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死绝(合章)

女子说道:“磨刀岭的人本打算要杀光镇子上的人,一个路过的侠士突然出现,挟持了他们的首领,救下了镇子上的所有人。”

说到此处,她看向王羽。

“我当时被那伙人放走,回家取了细软。等到出门,准备离开镇子时,恰好看到那位侠士动手的一幕。他们得益于侠士出手,才得以保全性命。如今却随你一起,帮着重伤救命恩人的人,去设陷阱打算害他。”

“我不仅看到了那场大战,还看到了你们藏尸。”

“我好后悔,后悔该早点离开,不然也不会害的小离被你射杀。”

“我眼睁睁的看着小离倒在你的箭下,又眼睁睁的看着你们随意地将他丢在狼口之下,最后眼睁睁又看着小离被吃的只剩下头颅。”

“我好恨啊!我多想将你们一个个杀死,可我做不到。”

女子泣不成声。

“所以我只能忍着,故意装疯卖傻,他们所有人都要将我赶走,伪善的你或许心中有愧。才留下我,这些时日,我每时每刻都盼着你们遭报应。”

“我等啊等,终于等到官差来,可是没等到官差来得及问罪你们,你们却被自己人害的死伤大半,为什么你们不都死了,都死了我也就可以去陪我的小离了。”

女子眼中的‘怨毒’,任谁都能一眼看出。

自始至终,副千户都静静地听着,没打断过他。

王羽则仿佛灵魂被掏空了一样。女子说的,他显然已经完全信了。

王山看着贺喜:“老贺,这坏人怎么就偏偏扎堆在一起呢!”

贺喜讪讪一笑,却没应他。

副千户见也问不出其他,转身跑到二人面前请示。

贺喜、王山相视一眼,最后王山挥了挥手:“将他们带下去,和那些活着的一起严加看管,等到了明日,再想想怎么发落。”

早有人领命,将二人带了下去。

王山啐了一口,又骂一句。

“说来说去,木老贼究竟在哪里,还是不知。杀害咱们锦衣卫弟兄的人,如今如那壁虎,断尾求生,现在怕是早跑的没踪影了。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贺喜也点点头,说道:“一群阴沟里的老鼠,这次他们漏了马脚,我就不信,他们会就此偃旗息鼓,我看还是得再调些人马过来,而且按着王羽所说,此地巡检司集体叛变,朝廷也该重新安排人马。”

王山又骂了一句:“他娘的,老子是来找人的,才懒得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贺喜摇摇头,却也没反驳,而是吩咐副千户:

“一会儿你派个人,去管辖此地的衙门,将这里的事说与堂官听,让他们自己派人来此收拾残局。另外,再往你们指挥使那里去个信,将这里的事和弟兄们的伤亡情况详细汇报,让指挥使就近调取人马,咱们这次吃了暗亏,不能就这么算了,总该还回去一些。”

副千户说道:“大人,就怕来不及。”

贺喜冷哼一声:“做下这么大案子,巡检司一整个不做官,倒去做匪。我就不信,统管此地的官员就毫无察觉?”

王山皱眉道:“老贺,你如此大张旗鼓,就怕木老贼的事被传扬出去,到那时,我老叔那里,不好交代。”

贺喜咧着嘴冷笑,厚厚的大嘴唇子往外撇着,更像驴了。

“山兄,此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木老头想寻着,怕是更难了。”

“如今盯着他的,可不光是我们。要知道,押送消息泄露,就说明锦衣卫内部出了奸细。我甚至怀疑,之前押送的兄弟,是被两拨人马盯上了。”

“木老头显然已经和一伙人在一起了,不管那重伤的人如今是生是死,木老头总归已经脱身了,依着木老头的性子,定然会和他们这一方亲近一些。”

“再加上木老头家人突然消失,我现在甚至觉得,锦衣卫内部,你们最亲近的周围,已经烂成筛子了。”

王山面色难看,甚至开始粗喘起来。

他愤怒,但他却不知该怎么反驳贺喜的话。

贺喜说的在理,尽管他也不愿相信,但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相信。

“狗日的马顺!”王山咬牙切齿,骂了一句。

副千户立即将头低低的垂下,不敢有任何表情表露出来。

王山瞪了他一眼,“按着老贺说的去做。”

副千户如蒙大赦,匆匆一礼,转身打算离开。

“等等……!”贺喜喊住了他。

副千户顿住脚步,又连忙施礼:“掌公还有其他吩咐?”

贺喜看向王山,王山说道:“厂卫不分你我,都是给司礼公办事,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贺喜也不客气:“最好能请示一下王公,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木老头也已经脱身,还不如就此给他安一个罪名,张贴其画像,通缉批捕。”

王山皱了皱眉,思量起来。

副千户察言观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冲着王山行礼。

王山语气有些不定:“这种建议递到我老叔那里,咱们回去怕是得被好好磋磨

一顿。”

贺喜苦着脸:“山兄,总比寻不到人,灰头丧脸回去,直接面对王公的强。”

王山目瞪口呆:“老贺,你他娘的可真贼,竟然撺掇我一起,算计我老叔。”

“哪里是算计,只怪咱们没本事。接下来要是能寻到人,料理了他最好。可若是寻不到……”

二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王山怒道:“说什么丧气话,定然能寻到人。”接着又吩咐副千户:“按着贺掌公说的去办。”

副千户愕然,呆愣了一下后,便退下去安排了。

等到副千户离开,贺喜挥了挥手,示意大堂内守卫的校尉和番子退开一些。

王山疑惑道:“老贺,怎么了?”

“山兄,明日咱们真的要去后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山有些不高兴。

如今锦衣卫的弟兄曝尸荒野,尸体被野兽啃咬,甚至做了口粮,王山心里当然不好受。偏偏贺喜此刻说出这种话。

之前都说厂卫一体,现在却打起了退堂鼓。

“山兄误会我了。”

王山却不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

“山兄,今夜这伙贼人不畏刀兵,不知疼痛,那等可怖的样子,山兄也瞧见了。”

“对方人数众多,要是真的埋伏起来,在密林深处偷袭。咱们对此地不熟,即便带着那些吓破了胆子的镇民做向导,怕也只是饮鸩止渴而已。”

“到时他们在明,我们在暗,这次带来的弟兄又能剩下多少?”

贺喜说到此处,察言观色,见王山似有所动,于是继续说道。

“即便他们撤离,不愿得罪锦衣卫,可山兄可还记得王羽说过,藏尸之处,有狼群出没。”

“咱们的人,哪怕是面对江湖好手,亦有一战之力,可在密林之中若是碰到狼群,却不一定能讨得好去。怕是附近村寨的山民,都比我们有经验的多。”

“山兄,我说了这么多,并不是对锦衣卫捐躯的弟兄们放任不管,我在意的是,不能明知危险,却让这些活着的人去冒险。”

“现如今,咱们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另有十余人受了伤。”

“保险起见,莫不如等等,等调来援兵,咱们再另做打算。”

“再不济,附近村寨的山民,他们经常上山打猎,可以多征调一些,让他们挡在前面开路,即便遇到狼群,也能为咱们争取时间。”

王山脸色这才稍缓。

“你说的在理,是不应该轻举妄动,先等等吧!等候援兵和征调山民双管齐下,到时人越多越好。”

两人达成共识,此时已经过了三更。

这一日,发生了许多,加之两人之前干呕,将腹内清了空。

此时却觉得有些饿。正要吩咐寻些吃食垫垫。

这时,却听见外头又开始嘈杂起来,二人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副千户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

两人齐齐变色,还以为‘贼人’去而复返,相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眼中瞧出一丝惊恐之色。

折腾了一天,正是困顿之时,且自己一方的虚实。对方怕是已经摸清了,若对方大举进攻……

两人都不敢继续往下想。

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口中的‘贼人’,其实更忌惮他们的身份,要不然也不会藏尸,布置另一个现场了。

又在他们来之前,大批人马早就隐入山林之中。只留下寥寥人马充当眼线。

最后,还在留下的人暴露之后,当机立断,舍弃了他们。

或许他们没想到,对方忌惮他们,更甚于他们忌惮对方。

……

二人齐声问道:“可是贼子又来了?”

副千户一愣,摇头。

两人长舒一口气,镇定下来,贺喜又问:“发生了什么事?”

副千户忙道:“那些活下来的百姓都中毒了,毒发的很快,全都死了。”

“中毒?什么时候的事?”

两人一头雾水。

副千户悄悄看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

“快说!”王山不耐道。

副千户往门口瞅了一眼:“还不快进来!”

只见两名校尉,脸色煞白,小跑着来到近前,扑通一声跪下。

贺喜、王山一见两人,突然想起就是他们之前将女子和王羽带了下去。

“究竟怎么回事?”王山又问了一次,这次语气更加显的不耐烦。

两名校尉匍匐在地,浑身颤抖,不敢说话。

副千户瞪了一眼他们,只能自己说:

“大人,他们竟将女子和王羽,以及那些活下来的镇子上的百姓,一起关进了宅子,还锁了门。后来,突然听见屋里有响动,底下人打开门时,里面烟雾弥漫,好在能看清人影,发现里面的人已经全都倒了。”

“那女子见咱们的人进来,大声喊着白烟有毒,让咱们的人不要靠近,口中喊着‘终于都死了’,最后一头撞在柱子上。”

副千户又偷偷看了

二人一眼。

“等到白烟散了,我用湿巾包着口鼻才带人进去。”

“如今,镇子上的人都死了,那女子更是撞得脑浆子都流出来了。他们都中了毒。活下来的唯有王羽一人。”

“嗯?”王山,贺喜齐齐看向他。

副千户皱眉道:“说来也奇怪,当时只有王羽还能动,老束给他探了脉,后来只吩咐让用湿巾给他擦了把脸。谁知他缓了缓就好了,只是现在看着精神有些恍惚,正对着满屋子的尸体发呆呢!”

说到此处,副千户踢了两名伏在地面上的校尉一人一脚。

“这两个蠢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知那女子和其他人有仇,却非要把他们关在一起,才酿成祸事。”

两人依旧不敢说话。

副千户偷瞄贺喜、王山。接着又踢了两名校尉一脚。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等着领家法吧!”

王山却摆了摆手:“我当是什么大事,本来就死了不少人,这个镇子一堆腌臜事,他们自己互相报负,怨不了别人。不过,一个镇子,死绝了终究不好,好在还有一人活着,他是亲历者,让管辖此地的衙门自己去问姓王的。”

说到此处,他才似想起来。

“那姓王的为何没事?他难道有解药?之前那些人异变,他就没事,如今所有人都中了毒,还是他没事,还真是命硬啊!”

副千户咧着嘴,奇怪道:“老束给姓王的小子探脉时,发现他体质有些怪,说是和古籍中记载的一种万毒不侵的脉象有些相似。”

“他还说,以前还以为那本古籍上记载的异脉,都是古道杜撰的,没想到真有对上的脉象。”

王山、贺喜二人齐齐讶然。

“还有这种古怪的事儿?那小子两次不死,我还以为是他命硬,原来竟是这样。”

“山兄,这种体质,要是收入麾下,如果用得好,能顶不少事呢!山兄,你看……”

“想都别想,我的。”

贺喜讪讪一笑,他自知抢不过王山,只能满心沮丧,忍痛割爱。

王山喜不自胜,抬脚就往外走:“我倒是要见识见识。”说着又回头喊贺喜一起,又问他:“你那里不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么?拿一颗喂给他尝尝。”

贺喜忙跟了上去。

只有副千户在最后凌乱,口中喃喃道:“那女子一个村妇,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剧毒,又能大面积覆盖的毒烟,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奈何两位大人早已离开,没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