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从山洞到小镇（合章）
王振肃然而立，不说话。
毛义有心催促，刚张口，却又立即闭上。
他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是王振向陛下给于百户讨的封赏，甚至还向陛下为于百户讨了另一份差事。
毛义猜测，定是王公赏识于百户才华，想拉拢于百户给自己办事。
只是于百户的父亲是于谦，这次于谦入狱，差点被斩，谁人不知这是王公的手笔。
于谦到如今依然还在狱中押着，王公却对于谦这个养子释放善意。
看不懂，实在看不懂？
于百户是有本事，也入了陛下的眼，甚至这次陛下甚至为了给于百户出气，狠狠责罚了马指挥使。
马指挥使可是王公心腹中的心腹。
这次以后，马指挥使岂会放过于百户。
依着王公的性子，放在以前，再怎么说也不会做出如此让自己人心寒的举措啊！
毛义脑袋中连转了好几道弯，可就是想不明白。
王公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也正是因为猜不透王振的心思，毛义这次去传旨，无功而返的第一时刻就想到了王振。
王振的举动蹊跷，毛义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到王振不高兴。
他在等王振的吩咐，以便去给陛下复旨。可过了半晌，王振依然没有动静。
毛义不禁有些着急，他还要去乾清宫复旨，届时陛下问起，宣旨未成的事该怎么回话，他急需知道王公的态度。
眼见时间流逝，毛义心中愈发急迫，最后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开口：“王公，陛下问起，我该怎么说？”
王振似刚回过神来，目光中的透露出的神采难以捉摸。
毛义察言观色，只能瞧出王公此时很不高兴。
他还以为王振是因为这次于百户突然离京，让他一番好意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继而恼怒。刚要劝和两句，哪知王振却先开了口。
“罢了，我和你同去见陛下吧！”
毛义一愣，下一刻，满心欢喜。
心想：王公陪着同去，显然是要为于百户在陛下面前说好话，于百户竟然得王公青睐至此。
可他哪里知道，王振此时早已怒火滔天。
只是因为和杨士奇交易在先，此时即便再大的怒火，也只能先忍下。
……
于康携胡生和胡刚，到当时老四、老五大战之地时，已经是离京五日以后了。
于康此时一副富家公子的装扮，胡生、胡刚则是和以前一样。
胡生生的文气，像个教书先生，却一身硬马硬桥的硬功夫。
胡刚生的粗犷，看着像个莽夫，却偏偏练的是腾挪闪躲的灵巧功夫。
两人常年行走江湖，对江湖人、江湖事了解颇多。
这次带着他们二人一起，正是于康看上了他们二人的人品功夫。想让他们为自己这个锦衣卫试百户的身份办事。
“大人，这周围要是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曾经发生过大战。”胡生盯着某处，撇着嘴说道。
于康顺着胡生的目光，看向某处。
只见不知何时，窜出一只野犬，正在地面上舔舐。
胡刚见状，一个箭步窜到野犬跟前，一脚就将野犬踹飞。
野犬呜咽一声，摔在不远处，爬起后，夹起尾巴就逃了。
于康和胡生来到野犬舔舐的地方。只见那处土色暗沉，和周围土色有些不大一样。
“大人，是血迹，虽然已经干涸，但野犬嗅觉灵敏，所以找出了这块被遗漏之处。大人，这里的土被换过。”
于康也早已看出此处有些奇怪，只是说不上来哪里怪。
经由胡生这么一说，于康终于恍然大悟，不由得对胡生高看了几分。
接着，于康冷冷一笑：“欲盖弥彰！”
胡生皱眉道：“大人，照您所说，这里死了这么多人，对方不仅挪走尸体，还花费大气力将地面都翻新了一次。能做出这些，可不是简简单单几个人就能办到的。”
于康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绸布摊开。
竟是一副地图。
这幅地图正是由老四和护送他回京师的那两名弟兄，凭着印象描述，画师画出来的。
于康将地图比照着方向。
“走，去那边看看。”于康一边走，一边将地图重新折起，塞回怀中。
大概走了一个半时辰，到了一处山洞。
山洞很大，有岔道，最里面还能听到水声，显然有流水经过这里。
“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于康吩咐了一句。
三人各自挑选方向，打开火折子。
大约只过了不到半刻钟，胡生的惊咦声就传了过来。“大人快来，此处有异。”
于康忙撂下自己搜寻的那处岔道，直奔山洞最里面。
等他寻到胡生，发现胡生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他凑近了去看，竟是一块半指长的布条。
这时，胡刚也赶到了。
“大人，这上面也沾染了血迹，因为此处靠近水源，所以潮湿，
血液并未干透。能肯定，这块布在这里留置的时间并不长。”
于康接过小布条，仔细端详了一番。接着弯下腰，将火折子照在地面上，身体慢慢挪动。
“大人，您找什么？”
胡刚一边好奇地问，一边有样学样，也俯下身子，用火折子照地面。
胡生却恍然大悟，忙道：“快，仔细看看附近有没有脚印一类的东西。”
“哦！”
胡刚应声不过片刻，就突然惊奇大叫：“找到了找到了，这里有脚印。”
这一声嚎叫，将于康和胡生都吸引了过去，两人来到跟前，探过身子去看。
于康嗤笑一声，拿着火折子离开了。
胡生也是一样，只是他刚转过身，就被胡刚拽住。
胡刚茫然地指着地面上的脚印问：“不是要找脚印么？这难道不是？”
胡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是我的脚印，你看不出来么？要找的是别人的脚印。”
胡刚闹了个大红脸，气急之下，用脚使劲剐蹭地面，将脚印磨掉。
……
于康为何要寻脚印？
一切都源于胡生找到的那块布。
那块布遗落的地方正是靠近水流的地方。显然，有人在靠近水流的地方包扎清洗过伤口。
果然很快，三人就都有收获。
互相比对之后，排除他们三人的脚印，其余脚印均来自两个人。
其中一个脚印极为娇小，显然出自女人的莲足。
于康此时终于稍稍放下一直以来，提到嗓子眼的心。
在京城时，尽管他也不信老五会出事，也一直安慰老四和柳媚儿说老五一身功夫，定然能想办法脱身。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在老四的描述中：对方几人不仅个个武艺高强，对待自身更是狠辣。
和这样的人交手，想要逃离绝不容易。
现下，他终于放心了，比对脚印的深浅，能看出女子脚印之外的那个脚印，有深有浅。
极深处，深度几乎到了女子脚印的的三倍有余，显然是有负重在身。
极浅处，则只比女子脚印深了倍余而已。
若无意外，那负重，就是老五。
女子脚印，来自‘山猫’的妹妹卓姑娘。
至于背负老五的人是谁，不得而知。
于康心头窜动，开始推测：老五需要人背负，且山洞中寻不出任何老五留下的记号，显然他负伤极重，甚至昏迷也不一定。
既然如此，他们就得尽快找到能医治老五的地方。
此地偏僻，人烟稀少，即便有些村寨，怕是也难找出能治伤之人。
方圆百里之内，就一个「幸福小镇」，不过据老四所说，「幸福小镇」发生凶案，死了不少人，镇子里的村民当时一个都没瞧见，人去屋空。
于康将自己带入和老五同行之人的心中。
若是我的话，肯定先要找能治伤的大夫。最不济，也得找些能治伤的药草。「幸福小镇」村民集中居住，又有路过的行商脚夫，镖人游夫歇脚，定然会有药铺。
人去楼空，但只要药铺还在，就能找到药草。
想到此处，于康招呼一声胡生和胡刚，打算去「幸福小镇」探询一番。
之前来的弟兄搜寻附近，那时昏迷的弟兄还没清醒，老四又不知道这个隐秘山洞的事，加之这里距离大战之处颇远，没找到这里情有可原。
至于他们传递回京城的消息，也很粗略，只说没找到人，「幸福小镇」的情况，只字未提。
「幸福小镇」地处偏远。
但过去了这么些天，总该有附近寨子或者路过之人发现镇子异样。
即便是辖管的官府距离再远，也该有官差到了才是。
于康思绪开始杂乱起来，他甩了甩脑袋，清空杂乱无章的思绪。
喃喃道：“无论如何，都得先去那个镇子看看再说。”
……
循着地图上所画的方位，三人从山洞离开后，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在高处远远看见镇子轮廓。
镇子中竟有人影窜动，且人数似乎不少。
于康皱了皱眉，觉的有些奇怪。
等三人从高处下来，拐到大路，大路上零零散散，竟有不少人，所行方向正是镇子方向。
不用于康吩咐，胡生早就赶了几步，追上几个结伙的，去打听消息。
片刻后，胡生皱着眉头回来。
“大人，今日正好赶上「幸福小镇」有大集，附近村寨的山民都来赶集。而且我问了他们关于镇子的事，他们都说没听说镇子有奇怪的事发生。”
“死了那么多人，当时人去屋空，这才几日，就恢复正常了？”
就连粗枝大叶的胡刚也察觉到不对，发起了牢骚。
于康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示意二人接下来谨慎些，等进了镇子瞧过之后在做他想。
三人到了镇子的石牌坊下，于康往牌坊两边看了看。
此时，牌坊两边各自站着三人，一共六人。这六人虽然身上都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且姿势不一，但只要是有人经过石坊，他们就都会不约而同的齐齐盯着经过的人猛瞧。
这些山民看不出他们什么异样，但他们岂能瞒得过于康？
于康心里冷笑，暗道一声：果然。
三人越过石坊，六人中立即有一人悄悄跟了上来。
胡生和胡刚显然也察觉到了，于康轻轻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下一刻，于康随意拦住一位汉子，故意将声音拔高了几分。“这位大哥，你可知镇子上哪里有售卖脚力牲畜的地方？”
那汉子看着于康，将于康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一番。
于康先是恶狠狠瞪了眼胡生和胡刚，说道：
“还不是家里这两个蠢货，就歇脚的功夫，也不知怎么想的，将马缰绳解开让马吃草，那畜生哪里知道什么是忠心，撒丫子就跑了，害得我走了大半天的路，脚都走疼了。”
说着，徒自不解气，冲着胡生，胡刚骂道：“等回去了，让你们好看。”
胡生、胡刚没来由招来于康一通喝骂，尽管心里知道于康这是故意演戏，但心里仍觉得别扭至极。
还好胡生反映的快，谄笑着赔罪：“少爷，您消消气，都是我们的错，等回去了，您怎么责罚我们都行，现在办正事要紧。”
于康啐一口道：“小爷这次算是赔大了，那三个畜生可是值不少钱呢！”
说完，再不理胡生、胡刚。
回过头再看那汉子，汉子早就满脸堆着笑，“公子，您要看什么脚力，这镇子我熟，我带您去。”
于康没好气道：“当然马最好了，不过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马，怕都是些拉磨犁地的驴骡而已。”
汉子谄笑道：“咱们这里当然比不上公子来的地方，马匹也不多，但总归还是有的，赶路行脚绝没问题。”
“哦！哪里有？快带我去。”
汉子却站着不动。
于康笑道：“你快带我去，少不得你的好处。”
汉子这才喜笑颜开。
“公子请随我来，我带您去。要说好马，当然要属王家了，王家当家的以前是我们「幸福小镇」的镇长，镇子里就属他家最富，不过他前几天携小儿子去探亲了。好在他家大公子还在，也只有他家能凑齐三匹好马来。”
“首富之家，这倒要见识见识，快带我去。”
说完，又拉下脸，没好气的对胡生、胡刚吼道：“还不快跟上！”
这汉子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儿，先是劝和，接着又闲聊起镇子风土人情来。
于康听着听着，驻了足。
汉子一愣。
于康舔舔嘴唇：“大哥，听你这么一说，我非得在这里住上两天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