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想到这里,再听侯夫人所言,她只扬唇淡笑——她与陆朝朝能有什么情分?不过是互相算计罢了。这些话自然不会对侯夫人说,当下只道:“姨母说得是,昭姐姐所在的陆家在平安郡根深叶茂,族内叔伯也自不会亏待她,姨母也莫要挂怀才是。”

见她反过来安慰自己,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侯夫人略感尴尬。洛水瑶不知内情,她却清楚——陆昭昭回陆家多半会被匆匆安排联姻,许给与陆家相熟的人家。以那丫头的心高气傲,岂会甘心接受这般摆布?可这些话如何能对洛水瑶说?她只得轻轻点头,面上堆起浅笑,只是那笑意里难免透着几分牵强。

她的神情洛水瑶看在眼里,却佯装不觉,她对原着女主离京之事虽感颇为匪夷所思,但侯夫人既在此时坦诚相告,料想应当无欺瞒她之意。待心中那震惊之意稍减,她亦渐渐释然,只是心底难免犯疑:以陆昭昭显露的计谋手段与心机,岂会心甘情愿地屈从归乡之命?

穿来之前看书时,她只顾着看女主一路高升打脸的剧情,没细想女主为何有母家却偏要寄住忠勇侯府。如今身置局中自然得多琢磨,虽不知详情,却也能猜出一二:定是陆昭昭之母与母家或夫家有了嫌隙,才不得不将唯一孤女托给所谓闺中挚友照顾。既然陆昭昭自母亲死后,她匆忙赶来京中,说明其父族待不得,如今被遣返,也不知结果会如何?

想来,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侯夫人见该说的已说完,抬眼望了望窗外天色,随即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府中还有事务要处理,姨母也该回去了。”

洛水瑶忙起身相送,侯夫人并未阻拦,二人一同出了屋子。桑嬷嬷早已带着一众丫鬟候在外面,洛水瑶抬眸见丫鬟们手中皆抱着物件,眸光微闪,面上却作不解状看向侯夫人:“姨母,这是?”

侯夫人似是刚想起此事,含笑道:“你瞧姨母这记性,竟忘了正事。”说罢挥手示意,丫鬟们鱼贯而入,顷刻间将屋子里的桌上摆满了物件。这阵势让洛水瑶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心中更觉蹊跷,只默不作声等侯夫人解释。

侯夫人看着丫鬟放完东西,才转向她道:“这些是姨母早年攒的珠宝首饰,还有两套鲜亮头面,正合你这年纪。另有不少料子,连同之前你退回的物件一并拿来了。”

见洛水瑶未言语,她又忙道:“姨母知道你对我有怨气,可我那时也是受人蒙骗。你素来大度,从前的事便揭过可好。今日这些全当姨母赔礼,你千万要收下,莫要负我这片心意。”她这番话如连珠炮般急促,生怕洛水瑶开口拒绝。

侯夫人朝桑嬷嬷使了个眼色,桑嬷嬷心领神会,忙道:“夫人快些回吧,府中管事正催着报账呢。”

侯夫人一听,忙不迭摆手,撩起裙摆便往外走,哪还顾得上侯府夫人的仪态。身旁丫鬟婆子亦步亦趋紧跟着,她边走边道:“府中有事,瑶瑶不必多送了,改日闲了姨母再请你喝茶。”话音未落,一行人已匆匆出了院子。

洛水瑶盯着众人忙乱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桌上堆得满当当的锦盒,一时啼笑皆非。

往日里见惯了侯夫人端着架子或和蔼或威严的模样,这般慌不择路的“幼稚”做派倒是头一回见。并非她不想拒绝,只是侯夫人今日种种举动,分明没给她开口推拒的余地。她本以为侯夫人打心底里瞧不上自己,或者说:是瞧不上这平民之女的身份,如今这般急哄哄送物赔礼,倒叫人更加摸不着头脑。想不通个中缘由,她索性摇了摇头,不再费神琢磨。

众人皆目瞪口呆。原本熙熙攘攘的院子,转眼便走了个干净。张嬷嬷这才合上嘴,踮脚往屋里瞧了瞧,小声问:“小姐,这些东西……”

洛水瑶摆摆手:“妥善收着,一分一毫都别动。等我弄清楚夫人所求何事,找机会再送回去。”

她可不相信侯夫人这般举动毫无所求。只是无论所求为何,若危及自身,她自不会答应,这些东西也断不会收下。如今她不过是暂为保管,总有一日是要悉数归还的。

张嬷嬷闻言点头,望着满桌珍宝心中虽有不舍——并非她贪财,实在是这些物件太过贵重,小姐每日那么辛苦,要是将这些东西收下该给小姐减轻多少负担。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却仍手脚利落地招呼春杏,春桃进屋,帮着将东西尽数锁入橱柜,生怕出了半分差池。

洛水瑶自是不知旁人心思,见众人收拾物件,便径自回了屋子,从桌上取过这些日子写好的计划表逐一勾划。看到“接姑母回京”一项时,笔尖不由得一顿——如今青玉楼与书院渐入正轨,确实该将此事提上日程了。她来京中已有些时日,是该回去看看。

念及此,心中难免担忧:也不知牛大力可曾苛待姑母?自进京首月,她便托驿站往清水镇送信,却始终未得回音。若不是京中事务繁杂、人手紧缺,她早想派人回去探望。多亏春桃劝解,说姑奶奶或许不识字,才没法回信,她虽觉有理,却仍是放心不下——不亲眼瞧上一眼,如何能安心?

想到这,她又提笔写了封信,打算一会儿让春杏送去给杨威,让其挑选几个好手严加训练,陪同自己前往清水镇。写完信,她又列出此行需带的物件,才将信件搁到一旁。既然要离京去清水镇,青玉楼和书院近期事务也得一一交代给方月娘她们。于是她低头伏案,将心中所思尽数落于纸上。

………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叶云舟这边待夜深之后,与叶一等人换上换上夜行衣后,便四散分开,各司其职。

周都护府近两日气压低极,众下人低头不敢多看多听,一个个噤若寒蝉。府上气压紧张,皆因府中掌家夫人不知因何竟遭了老爷厌弃,无视其哭喊叫嚷,将其关入禁闭,而大小姐也突然恶疾缠身,不曾出门,府中一时风雨不止,众下人都唯恐牵扯到自己身上,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