一样。
曹钦挨的那一脚，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瞧见是谁踢的，这个伤人的正主此刻却装起了傻。
于康扶起曹钦。“曹副千户，你没事儿吧？”
曹钦此刻终于缓过来，一把甩开于康搀扶的手：“姓于的，今日的事，我和你没完。”
于康干笑两声。
方郎中与刘寺丞亟待继续发难，逼迫王府丞做出交代。
自始至终，唯有吴煜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王府丞面色并不好看，刚刚的事，一切都是曹钦挑起，直至最后黑面校尉一句话彻底激怒了于康。
但于康后来当众将人打成这副模样，确实让王府丞觉得冒犯了顺天府威严。
王府丞就要痛斥于康此行之无礼，之恶。
这时，又有衙役慌慌张张跑进大堂。
“府……府丞大人，圣……圣旨到了！”
众人皆是一惊，于康的事瞬间都抛到脑后，心里都觉得奇怪。
圣旨？
难道陛下也知道此案了？
于康心里确实一沉，暗忖：难道此事背后，真的是王振？
其他人也一时摸不着头脑，或许他们也在猜测，陛下怎么会因为此案，专门下一道圣旨？
这时衙役忙道：“于百户，圣旨是给您的，传旨的公公就在门口。”
“为何不进来？”于康嘟囔了一句。
无人敢接他的话。
“快带我去。”于康对衙役说道，也不理其他人，径直出了大堂。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给北镇抚司试百户下圣旨，竟然追到了顺天府，当真是奇闻。
“还愣着作甚？”
吴煜率先反应过来，追着于康出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