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老黄(合章)
盏茶的工夫,又有一人随着特使出洞。
那人面色白皙,竟无一丝血色,一边走一边咳,精神看着有些萎靡。
他一出现,洞外的灰狼顿时变得有些躁动。
“狼使来的真是时候啊!”又扫一眼白狼:“这不是小白么?啧啧啧……!这次过后,是不是又得下一窝杂毛狼崽子啊!”
白狼一见来人,瞬间弓起身子,龇牙咧嘴。
附近灰狼皆感受到白狼的异样,各自两只前腿往前伸直,整个身体往后弓起,龇牙咧嘴,口中发出低吼声,似是只等白狼发号施令,就立即扑上去,将来人撕碎。
农户打扮,被称作狼使的汉子,面色一沉,冷哼一声:“没想到胡战使伤成这样,嘴上还是不饶人。”他抚了抚白狼的头,安抚白狼的情绪。
出来的人,正是唯一活下来的,五名战使中的一位,看他如今精气神,显然之前贾占,伤的不轻。
远处树上的于康,一见胡战使,就猜到他的身份。
如今又被狼使当面点出,心中怒火升腾起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大人,这人你认识?”
胡生觉察到异样,连忙问道。
哪知于康并未回答他。
对此,胡生倒也不觉得如何,只是牢牢将那人模样记住。尽管于康没说什么,但他瞧的出,于康和此人有仇。
这次,他和胡刚随着于康出来,对于出行究竟要办什么事,其实也只是一知半解,但他们隐隐感觉,这件事和于康的锦衣卫身份有冲突。
不过,他二人本就是因为于康这个人,甚至是于家这个门楣。
至于办什么事,这件事又会和什么势力冲突,他们倒不在意。
二人如今又无家世,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
即便胡生之前有轻荷这个表妹牵挂在,如今也因为于康的出手相救,没了后顾之忧。反而觉得欠了于康好大的人情。
如今能追随在于康左右,一是还恩情,另外则是这前半生浑浑噩噩,实在也想做些事情。
于康为人暂且不说,但就于侍郎的官声,他家公子,也值得追随。
……
胡战使随手甩出一把匕首,直冲狼使面门而来。
狼使吓了一跳,大骂一声,连忙侧身躲过。
匕首越过狼使,扎在他身后树干上,没入树身。
“完了……!”狼使面色一变,忙转身跑向大树,拔下匕首。
“完了,串味儿了,你他娘的到底懂不懂事儿。用凶器伤过人,过了这些时日,上面气味本就消散大半,如今你又混上别的味道,还能分辨的出气味么?”
看着狼使气急败坏的样子,胡战使似乎异常高兴,脸上竟慢慢涌上一丝不正常的颜色。
“二位,办正事要紧。”特使语气中有些无奈。
胡战使大笑道:“这本就是那人的武器,我一直用布包着,生怕损毁,要不是你要闻味儿,我不会拿出来。”
狼使听了,反倒不生气了,即便胡战使话里话外,骂他是畜生。
他小心翼翼的将匕首凑到白狼的鼻子前。
白狼嗅了嗅,竟然很人性化的点了点头。
狼使兴奋的大笑,又向洞口招了招手。但是无人回应。
特使见状,大喝一声:“过来一人。”
一个年轻人,扭扭捏捏,很不情愿的来到近前。特使疑惑地看向狼使。
狼使憨厚一笑。
“小子,你将这把匕首拿着,让这群狼崽子们都闻闻,一个也别落下。”
“啊?”
那年轻人脸上表情一滞,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身体一晃,双腿开始打颤,面带哀求之色。
“怕什么?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年轻人目光瞟向还在撕扯的几头灰狼。此时,骨头被咬碎的声音竟如此刺耳。他哭丧着脸,哀求之色溢于言表。
“还不快去!”特使催促道。
“小子,拿好了!”
狼使笑着将匕首递到年轻人手中。
只不过这笑容落在年轻人眼中,竟是如此瘆人。
但如此境况,他又不得不去做这件事,只能咬咬牙,小心翼翼的挪到一头看起来身体比较瘦弱的灰狼面前,将匕首缓缓递到灰狼鼻子前。
那灰狼嗅了嗅,将头偏到一边。
“我就说嘛!它们乖得很,不会伤害你。”狼使笑道。
有了一,就有了二,年轻人很快就摆脱了恐惧之心,步子越来越轻快。
甚至面对那几头满口血渍呼啦,嘴角挂着碎肉的凶狼,他也只是稍稍有些忐忑。
转了一圈,到了最后一头。
年轻人即将完成这件事,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竟然鬼使神差的摸了摸最后那匹狼的脑袋。
“啊!”
一声惨叫,众人看过去时,年轻人手臂正被灰狼撕咬,一阵撕扯,他的手臂齐肘断成两截。
年轻人惨叫着,连滚带爬,冲向特使。
好在其他狼没有继续追逐,仿佛刚刚的事
不存在一般。
“大人,救我!”
特使大怒,朝着狼使大吼:“不是说没有危险么?”
“谁让他乱伸手?这只是教训,要不是它们听话,就他刚刚的举动,放在平常,早已经被撕成碎片了。”
狼使嗤笑一声,一边说,一边看向那伙满嘴血迹的灰狼。
特使一愕,又朝着洞口处大吼一声:“还不带他下去疗伤。”
狼使则双手一摊,一副和自己无关的样子。
“匕首扔地上让这群狼崽子自己来闻,你做不到么?故意如此,又有何意义?”胡战使一句话,特使猛然回头。
接着,面色不善的看向狼使:“向要合作,最好还是坦诚一些,若再有下次,咱们之间的协议取消。”
狼使憨厚一笑,讪讪道:“哎呀!这不没想到么?倒是胡战使,既然早就想到这么好的主意,为何不早说,偏要眼睁睁看着人家小孩子失去一条手臂。胡战使此举,当真冷血。”
“你……”
……
于康、胡生在树上看着这一幕,两人脸上都不好看。
“大人,他们既然是同一个组织的人,为何彼此之间相对时,竟如此心狠手辣。”
于康幽幽道:“凡是一个组织的名字中带着‘神’字、‘圣’字的,里面的人大多偏执或狂热,不能以常人视之。”
胡生皱着眉,似懂非懂。
“大人,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此时,山洞外狼群已经在白狼一声嗥叫中,四散钻进密林。
两人忙屏气凝神。
等到灰狼过境,于康望着进了山洞的三人,和趴在洞口的白狼,皱着眉道:“你在此处守着,不要轻举妄动,盯着就是,我去去就来。”
说完,不等胡生反应,就独自从树上跳下,几个纵身,消失在密林中。
胡生目瞪口呆,缩了缩身子,哭丧着脸慢慢蹲下,最后坐在树杈上,搂着粗壮的树干,委屈的盯着远处山洞。
……
于康朝着一处方向疾行,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后,一个急停,稳住身形。
“老黄,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嘿嘿!你还是这么机警,我还怕你听不到呢?”
林中淅淅索索一阵响动,接着从阴影中走出一人,佝偻着身形,满脸沟壑丛生。
若是王山、贺喜在场,定然会大吃一惊。
欣慰此人不是别人,竟是之前为他们带路的拾粪老头。
于康一见来人,脸上便换了一副表情,喜不自胜:“自打得到消息,来的是你。我沿途便留下记号,一路上一直小心听着周围响动,咱们曾经一起呆了两个月,你传递消息的声音,又怎么能瞒过我?”
“见过十三先生!”老黄笑嘻嘻一揖。
于康上前把住他的胳膊,不让他拜下。
“你倒是动作快,把王山那草包这么快就领进镇子,要是我跑的再晚一点,非得被他们堵在镇子不可。”
“我听说镇子来了三人,在镇子的首富家住着,趁着锦衣卫搜查的功夫,逃离镇子。当时我就猜到是你,好在我看见你留下的记号,知道你没事。哎……!”
老黄长叹一声,面色凝重。
于康见他如此模样,心知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忙问:“可是镇子里发生了什么?”
老黄又叹一声,将镇中发生的事,对于康细细说了一遍。
“事态稳定之后,我本打算继续待在王山他们身边,以便探听消息。谁知,那个妇人竟用毒药毒杀了镇子上剩余的人,最后自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实在惨烈。如今,整个镇子里,只剩下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了。”
“而且,看样子王山、贺喜二人,似乎不打算进山搜寻,他们给京中传去消息,想让京中再调人马过来。”
于康冷哼一声,他自打从老黄口中听到小镇发生的事,便猜到会有此一着,并不感到奇怪。
他想起来时的箫声,当时就觉得有些怪异。
如今再回想起来,没立刻猜到那箫声,竟是能使人产生异变的夺魂曲目。
一个镇子,如今全部葬送性命。
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位大嫂竟然身藏毒药,还是毒性极大,覆盖极广的毒烟,这种东西极其罕见,她一个村妇,怎会有这样的稀罕之物。
回想之前他和大嫂相谈时,大嫂那奇怪的眼神。
他当时只以为大嫂有了报仇的希望,可以借助锦衣卫,将有些事通过官府,大白于天下,为自己和孩子申冤,谁知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他有些后悔没有早一点察觉到这些,否则也不会断送掉这么多人的性命。
心中叹一声:“五哥,你从匪寇那里救下他们,但终究他们还是死了。”
他正哀自嗟叹,老黄却一拍脑门。
“对了,你住的那家王姓首富家里的大公子,如今还活着,整个镇子,就活了他一个人。”
“嗯?”
于康一愕,觉得奇怪。他知道王羽是和这个什么‘圣教’是一伙的。
既然其他人都生了异变,他为何没事,难道误会他了。
于康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老黄口中连连赞叹:“啧啧啧……!这姓王的小子不得了啊,之前便没有变身成怪物,后来那妇人的毒烟,也没毒死他,听锦衣卫那个随行的大夫给他把了脉,说他是什么劳什子万毒不侵的脉象。乖乖,这个样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万毒不侵?”于康听后,同样错愕不已。“天底下还有这种脉象?”
老黄摇摇头:“这天底下奇人异事多了去了,咱们没听过,并不等于没有,我看王山对他那宝贝样,应该不是假的。”
于康点点头。
他自己都能无缘无故来到这里,还借尸还魂,这事儿岂不是比王羽那万毒不侵的脉象还要奇特?
于是,也不在此事上纠缠。
“老黄,咱们的人如今在什么位置,有多少人?”
老黄手指一个方向:“连着我,一共来了三十二人,都是好手,就在你传信来的那个山坳的洞穴附近。”
他一边说,一边看于康表情变化,又急忙补充了一句:“若是人手不够,二先生在百里之外还有一队人马,可以立即赶来。”
“二哥的人,还有大用,轻易不得出动,咱们这三十几人够了。让他们继续待在原处,隐匿好行迹,等需要的时候,我再传递消息给他们。”
“对了老黄,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年轻的时候曾在南疆呆过几年?”
老黄一瞪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没有的事?我怎么回去那种地方。”
老黄一边说,身体一边抖,脸上表情极其夸张,和平日里简直判若两人。
于康眼睛一眯:“真没有?”
“没有!”老黄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那翠姑是谁?”
“你……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老黄往后急撤一步,谨慎的看着于康。
于康知道他误会了。
“当时咱们待在一起的那两个月,晚上夜深的时候。你口中一直喊着‘翠姑’这两个字,我借着你说梦话,多问了几句,你就什么都说了。”
老黄长舒一口气,但很快又紧张起来。
“这件事你没和其他人说吧?”
于康面露尴尬。
“谁?”老黄气急败坏。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怀中那个荷包,上面绣的花纹,一般的南疆的姑娘,可不敢擅自使用。我打听了一下,似乎是个古族的特有纹样。而且我听说,那个古族的人,个个都身怀秘术,甚至能和兽鸟鱼虫对谈。”
“你究竟要做什么?”老黄哭丧着脸问
他此时有种被人扒光,赤条条站在面前的感觉。
于康笑了笑:“就是想问你一件事,最好能帮一个忙。此事尤为重要,甚至牵涉到五哥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