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有奸细
于康愕然，惊讶无比。
这并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惊讶。
今朝以来，军备糜烂，克扣军饷，甚至吃空饷的事，并不少见。
但这些大都在地方和边军之中，即便京中驻军有这种消息传出，于康也信的。
可锦衣卫乃天子亲军，怎会……
要知道，‘山猫’在牺牲之前，说的好听点是‘密探’，说的难听，就是锦衣卫编外人员，算不得正式编制。
他当时借这个由头，向当今陛下告这一状，就是吃定了朱祁镇年轻气盛，最看不惯这些。
小人物的悲惨命运，从不在他这个未踏出过天底下最精致的樊笼的帝王心中过。他以为他的治下。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
断不会出现这种抢‘人命饭’的事。
奈何于康的话，刺痛了他。
那日，朱祁镇将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和新上任的北镇抚司镇抚徐良宣召进宫。
徐良后来没有细说那日，朱祁镇究竟发了多大的火。
但那日之后，一日之内，三罚锦衣卫指挥使。便是司礼太监王振劝说，都依然无果，没能息了天子一怒，可见此事，对朱祁镇影响之大。
于康离京早，离京之前的几日，又一直‘养伤’，不能下榻。
且他的心思，那时一直在老五这件事上。
加上锦衣卫有意遮掩这种丑事，以至于他并不知情，更不知此事在锦衣卫下层，引起的的轩然大波。
直到此刻，从这位副千户口中，他才知道，原来锦衣卫竟也糜烂至此。
无心栽柳柳成荫，这是于康没有想到的。
是以，于康此刻的表情并不是伪装。
尽管这之前，他一直伪装。
副千户见于康如此表情，疑惑道：“你不知道？”
于康摇头。
副千户苦笑，眼中露出一丝钦佩：“于家家风，果然令人敬仰。”
于康一愣，又道一声：“多谢。”
“现在知道原因了，就赶紧离开吧。别让我难做。”
“大人，等援兵一到，我再离开。”
“那时，怕是你想走，也走不了。”
“如今我独自离开，更加危险。我要找的人，还未找到，事未成，还得留在此地，对方贼子，不见得会让我如愿。若是我单独行动，反而更加危险。我在此处，却是安全了许多呢！毕竟，大人言至于此，定然不会忍心对我出手。大人放心，该离开时，我自然会离开，若是到时我实在无法脱身，也怨不得大人，这都是我的命。”
于康说完，对副千户深深一拜。
副千户叹口气，知道于康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也在这短短时间的交谈中，大概了解于康的性子，只能点点头：“你想好了就成。”
两人默默对视半刻，副千户又叹口气。
“既然你要留下，那就随我来吧！虽说对方大概率只是想将我们拖在此地，但万一对方得了失心疯，偏要反着来，咱们也得早做些准备，以防万一。”
“都听大人的。”
……
京师。
王振府邸。
管家王禾从轿厅领着马顺，一路到了堂室。
马顺这次依然是乘轿而来，只是这回，他已经不再需要搀扶。虽然行走之间，姿势极其别扭，但能看出，他已好了大半。
一日之内，被连续打了两次板子，加起来有百余之数。
他能好的如此之快，有人称赞他不愧是锦衣卫‘掌门’，定然是因为身体强健。也有人称赞治伤的大夫妙手妙药，才有如此奇效。
但在背地里，谁不骂一句，阉党私相包庇。
要知道，这种板子，是有猫腻在的。
行杖之人，那都是有手艺在身的好手。
他若是想让你死，只数杖，便让你身残骨裂，甚至当场毙命。
若是想让你活，哪怕百杖千杖，外头看着皮肉皆烂，内里却不损分毫，只要修养数日，即可下地如常。
马顺显然就属后者。
……
王禾将马顺安置好，让小厮在边上伺候着。这才去禀告王振。
马顺有些坐立不安，又叮嘱了一句：“王管家记得说与王公知道，山兄与贺掌公来信，似乎有些不对，我得尽快与王公见面详说。”
王禾也知事情严重，连忙小跑着去了‘经堂’。
过不大一会儿，就见王振一身便服，到了堂室。
马顺连忙起身，大礼参拜。
“顺子，大晚上来我府上，可是有什么要事？”王振心情看着不错，指了指座位，示意马顺坐下说。
马顺尽管着急，却也只能坐下。
等坐定后，不等王振发问，就急不可耐的道出来由。
王振听了一半，大怒。
“竟有如此事？两方势力，还敢杀护送的锦衣卫，当真好大的胆子。”
“王公，信上还说，昨夜，山兄他们受到一方人马的袭击，死伤二十余人。还特意指出，当地巡检司早已叛变，和那伙贼
人狼狈为奸，他们怀疑辖地官员也不干净，所以想调其他地方卫所兵马，前去剿灭叛贼。”
马顺瞅了瞅王振脸色，又补充道：“山兄他们的意思，人没落到叛贼手中，却落在另一方手中，如今那伙叛贼也在找人，他们建议给木老贼安一个罪名，通缉。”
“放屁，若是能通缉，我又何必派他们去这一趟。哎……当时就不该答应他去和家人见面，让他们钻了空子。不仅老贼脱身，还让他没了顾忌。信上还说了什么？”
马顺突然紧张起来，接着，身子立马从座位上弹起，‘噗通’一声跪在砖地上。
“都怪我御下不严。”
王振脸色一沉：“说明白点。”
马顺战战兢兢道：“山兄他们怀疑锦衣卫有奸细，还不止一方势力。”
说完之后，马顺就缩着脖子，静候王振训斥责罚。
哪知等了许久，也不见王振说一句话。
马顺勾着脖子，悄悄抬头，刚好迎上王振刀剑一般的眸子，吓得又赶紧将头低下。
“起来吧！”
马顺身体一抖，不知何意，但却立即听话的起身，垂手恭立在旁。
王振冷哼一声：“你当我不知道出了奸细？自打出事那刻，我就知道肯定有人走漏消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蠢，直到现在才明白，身边有人一直在为其他人办事。”
马顺身体一寒，整个人仿佛身处寒渊之中。
他以为这下自己完了，哪知王振并没有在此事上纠缠太久，而是问他：“距离山子他们最近的卫所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