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虎作伥十万菜团

580、启禀陛下,反王徐敬瑭已于方才,死于正阳山下!

单独说话?

赵都安愣了下,狐疑地看向老张,不知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

金简和玉袖也怔了下,不大想挪屁股,但师尊发话,也只好不情不愿,跟随钟判离开。

等三人走了,厅内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人。

赵都安也不装了,摆出一副大咧咧姿态:“天师什么话还要背人?”

他有点气。虽说老张这回帮自己解决了大麻烦,但被当工具人的体验还是有点不爽。

张衍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忽然说道:

“你可知,老朽为何断定,那徐敬瑭会追着你不放?”

这是老天师计划中的一个bug,如何确保徐敬瑭始终死咬着赵都安,来到正阳山?

不想他竟主动提出。

赵都安想了想,试探道:“因为我足够有价值,且一直给他随时能追上的错觉?”

岂料张衍一竟是摇了摇头,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耐人寻味:

“有这个可能,但更重要的,若老朽猜测不错,应是徐敬瑭对你势在必得。准确来说,是对你的身体势在必得。”

不是,你这老不正经的说啥呢,这话可不兴说啊……赵都安屁股一紧,旋即,他脑海中突兀闪过一道灵光。

继而,只听张衍一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令他惊悚的话:

“若说的再明白些,是对你身体里的那条龙魄感兴趣。”

嗡……

这一刻,赵都安脑子懵了下,本能地生出强烈的警惕,看向张衍一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这老家伙……知道自己身上有龙魄?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是在诈我?!

张衍一本不该知晓这个秘密。关于龙魄的事,只有他与女帝二人知晓才对!

一股麻意自脊椎骨窜上天灵,赵都安近乎下意识地控制脸上的微表情,困惑道:

“天师这话什么意思?”

张衍一笑呵呵道:

“不必在老朽面前装傻,老朽也没必要诈你一个后辈。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在天下人眼中,都认为当初你能召唤来太阿剑,是陛下暗中相助,本也无人怀疑到龙魄身上。”

赵都安沉默了。

老天师语气笃定,似乎早已知道。但应不是贞宝告诉对方的,那会是什么时候?

最大的可能,还是当初的佛道大比,或许张衍一那时候就已看出,但装作不知罢了。

短暂安静,他说道:

“太祖龙魄……我略有耳闻,天师想必想差了,但那等神物,有也该在陛下手中,岂会存在我身上?

不过,前辈的意思是,徐敬瑭误认为,那东西在我这里?所以才宁肯丢掉淮水,宁肯放弃二儿子的命,也非要抓到我?”

呵呵,装……你继续装……张衍一也不点破他,只是淡淡道:

“徐敬瑭在神明加持下,感知会强大无数倍。”

他没说全,但话语中的意思已是再清晰明白不过了:

徐敬瑭身为皇室血脉,定然知晓龙魄的存在,在获得神明力量后,洞悉了沉睡于赵都安气海内的太祖遗留。

因此,才锲而不舍追杀……老天师或许早猜到这一步,才笃定赵都安可以将丧神引来正阳山。

“前辈……”赵都安疑惑道:

“姑且不说那徐敬瑭为何会误以为,龙魄在我这里。前辈与我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不妨说的清楚明白些。”

张衍一却是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负手走到了厅堂屋檐下,眺望山外景色,平静道:

“不必多想,老朽只是对六百年前的大虞太祖多有好奇而已,龙魄既不在你手中,便当老朽猜错了。

不过,那东西若真在你手里,当你真正面临必死绝境,有它在,你想必也死不掉,呵呵……

传闻中,那龙魄乃是大虞太祖毕生练出的‘武神’雏形,若存活数百年而未消失,那其层次想必也不弱于神灵太多,徐敬瑭能借丧神之力,容纳龙魄之人,又何尝做不到?”

赵都安怔怔地看着老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好了,如今徐敬瑭已死,你也奔逃了数日,想必也急着回去见陛下。正阳山乃太平之地,老朽已请正阳收拾了房间,你先住下歇息,等休息够了,再送你回镜川邑。”

张衍一摆摆手:“至于这次老朽出手助你的费用……”

赵都安冷笑道:“我拿命帮你钓鱼,你赚大了好吧?”

张衍一悻悻然闭嘴,他虽然爱好白嫖,但扪心自问,这次镇压丧神,他的确赚了。

赵都安迈步往外走,即将走出院门时,忽然停下脚步,扭回头来,平静道:

“前辈方才在堂中,说天道术士顺应大道行事,令我想起曾遇一读书人,曾说起类似的话。

其言‘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丢下这句没头

没尾的话,赵都安扭头推门出了院子。

张衍一怔然,低头咀嚼着这句话,尤其是最后“从心所欲不逾矩”七个字,狭长双眸绽放亮光。

他猛地抓起腰间天书,有将这句也刻入《天书》的冲动。

白嫖天师限时返场。

“这小子……”张衍一唏嘘,“这么不想欠老朽人情么?这滑头……”

……

数千里之外,云浮地界。

一群白衣术士稀稀拉拉,行走在山林中,只是数量相比于当初,少了许多。

不少人的哭丧棒都丢了,或断了,腰间的棺材也黯淡腐朽。

白衣门主尸幽帘走在前头,这名妖艳的老女人衣衫脏兮兮的,染着血,行走间抖动的兜帽下,脸色愈发惨白。

腰间的棺材上,更是有一道粗大裂痕。

那一晚,她率领白衣门术士从镜川邑撤离,却遭遇了提刀杀来的赵师雄。

一番恶战。

若正常情况下,赵师雄虽强,但对上整个白衣门也只有败走一条路。

但怎奈何,当时整个白衣门为了召唤丧神,法力几乎耗尽。

尸幽帘为了保护白衣门属下不被杀尽,束手束脚,又因术士在正面厮杀上,本就远不如武夫。

因此败下阵来,更被赵师雄狠狠砍了三刀,伤势不轻,连儿子尸罗衣都被赵师雄刀斩。

只堪堪将其尸首抢回来,并带着残余的白衣门人,落荒而逃。

可就在正阳山上,丧神被镇压的近乎同时,行走在林间的白衣门术士们近乎同时驻足,抬头愕然望向高空。

“噗通!”

“噗通!”

一名名本就残血的术士眼孔中光芒熄灭,连惨叫都没有,便倒地气绝。

反噬!

强大的仪式,必伴随强大的反噬,“丧神之死”令一众邪道术士身上诅咒爆发。

眨眼功夫,林中术士几乎死绝!

“噗!”尸幽帘猛地仰头,喷出一口猩红鲜血,人仰头栽倒,竟也短暂昏迷过去。

反噬不足以杀死她这种层次的强者,哪怕她已重伤。

若无人打扰,大概最多一炷香,她就能恢复神智,清醒过来。

然而……

就在白衣门集体暴毙后没一会。

“嘎嘎嘎……”

森林高空,一只漆黑的乌鸦振翅盘旋,仿佛在笑。

继而,林中一蓬黄色的雾气涌来,黄雾中,一个衣着形貌潦草至极,身后背负一柄由铜钱串成的宝剑的中年男人缓缓走来。

冥教教主怜悯地俯瞰林中一众尸体,唉声叹气:“何苦来哉?”

乌鸦从天空盘旋落下,双脚踩在附近树枝上,口吐人言:“死啦,死啦,你救不救?”

冥教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但每一次用代价都很大。

教派也与白衣门同气连枝。

只是冥教的成员要少了太多,每一代核心成员最多也没超过五人。

冥教教主没好气道:

“这么多人,救个屁,是张衍一出手了,都劝了她多少次,见好就收,为何非要将门派绑在一个王爷身上?还真想带着白衣门做大做强,翻身做国师?走蛊惑妖道的前车之鉴……”

他嘀嘀咕咕说着,径直走到了尸幽帘面前,俯身看着仰面躺在地上的白衣门女门主,絮絮叨叨。

乌鸦耻笑道:

“不救?那你还要老婆不要?我可提醒你,她儿子还在棺材里呢,八成是要托你复活。”

潦草小狗一般的冥教教主嘀咕道:

“幽帘啊幽帘,往日与你说起婚配,你便要打人,如今你这般弱了,便从了我吧,至于你那儿子,还是不要了为好,常人道夫妻死后同穴,也没有还带个这么大的儿子一起的道理……”

说话的同时,他伸手将满是铜钱的宝剑从后背拔了出来,双手持握剑柄,朝着尸幽帘的心脏,“噗”的一剑刺下!

尸幽帘猛地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周围地面隆起一座座坟包,每隆起一座,便有一个白衣门术士的尸体被吞掉。

乌鸦吓得毛都掉了,振翅盘旋,大声聒噪:

“杀人啦,杀人啦,强配冥婚啦。”

少顷。

冥教教主收起染血长剑,双臂抱起尸幽帘的尸体,迈步往外走,右脚咔嚓踩碎了地上一具小棺材,里头掉出巴掌大的,断成两截的尸体,正是少主尸罗衣。

“邪道术士,就要有邪道的自觉,何必掺和王朝斗争呢?”

“哗哗——”

虚幻的黄泉路凭空浮现,冥教教主抱着女尸往里走,消失不见。

只留下林间一座座坟茔。

象征着白衣门的覆灭。

……

……

京城,皇宫,武功殿深处的旧楼三层。

安静的室内,石壁表面光

芒闪过,赵都安的神魂虚影时隔多日,一步跨出!

“回来了!”

赵都安环顾熟悉的旧楼,心中大定,这几日他一直逃命,如今终于告一段落。

他扭头看向石壁旁,神魂熟练地沉入傀儡。

继而,沉睡多日,几乎覆了灰尘的傀儡替身重新苏醒,赵都安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关节,嘀咕道:“有点不灵活啊,妈蛋,早知道将它丢在外头能照阳光的地方充电了……”

好在,替身傀儡还不至于无法活动,他适应了身体后,兴冲冲推门跨出门槛。

“叮铃铃……”

头顶屋檐上悬挂的铃铛摇晃了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赵都安没有继续往外走,只站在楼上眯着眼,享受正午的日光浴。

“几日过去,不知南边的军情是否传回京了,贞宝只怕担心坏了,呵……徐敬瑭死了,这个好消息得赶紧告诉她……”

赵都安嘴角翘起。

不一会,果然就看到一袭白衣自远处驾驭金光而至。

大虞女帝徐贞观青丝摇动,绝色身姿缓缓出现在三楼回廊上,衣袂翻飞。

“臣,见过陛下!”赵都安拱手行礼。

徐贞观眼神饱含深意地看着他,素白的脸蛋上,掠过难以察觉的复杂,以及,更多的难以言说的意味。

诸多神情只持续了一瞬,就给她很好地掩藏了起来。

“赵卿不必多礼,朕方才拿到前方战报,不想你就回来了。”

徐贞观一副喜悦的样子。

这话是真的。

不久前,她怀着复杂的心情从《人世间》中回归时,心情是极为动荡的。

只是没给她太多的思考这件事的时间,她就再一次清晰地察觉到了西南方向传来的淡淡的天象波动。

不过,许是因为太远,亦或者正阳山的大阵阻隔,这一次的波动更微小。

但也足以令她高度关注。

结果刚返回书房不久,镜川邑方向以鹰隼用最快速度,发回的军情急报便送进了宫中。

军情是袁锋发回来的,大体说了朝廷已占领镜川邑,正在追杀叛军。

同时,军情中提及了徐敬瑭和赵都安等人的失踪。

女帝心中不由更加乱了,结果她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养心殿团团转的时候,桌上的铃铛突然响了。

她又匆匆赶过来,便看到了眼前的赵都安。

一颗心才稍稍落地。

只是这一切的变化,都集中发生在这一两个时辰内,令她着实有点措手不及。

这一刻,她有无数的东西想问,既想问赵都安与人世间的关系,又想问他如今是否安全,这两天的断联是发生了什么,还想问徐敬瑭的情况……

诸多疑问堵在喉咙里,最终却只是红唇轻启,说了一声:

“回来就好。”

赵都安并不知道女帝此刻复杂的心情,更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掉了……

他愣了下,好奇道:“军情发回来了?镜川邑如今如何?”

他也很关心自己离开后的后续。

徐贞观压下询问他马甲的冲动,决定暂时延后,转而先谈及正事:

“袁锋与赵师雄已占领镜川邑,赵师雄重伤白衣门主……之后,浪十八重伤回到镜川邑,带回了你的命令,他们也才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所以,你们如今是否脱险?徐敬瑭可还在追杀你们?”

发生了这么多事么……赵都安深吸口气,迎着女帝担忧殷切的目光,沉声道:

“启禀陛下,反王徐敬瑭已于方才,死于正阳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