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王山、贺喜齐齐皱眉。
二人心中暗自思量：年轻人气盛，倒也无妨，而且这次他最先赶到，的确能让人安心不少。但小将军不仅气盛，甚至能看出气性不小，话中带刺，让人听了着实有些恼。
王山的脾气，忍你一句两句，倒也罢了。
毕竟这次远征麓川，你父亲总督军务，麓川之征，对叔父极其重要，万不可有一丝闪失。
老子看在你父亲这个大司马的面子上，可以不和你一般见识，但你小子别不识抬举，忘了自己身份。
王山越想越怒，心中一团火越烧越旺，当下把脸一沉，立即就要出口训斥几句。
贺喜一见王山脸色急转直下，心里暗道不妙。
之前和王山有过争执，但这些都是在气头上的话，不必太当真。
如今不一样。
人家星夜兼程，赶来救援，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受了委屈，年轻人，不见得会强忍下去。
人家父亲，现在正受陛下和王公器重，万一小将军一时气不过，回去告一状。到时候，即便大司马不说，难保王公和陛下不处置，以告慰其心，堵了悠悠众口。
想到此处，贺喜忙拽了王山一把。
又抢在他开口之前，建议道：“小将军，保险起见，何不派人先去探探消息？”
“这倒是使得。”
王祥招手唤来几人，充当斥候，往前行探听消息。
其他大队人马则就近隐蔽，等候探马来报。
期间，贺喜讨了些肉干，和王山等人将就着吃了。
以前不觉得这些东西多好吃，这几日一直躲在暗室，又走了一夜的路。期间滴水未进，滴米未沾。如今这肉干嚼起来，竟甚是美味。
最后几口凉水下肚，腹中果然暖了许多。
王祥冷眼旁观，本来因为对方小瞧于他，觉得他们将自己和锦衣卫那些酒囊饭袋作比较，甚感不悦。
如今再看他们的惨样，竟心中升起一丝同情。
心里倒是不怎么气了。
……
约莫半个时辰后。
斥候回来了，不过只回来了两人。
王祥心知肯定出了什么状况，否则，不会去了七人，只回来两人。
于是赶忙唤来问。
一人答道：“大人，镇子上现在乱的很。”说着，看了贺喜、王山一眼：“正如二位大人说的，镇子上有怪物，有狼群。”
“那怪物双目赤红，不惧伤痛。”
“不过，镇子里景象和二位大人说的，稍有些出入。”
王山眉头一皱，贺喜又拽了王山一把，问斥候：“有何出入。”
那斥候面色古怪，“镇子上，怪物竞和狼群在厮杀，满街尽是残尸断臂，好不血腥。不过，奇怪的是，它们都聚集在城中最大一座宅子门前街上。那些怪物像是要闯进宅子，但宅子大门紧闭，他们进不去。”
王祥忙问贺喜：“二位大人之前在镇子中呆过，可知道原因？”
贺喜正在思量，他们去暗室之前，于康曾禀报，贼人来了个能驭狼的人，再加上之前他们也见识过正常人变身怪物。
可是思量来思量去，也思量不出为何这两者会战在一起。
难道贼子一方内讧了？
听斥候的意思，这狼群竟然在帮据守王家大宅的韩山等人。
怪，实在是太怪了。
“掌公？”王祥唤了一声。
贺喜反应过来，心里知道瞒不过去，回道：“最开始我们所有人就据守在王家大宅，后来我和王千户率领人马探听消息，就和其他人失去了联系。”
“难道其他人就在那座宅子里？”王祥怀疑道。
贺喜却问斥候：“镇子怪物和狼群数量大概有多少？”
“街上尸体不少，现如今剩下的，怪物约莫还有三百余，恶狼七八十。”
王祥眉头紧蹙，之前路上听王山、贺喜说了这些怪物的可怕之处。如此数量，的确有些棘手，再加上狼群环伺，不见得这些畜生不会攻击自己一方。
贺喜察言观色，立即道：“小将军，现如今两方厮杀，正好再消耗他们一番，而且那些怪物，并不是不会力竭，等到他们一方被耗尽，另一方也就到了强弩之末。何不再等等，咱们以逸待劳，岂不事半功倍？”
王祥问道：“若是镇子里还有人？”
贺喜摇摇头，目中闪过一丝厉光，一闪即逝。
“如若他们真的还在，一时也不会有事。锦衣卫和东厂也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他们也不希望救援的人白白送命。”
王祥也觉得在理，可是心中又有些不忍。
王山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冷哼一声，说道：“若要以最小的伤亡，歼灭敌人尽可能多的数量，最重要的便是时机，现如今，时机未到。”
王祥默然无语。
己方这些人，正如二人说的，要是现在冲进去，到时面对的可就是现在敌对的双方，且这双方极有可能会合力攻击自己一方。
到那个时候，自己带的这些人，怕是多
数都得折在这里。
他瞟了眼四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愈发纠结。
王山嘴角撇了撇，直接吩咐斥候。
“再去探，若是交战双方分出胜负再来报。”
斥候看向王祥，王祥却走神了。
王山大怒，训斥道：“还不快去！”
王祥这才回过神来，对斥候下令：“按王千户说的办，快去。”
……
斥候躲在高处，居高临下，镇子中一切刚好能尽收眼底。
这是他们刚重新找到视野最好的地方。
也是他们来得巧，要是再早一日，他们躲藏的地方，会有其他人在。
一名斥候探着脑袋往下看：“宅子里果然有人，看他们身上的甲衣，和将军身边那两位大人手底下的人，一模一样，咱们要不要回去禀报一声。”
之前回去过的斥候说道：“那两位大人说了，除非交战双方分出胜负，否则一直盯着。”
一人道：“你管他怎么说，咱们是将军的兵，管他旁的人狗屁命令。”
“大人同意了。”
“呃……！就当我没说。”
“哎！这帮兄弟可真惨，但愿他们还能多撑一会儿。”
……
随着一声巨响，大门门栓断了。
“快顶住！”
韩山大吼一声，一刀削去身前怪物半颗脑袋。
又冲着那群伤员大吼：“你们在这里无用，快去帮忙顶住大门，多顶一会儿，就多一丝生机。”
于康和胡生一起。
一个怪物刚从高墙跃下，于康瞅准时机，一脚踹在怪物腿上。
胡生赶忙上前，一掌拍在怪物脑袋上。
一声闷响，怪物脑袋像熟透了的西瓜，裂开了。
胡生随即又补了一掌，脑袋爆开，红的，白的，黑的流了一地。
“咦？这是什么？”
胡生惊呼一声，连忙后撤。
只见那怪物脑袋爆开以后，一只肉乎乎的黑色大虫子，正在那浓稠之中蠕动。
于康忙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忍着恶心，捡两根指头粗细的木棍，夹起虫子，小心翼翼放入瓷瓶中。
胡生凑过来问：“大人，要这恶心的东西做什么？”
于康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做什么？给你炒来吃。”
胡生脸色一苦：“大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眼看大门快抵不住了，现在只是零散的怪物爬过墙头。要是大门被攻破了，到时候，怕是咱们都得成为这些鬼东西的口粮。”
“你后悔和我来此了。”
“是有些后悔。”
“倒是没说假话，放心，要真的顶不住，看见那口井了么？你跳下去，我把井口堵死，这样起码能落个全尸。”
“大人，这一点都不好笑。”
……
一只飞奴落下，恰好落在于康肩上。
于康一把抓住，从它腿上取下一根细竹筒。
竹筒没有立即打开，而是扬手将飞奴甩到半空，将其放飞，这才倒出竹筒中封蜡的纸条。
纸条上是老黄的字迹。
按照计划，老黄带领的人，埋伏林中，抓捕要逃走的人，如今胡战使已经被擒获，算是大功告成。
老黄本是要撤离的，但他在来信中说，援兵已至，正和王山、贺喜在一起，隐蔽在镇子外围。
只不过，一直按兵不动，似乎暂时没有进镇子救援的打算。
老黄怕于康危险，派两个人将胡战使看押藏好，他自己则打算带着其余人冲进来救援。
甚至已经给于康指明了方向，到时里应外合。
于康看完信，囫囵个塞进口中。
又急忙上了屋顶，冲着一个方向打手势。
……
老黄等一干人隐在一处。
胡刚，云夫人赫然在列。
胡刚只穿着内衬，他的外袍正披在云夫人身上。
老黄已经和所有人言明接下来接应行动的危险情况。
所有人面色郑重，都做好做了准备，只等一声令下，就冲杀进去。
突然，众人瞧见房顶上于康的手势。
老黄狠狠一砸地面，咬着牙道：“接应行动取消，我们走。”
“啊？”
众人不解。
胡刚更是大急：“为何取消，只要我们不恋战，动作再快点，不见得会失败。”
老黄摇摇头：“这是他的意思，我们要服从命令。撤……”
说完，狠狠一跺脚，率先离开。
其他人尽都哀叹一声，随在老黄身后，一起离开。
胡刚没走，云夫人瞟了眼胡刚，也一同立在原地。
两丈开外的老黄突然回头：“你们最好就呆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如今你们二人身上都有伤，去了只是送死而已。”
胡刚看着老黄，郑重道：“一定还有其他什么办法，是不是？”
老黄道：“是有。”
胡刚眼睛一亮，“既然还有其他办
法，为何不试试？”
老黄指了指一处：“那里就有援兵，只是他们不愿进去。”
“为何？援兵为何不救？”
“来的只是援兵先头队伍，只有二百余人，许是不愿冒险吧？”
“怎可如此？他们竟枉顾数十人性命，既是援兵，不去救人，难道他们就不怕被朝廷治罪吗？”
老黄冷哼一声，说道：“许是他们有信心不会被朝廷知道。”
胡刚突然醒悟过来。
“快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援兵进去救人。”
老黄脸上皱纹顿时舒展开来，几步跨到胡刚身前，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
胡刚瞪圆了眼睛。
老黄道：“只有如此，才可以。”
“好，我去。”
云夫人轻咳几声：“他伤成这样，怎么去？为何你们不去？再不济，我去也比他强，告诉我怎么做，我替他去。”
胡刚却摇摇头：“只有我是大人属下，即便做的过分些，那也是救人心切，事后旁的人说不得什么。此事只能我去。”
云夫人还待再劝，胡刚摆摆手。
“云夫人，之前合力斩杀白狼时，幸亏有你发射出的细如牛毛的小针，才让白狼最后支撑不住，被我们拿下。”
云夫人知其意，转身，等再回过身时，手里有个手指粗细的黑色铁筒。
“这里面还能发射三次，每次射出一根毒针，若要触发，只需按住此处即可。毒针上淬的毒药，见血立发，你小心使用。”
“多谢云夫人。”
胡刚小心接过，又瞟向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臂膀，咬了咬牙，狠狠抓了过去。
“你做什么？疯了么？”云夫人失声道。
胡刚脸色更白了，硬挤出一丝笑容：“不如此做，如何能瞒得过他们搜身，只是如此一来，倒是有些对不住云夫人一番救治。”
“疯子……疯子……你简直就是疯子……！”
老黄等人尽都脸色庄重肃穆，对着胡刚深深一恭。
……
胡刚行至王祥所率队伍藏身处。
他刚一靠近，就被士兵发现，刀架在脖子上。
“你是何人？”士兵质问道。
胡刚不答反问：“可是朝廷派来的援兵？我是北镇抚司于副百户麾下，特来报信。”
“北镇抚司？怎么证明？”士兵看了眼胡刚的臂膀，嘴角一抖，手中的刀贴着胡刚的脖子更近了。
胡刚却仿佛毫不在意。
“锦衣卫的王千户，和东厂的贺掌公不是也在么？他们自然可以分辨真假。”
那士兵眉头一皱，和旁边士兵交换一个眼神。
“随我来！在没确认你的身份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那士兵警告胡刚一番，旁边士兵立即上前，将胡刚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搜了一遍。
等摸到胡刚那血迹斑斑的臂膀时，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缩回了手。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士兵冷冷道。
很快，两人便将胡刚押到一名小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