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朱橘闭关,诏狱人满为患!八百官员沦为案犯!
第245章
应天,吴王府。
朱橘手里捧着经卷,将手中的晚课念诵完,方才站起身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搬来王府较为匆忙,以至于神堂都不曾尽数搬来,再加上他的神像都是宝贝疙瘩,也不好随意搬迁,故而这几天只是搬了斗姆、真武等几尊主神过来,其他的还都留在春和宫。
自然而然的,吴王府的这个神堂就略有几分简陋。
不过,如今的朱橘修为和见地也都提高了不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啥也不懂的小白了,自然也没那么在乎坛宇是否庄严豪华。
正如师父所言,修道乃是借假修真,一切外在皆是幻,终究只是修真心。
修者到了高深境界,自身就是一座坛宇,一炷心香便可通彻天地。
如今的朱橘,虽然还没有到那个境界,但已然是朝着那个方向靠拢了。
做完了功课,朱橘起身出了神堂,只觉得腹中饥饿,正欲开口呼唤剑琪,却见徐妙云春风满面的走了上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夫君~”
徐妙云轻声道,
“做完功课啦?”
朱橘神色略有几分古怪。
“你好好说话……这娇滴滴的我还有点不太习惯了。”
“咱都老夫老妻了……正常点。”
徐妙云这夹起来的声音,让他差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哼。”
徐妙云娇嗔道,
“怎么?老夫老妻就不能这样啦?”
“看来我们之间的夫妻感情,是远不如从前了……”
朱橘:“……”
“怎么会呢?咳……”
他搓了搓手臂,干咳道,
“我们的感情分明是越发浓厚了,我早就已经把你当成是我的至亲了。”
“所以……正常点啦!”
这娇滴滴的模样,叫人心里发痒啊!
别说,许久未仔细注意妙云的容貌,这会儿定睛一瞧,只觉得如今的妻子身上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韵味,一颦一笑之间,颇有几分风情万种的味道。
难怪啊!
不能怪曹孟德,这样的人妻,谁看了不迷糊?
不过,朱橘是一个有道德、有良知的大好青年,对于自家夫人自然应该疼爱,可要是别人家的人妻,纵然是再美艳,他最多也就是欣赏而已,绝对不会动歪心思!
“哪里不正常啦?”
徐妙云欺身上前,轻轻靠在了朱橘的怀里,柔声道,
“我刚刚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一些糕点。”
“母后说,你一向都是爱吃甜食的,所以我把绿豆糕、桂花糕、豆沙糕都学会了,你尝尝看?”
“来,我喂你~”
说着,她便轻轻打开食盒,取出一块小巧精致的绿豆糕来,送到了朱橘的嘴边。
朱橘只觉得心中一漾,下意识的接过了绿豆糕,轻轻咀嚼了一番。
须臾间,一股子清甜滋味儿弥漫在口中之中,使得他眼前一亮。
“这……不错啊!”
“唔——”
他还没夸赞完,徐妙云已然是送上了第二块,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用手送的,而是直接嘴对嘴的相送。
唰!
朱橘浑身一紧,瞬间沦陷!
……
半晌后。
厢房之内。
“嘶——你这妖孽,坏我修行!”
朱橘揉了揉腰背,愤愤的道,
“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花样?以前怎么没见你会这些?”
“小狐媚子,竟这般会勾引人!”
当了一年多的童子,这下又坏了道行。
又得从明天开始重修……苦哇!
“咯咯咯……你留在宫里的那些春宫图呀。”
徐妙云慵懒的躺在床边,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抿嘴道,
“我好像听你说起过,那些春宫图还有话本,还是当初母后留给你的?”
“反正我都看了,也学了……喜欢嘛?”
朱橘:“……”
“以后不许再这个样子了,我是要好好修行的人。”
他整了整衣衫,从床榻上直起了身子,义正言辞的道,
“你这样引诱我,我到时候成不了仙了。”
徐妙云闻言,却又一笑。
“是嘛?”
她挽起了发丝,道,
“师父给你的丹书,我也曾阅览过一些。”
“丹书上说,修行到大药冲关之时,无数冤情债主前来讨债,可谓是鬼哭神嚎,画面恐怖,与此同时,更有阴魔来犯,以色诱你,以利惑你,皆为魔考。”
“魔考若是不过,则一身修为尽数丧去,甚至还有殒命的风险。”
朱橘神色一凛。
“你居然也看丹书?”
他讶然道。
这丫头,还真是什么书都看得进去啊!
“嗯呐,夫君喜爱的东西,我怎能不多看几眼?”
徐妙云眨了眨眼睛,笑吟吟的道,
“我看了,方才能与夫君有共同的话题,否则,夫妻之间无话可讲,久而久之便无趣了。”
朱橘闻言,不禁捏了捏徐妙云的脸,神色略带怜惜。
这妮子,也是想方设法的在取悦自己啊。
不过,扪心自问,自己对老婆也不差,双方算是情投意合,伉俪情深。
“所以啊,我今天对你施展的招数,比起丹书上所说的阴魔,那还差得远了,夫君若是连我这一关都过不去,谈何冲关?”
徐妙云又道,
“丹书上说,先于红尘之中积铅,再于清静之地炼己,这个铅,我想出了锻炼体魄之外,还有一个含义,就是磨炼心志。”
“全真七子之中,有一位祖师乃是妓院之中成道,我想,他应该就是在磨练心志,到最后即便是美女入怀,无限挑逗,也无法影响他一丝一毫,如此方才算是成了。”
朱橘听完这番话,心中有所领悟。
“老婆……你真牛啊!”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竖起了大拇指,忍不住赞道,
“一番话语,让我感触颇多,对修道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我这个人就是不爱读书,所以提升的慢,如今有了你,我倒是不怕了!哈哈哈……”
“要不这样,你跟我一起修行,我们当一对双修道侣,将来一起长生不老,岂不美哉?”
徐妙云闻言,却是抿着嘴摇了摇头。
“能一直陪着夫君纵然好,但我用情太深,恐怕难以成就。”
她笑道,
“若是真有修仙一事,想来也有投胎转世一说。”
“将来我若下世去了,你度化一下我吧,当然,前提是别让我爱上你。”
朱橘微微一怔。
用情太深这四个字,听到耳中,他却有着一股子难言的滋味儿涌上心头。
“你呀……”
朱橘搂了搂徐妙云的肩膀,轻声道,
“照这么说来,最后倒是我无情无义,抛下你了。”
虽说他自问对老婆还是不错的。
但要是用情,他是远远不及徐妙云的。
在徐妙云的心里,朱橘就是生命的全部,哪怕如今有了朱长生,也不过是在心中挤出来一个小小的位置而已,一多半还是被朱橘所占据。
而对于朱橘而言,老实说,夫妻感情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他最大的愿望还是修道长生,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想法,如发展科技、发展航海……
两相对比,朱橘自然觉得有些亏欠老婆了。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徐妙云用手指轻轻堵住了朱橘的嘴,轻笑道,
“在我眼里,夫君是世上最有情有义的男子。”
“方才……母后想让你纳妾,你说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的时候,我都快要哭了,试问这世上哪个男子,能为自己的妻子做到这一步?尤其你还是一个王爷。”
“所以,我已经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感恩上苍,让我遇到夫君。”
说着,她还真的闭上了眼睛,双手握在了一起,做出了一番祈祷的模样。
朱橘闻言,愈发惭愧了。
自己说什么‘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那纯粹就是找借口而已,主要还是想心无旁骛的修道。
可这傻妮子,却是被狠狠的感动到了。
“老婆。”
“嗯?”
“你最近有啥特别想要的东西吗?只要你说得出来,我一定给你弄来!”
“最近啊……最近没有啥想要的诶,非要说的话,夫君,我们要个二胎好不好?我想给长生添一个妹妹。”
“……”
“夫君,你怎么了夫君?夫君你别不说话呀夫君……”
……
夫妻俩闹腾了一阵,却听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殿下,有您的信件来。”
“是从三清山来的,您师父彭道长的信。”
朱橘正与徐妙云玩闹,听到这一道声音,顿时收敛了笑容,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师父?”
“他老人家怎么会有书信来?这倒是罕见……莫非是有什么要紧事?”
自家恩师如今成为了大明的天师,道教的领袖,已经是忙的脚不沾地了,除了振兴三清山之外,还要整合天下道教,搞不好还要跟龙虎山的高功法师打打擂台。
这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来给自己写信,必然是有事。
唰唰。
徐妙云迅速起身,将头发盘了起来。
在奴婢面前,她还是要有女主人的姿态的,不能失了风度。
“你进来吧。”
朱橘吩咐道。
对于剑琪,他倒是没什么见外的,毕竟是贴身大丫头,哪怕是穿着个大裤衩子也能见。
“是。”
剑琪恭声道,旋即推门而入。
她没有抬头看两个主子,只是低着头走到床榻前,送上信件。
哗啦。
朱橘接过信件,挥手道: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初最早跟我的那一批吴王所旧人,如今还在春和宫吗?他们若是想做清闲的活儿,就在春和宫混混日子领粮米便可,若是想要上进的,你跟内务府打个招呼,给他们安排好位置。”
当年带着他们冲击秦王所的时候,自己可是给予了承诺,包他们升官发财的。
如今离开了皇宫,都没把他们带出来,自然是要给予照顾。
“遵命。”
剑琪点了点头,转而却又有犹豫的道,
“可是……奴婢如今已经不在宫中了,在内务府总管那里,可能说不太上话。”
“毕竟一下子要腾出几十上百个内务官的位置来,也不太容易……”
朱橘眉头一皱。
“说不上话?你是我的人,你在外代表的就是我!他敢不给我面子?不想混了?”
“你就去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要他好好安排!他要是安排不好,那内务总管也就不用干了!”
他一脸不悦的道。
是他内务太监飘了,还是咱朱橘提不动刀了?
自己是出宫,又不是人走茶凉了!身上监国的头衔还挂着呢!纵然不是监国,他也照样有权力更换内务总管!
毕竟,老娘可管着整个后宫呢!
“是!遵命!”
“奴婢这就去办!”
剑琪得到了指令,顿时有了底气,应声而去。
朱橘这才随手打开信封,仔细阅读了起来。
徐妙云十分有分寸的没有偷看,而是安静的为朱橘修剪着指甲。
“嗯?”
朱橘看到一半,眉头微微一挑,略微坐直了腰板。
徐妙云也松了手,将朱橘的手还了回去。
旋即,朱橘开始垂帘闭目,调整呼吸,整个人松快安宁。
徐妙云眨了眨眼,她似乎感觉到……自己夫君此刻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
片刻后。
“呼——”
朱橘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笑道,
“师父终于是把丹诀心法教给我了。”
“原来,这就叫天地之间,其犹橐龠……哈哈哈,人身真乃一座小天地,此话真实不虚!”
徐妙云闻言,顿时露出了好奇之色。
“夫君,你在说什么?”
“讲道德经嘛?”
她开口询问道。
偷看不可以,但是可以问。
“不是,而是修炼的一种状态,呼吸之间,气机流转。”
朱橘笑道,
“上不冲心,下不冲肾,内气橐龠,流布周身。”
“师父这一回,是觉得我火候差不多,可以修习丹法了,我刚才试了一下,确乎是体验到了信上所说的状态。”
“他说,如今正是修行时,下手速修莫迟疑!”
“你帮我准备准备,接下来一个月,我要闭关,勇猛精进!把这个基础打打牢,看看自己究竟能否达到精气充满的地步。”
“按照师父所说,精气充满之时,便是气冲尾闾之日!”
“喏,你看——”
徐妙云微微颔首。
因为有读书的天赋,故而她也读了不少内丹书,对于朱橘所说的话语,也并不陌生,反而也能听懂不少。
她接过信件,认真阅读了起来。
片刻后。
“夫君,你也不能操之过急。”
徐妙云道,
“你看,师父的重点也指出来了,他要你好好体悟道德二字,修道的同时,不可忘记立德和积德,如此相辅相成,方才能够少却诸多障碍,修的顺利。”
“若是一昧只顾着闭关,忘记立德,那就难有大成就,他末尾还提醒了你一句,不要忘记张真人字条上的话语——那是什么话语?”
她抬眼看向朱橘。
“啊……内容是欲为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
朱橘摸了摸下巴,沉思道,
“师父这意思,难道要我去干好事?”
“可我现在也没啥机会啊,若是天工院能够有所突破,那绝对是造福天下百姓的大好事,但眼下还差的远。”
“要说救济穷人……我倒觉得立德积德并不在于此,这世上的穷人是救济不完的,唯有让社会环境变好,才能真正减少贫困人口。”
“……算啦!不管这些了!立德的事情我会注意的!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闭关!我要闭关一个月!好好冲一冲!看看我能冲到什么地步!”
“你吩咐下去,这一个月,谁也不准来打扰我!我谁都不见!有天大的事情,也等一个月以后我出关了再说!”
“就这样!”
朱橘一时没有思路,索性不再多想。
先闭关再说!
“这……恐怕不太妥吧?”
徐妙云的脸上露出了惊色,连道,
“父皇不是喊你去参加朝会,参与政事么?”
“你要是一个月不出现,父皇恐怕要怪罪的吧?”
朱橘听到这话,却是嗤笑一声。
“我怕他怪罪吗?”
“他既然扣了我半年的俸禄,那我就半年不去上朝!哎呀,你放心吧,如今大明朝廷稳定的很,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至于内阁的事情,有老爹扶正内阁,我想应该刘师傅他们的处境应该会好上不少,等我出来,再去敲打胡惟庸那帮老流氓。”
“就这样,安排的明明白白!”
徐妙云撇了撇嘴。
“真的安排的明白了吗?”
“那咱们的二胎呢?我想要一个闺女的事儿呢?这一点你安排了嘛?”
朱橘:“……”
“等我出关回来再说嘛!”
“这种事情急不得的……你先好好养养身体,我也好好锻炼体魄,这样以后咱们生的孩子才会更好。”
“走走走,肚子饿不饿,咱们先吃饭去?”
徐妙云白眼一翻。
“吃吃吃,就知道吃,哼!”
说罢,她便盘起了头发,起身而去。
朱橘见状,神色也是略有几分无奈。
有些时候,老婆太爱自己也不好,太粘人了,非要生娃!
要真生他十个八个,哪里吃得消喔!
……
数日后。
紫禁城,诏狱。
这是一个比天牢更加恐怖的牢狱,乃是在朱元璋授意之下,由銮仪卫指挥使毛骧亲自督造的一座地下监狱。
从前,无人在意这座銮仪卫的私牢。
然而,从这一刻开始,朝廷将流传‘诏狱’的恐怖传说,一个谈诏狱色变的时代,已然来临!
滴答,滴答。
鲜血滴落在地砖之上,流淌成了一条涓涓细流。
“招不招,你招不招!”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还不肯招供,爷就要给你尝尝新的刑具了!”
“快招!”
啪!
啪!
嗤嗤!
“啊!!!我真的没做,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饶命啊,饶命啊……我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啊!!!”
“救命,娘……救命……”
随着刑具不断的挥舞,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有几个身体本就孱弱的官员,此刻已然是被折磨的意识模糊,陷入了浅层的昏迷之中,嘴里喊起了娘。
更有甚者,眼前已然开始跑马灯了。
再这样下去,折腾死几个官员,那是必然的!但是,诏狱内的銮仪卫们却丝毫不在意他们的残酷行径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相反,他们甚至就是奔着闹出人命去的!
手段不够残忍,还当不上这个刑讯官呢!
诏狱内,一处石室之内。
毛骧翻阅着面前的卷宗,眉头微皱。
“这么些天了,怎么都只招出来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他不悦道,
“你们都干什么吃的?”
“陛下已经下了死命令,若是再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我也要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我警告你们,谁让我有那样的下场,我就先让他尝一尝刑具的滋味儿!”
听到这话,面前的几个千户皆是心神一颤。
“大人,不是我们不出力,实在是他们嘴巴太严了。”
其中一个千总一脸无奈的道,
“大大小小的刑具都用遍了,他们却不肯吐出半个字来。”
“用刑用的狠了,他们就开始胡言乱语,说出来的话那都是对不上的,也无法作为供词啊……陛下那边可不能这样随意糊弄。”
另一个千总亦是道:
“的确是,大人,我们目前碰到了瓶颈。”
“倒不是说他们有多么的硬骨头,我倒是觉得,他们的确是不知情,对于地方上偷税偷税贪污的事儿,并不太清楚。”
“如果他们是清白的,那不管我们再怎么拷打,也是无用。”
“或许,得等宋副指挥使把那些地方官带来,案件才能有进一步的进展。”
众千总闻言,皆是点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帮人肚子里实在是没有货,那他们拷打的技术就算是再高超也没用啊!
“等他回来?”
毛骧闻言,顿时一瞪眼,道,
“等他回来,还有你们什么事儿?还有老子什么事儿?”
“到时候功劳全是他的,老子倒是要背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你们别以为老子屁股底下这把交椅有多稳!一个不慎,老子就要被撤职!”
“老子要是被撤了职,你们以为你们有好果子吃吗?”
“一帮废物!”
他撒了一通气,心情不但没有变好,反而还更加郁闷了。
虽说自己是銮仪卫指挥使,但宋忠却只比他低半档!
本来是打发他离开中枢去外地办差,结果他还真的是捞上来一条大鱼!
这事儿要是真的被他给办妥了,自己屁股底下这把交椅搞不好还真的要让给他来坐了!
尤其是,听说宋忠和太子之间还有一些关系……
正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大人,宋副指挥使回来了!”
一个銮仪卫恭声禀报道,
“还带回来了不少犯官!”
毛骧神色一沉。
真是不想来什么就偏要来什么!
他默然不语,站起身来离开了石室,身后一众千总尽皆跟随。
一行人七拐八拐,走到了一口巨井之下。
此地,便是诏狱与外界唯一的通道,在这座监狱里,纵然是会武当梯云纵也插翅难逃,想要走,唯有通过升降的木梯离开。
而此时,巨井的木梯已然是一窝一窝的往诏狱里送人。
能进到这里的罪官,不是威风八面的封疆大吏,就是主政一方的大父母官,最小,也得是县太爷的级别。
原因无他,大印唯有本地最高长官可以持有,所有涉及到空印案的官员,清一色全部都是各地的主副官员!
且与官印有牵连的官员,就算不是主印者,也定然是府衙中的高官!
然而,此刻的他们,身上已然是没有了半点官威,反而看上去无比的颓然,甚至是绝望。
冤枉、饶命、我要见陛下……
这样的话语,他们已然是说的把口水都拌干了,但他们等来的,除了毒打之外,还是毒打!
以至于,有几个人进来诏狱,不但衣衫褴褛,就连腿脚都已经瘸了。
“这么多?”
毛骧看着木梯不断的上下往复,心中也是有些震惊。
已经下来的,就有上百人之多了!而看这架势,好像三百人都打不住啊!
“把他们围起来。”
毛骧吩咐道。
几个銮仪卫迅速出列,像是圈养牲口一样,把罪官们关进了巨井之下的围栏之中。
咔咔咔。
咔咔咔。
一批又一批,一批又一批。
须臾间,‘栅栏’都快满了。
“乖乖,这……得有三百多人了吧?”
身旁千户忍不住咂舌道,
“宋副指挥使这么一抓,比整个户部的人都要多出好几倍了!”
“他上哪抓来这么多人?怕是把好几个省的官员都给抓空了吧!”
毛骧眉头微皱,默然不语。
抓空倒是不至于,大明大大小小的官员,怎么着也有两万多人。
不过……要说把大官都抓空了,那倒确实有可能。
已经被抓起来的人里面,有一些都是他熟悉的面孔,都是京官外放的地方大员!
咔咔咔!
咔咔——
终于,在木梯又运转了数趟之后,总算是停止了运转。
一道瘦削的身影,从上面跳了下来。
“参见副指挥使。”
“参见宋指挥使大人。”
众銮仪卫皆是拱手行礼。
宋忠嘴角微微上扬,摆了摆手。
“免礼吧。”
他道,
“毛大人,我不在的这些天,你进度如何?”
“有没有审讯出什么结果来?”
毛骧,眉头一皱。
自己还没开口,这宋忠倒是先问起他来了。
搞得好像他才是上位者一样!
“自有进展。”
毛骧不咸不淡的回应了一句,指着众罪官道,
“你这一回,一共抓了多少人?”
“都是和这次案件有关的?”
宋忠笑着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我已经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傲然道,
“这还只是一半,有些偏远的还没押送过来。”
“全部算在一起,七八百人还是有的!若是再深查一番,估计得有千把人。”
众人闻言,皆是心神一震!
宋忠居然一口气抓了这么多人!
这……整个诏狱都快塞不下了啊!
“怎么会有这么多?”
毛骧惊愕道,
“与此次案件有关的,无非就是押运税粮的,还有主印的官员,满打满算,整个大明加起来也不过是百人上下吧?”
“剩下七百人,与这桩案子有何干连?”
这宋忠,手笔也太大了!
这一下,给他震的头皮都是有些发麻!
“呵呵!这你毛大人就不懂了吧?”
宋忠擦了擦手,笑道,
“你在中枢呆久了,不知道下面的情况有多复杂。”
“我告诉你吧!底下的官员,往往互相勾连,有利益上的来往,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你当贪污是一个人事吗?腐败是一个人的事吗?”
“一旦贪污,必然是一条线上的人全都贪污,全都不干净!”
“所以,光是抓那些主犯怎么可以?陛下给我的指示,是除恶务尽!既然要抓了,那就是要把可疑的人全都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那都是我的失职!”
毛骧听到这番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可是你这样做……兴起大狱,会引发朝野震动,乃至天下不宁的啊!”
他忍不住道,
“把主政官抓了也就罢了,政务还能有下面的官员替补,可你一口气全抓了,地方上岂不是无人理政,岂不是就要乱了?”
“你这……”
毛骧本能的觉得宋忠这一票干的太大了,有些出格了。
抓人可以,但不能这样扫荡式的一股脑全抓了啊!
你是抓爽了,可地方上的事务怎么办?
或许是毛骧在中枢呆久了,本身还是颇具一些大局思维的。
然而,宋忠听到这话,却只是冷笑一声。
“那我不管!地方上乱不乱,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执行陛下的命令!”
他道,
“毛大人,你知道的,我们身为銮仪卫,不需要想那么多,脑子里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无条件的服从陛下的命令,把陛下交代的事情做到最好!”
“至于政治上的事情,轮不到我们去操心,我们也不配操心!你说,对吗?”
毛骧脸色骤然一沉。
宋忠的神色亦是不善。
两边的銮仪卫皆是神色肃然,互相盯住了对方,身形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显然,双方的老大有点争锋相对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