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玄门客栈之七星门(30)
只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只把叶之全惊出一身冷汗,逢此幽夜,忽闻人语,试问如何不惊。
叶之全细一打量,才知是人非鬼,原是萧月姚至此。当下舒展心绪,步前说道:“夜已深了,你怎至此?何况你有伤在身,理应早些歇息才是。”萧月姚芳颜微侧,柔声说道:“叶大哥不也未曾歇息吗。”叶之全亦不知如何言语,许久才道:“事已至此,我焉有睡意,故此随便走走罢了,你…还是快回吧。”萧月姚一望,便道:“叶大哥不必瞒我,你此去是为救人,是也不是?”
叶之全迟疑片许,方道:“我同他师出同门,曾为手足,自先师下世以来,其人如换面孔,屡欲置我于死地,而今又番荼毒武林,目下我虽不是七星门人,但亦难辞其咎,我若不去,便是有负师恩。”旋即又道:“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意已决,你且回吧。”言下怅然。
萧月姚情知此去断无活路,不知为何心上莫名伤感,不期然,便入其怀,轻泣之。叶之全有些不知所措,己已是有妇之夫,一清丽女子这般投怀送抱,此时双手竟不知如何安放才好。只可任由她轻泣之。
萧月姚悲泣道:“叶大哥,你定要回来。”叶之全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背,安慰道:“只管放心,我虽学艺不精,但若要杀我,也决非易事,我去去就回,此事万万不可同我兄弟言说,否则他等必往救之,届时只恐徒添变故,不易于事。”萧月姚轻轻点头,少时离怀,是以三步一回头,径自款去。
叶之全长出一气,心中乃是五味杂陈,这便又往。行约小半个时辰,却见不远处乃有一人抱剑背对而立。叶之全急忙持戒心,惊问曰:“谁!”那人兀自背对,然后说道:“此行九死一生,叶兄此去可有十足把握?”叶之全道:“纵使九死一生,又何足道哉,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况在下以往便为七星门人,自七星易主,以至生灵涂炭,我亦难辞其咎,倘能平息这场武林浩劫,叶某虽死无憾。”
那人转对叶之全,道:“好一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叶兄果是我辈道义中人,在下佩服。”叶之全但看才知其非旁人,正是衡山派秋莫言是也。当下问道:“秋兄既知我意,那又当何如?”秋莫言笑下,然道:“所谓君子和而不流,也道: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道乘者不以咫尺为近;你我皆江湖中人,这场武林浩劫波及甚广,若无人加以阻止,唯恐天下大乱。”
叶之全良晌才道:“秋兄之意是要与在下同往了?”秋莫言一笑,便道:“所谓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叶兄也。你我同往,即便有事也好有个照应。”言罢,二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叶之全然后说道:“有道是千金易得知己难求。”间时作请之状:“秋兄,请了。”随后二人并肩前往,一路谈笑风生,怎生惬意。
逍遥谷。
此刻谷中人头攒动,只见百余大汉高举火把,将此谷映得恍如白昼,又见各派之主,尽皆被绑缚在地,有专人把守。七星门主柳凤年立于当处,双手负后,望月不语。时下日月盟主陆名岂步前说道:“亦不知那厮们是否可回?”柳凤年悠悠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如今各派首要岌岌可危,而其又自诩仁义道德,岂有不回之理。”
说尤未了,忽闻外围有人朗声道:“知我者,师兄也。”诸七星门人见敌又回,此下纷纷亮刃,刀剑并举,便要赴前厮杀。柳凤年大喝一声:“住手!放他等进来。”群人退却,可见秋莫言、叶之全款款步入,颜上毫无惧色。
二人待至近前,柳凤年便哈哈笑道:“你我师出同门,汝之性情,本座岂会不知。”叶之全浅笑道:“师兄彻夜相候,师弟我又焉能驳兄之美意。”柳凤年话锋一转,忽道:“废话少说,你待怎样?”叶之全义正言词道:“兄若能放了各派之人,我愿自刎当下,你意如何?”
秋莫言听罢,不由大吃一惊,忙道:“叶兄弟,万万不可。”叶之全微一扬手打断他说话。而听柳凤年道:“你的命似乎微不足道,若救各派,打赢本座再说。”
叶之全忽怔,暗忖:“看来果应大师之言。”念及此处,便道:“我亦所想,昔日秦山之巅,你为置我于死地,故意施诈才侥幸赢我,时至今日,我却依然不服。”柳凤年忽焉大笑,而道了一声:“好!”然又说道:“既是这般,今下本座便教汝输的心服口服,如何打法,任凭你挑便了。”
叶之全心下一喜,却面上未表,当下道:“你我既师出同门,当以本门功法决一雌雄,师尊在日,曾亲传你我天玑、天枢二指,你我各凭本家功夫,一较高低,方不失公平。”柳凤年道:“就依你。”然叶之全又道:“此番口说无凭,我若侥幸承让,胜得一招半式,你便放了各派之人,我一人在此任凭处置,绝无怨言。”柳凤年冷道:“倘若输了又当如何?”叶之全道:“不成仁便成义。”
柳凤年哈哈笑道:“好一个不成仁便成义,本座今下便全了你的仁义之心。”说罢,兀自双手负后,周身未动,而人已飘离地面,这般轻功,煞是了得。须臾,便到跟前,效法昔日秦山一战,先起掌打之。
叶之全也不怠慢,但见来势汹汹,乃是见招拆招,无招胜有招。二者先以外功相搏,片刻之间,拆了不下百招,斗有数十回合,又换招式,尚以七星指论道。这般比试,一如彼时秦山一战,真个毫无二致。
七星指,本天下绝学,其势可也。二人互不相让,皆不给彼此可乘之机。真乃是:
天玑指法强,天枢绽寒芒。
一指定乾坤,彼此不相让。
昔日秦山巅,恩怨仇断肠。
复战逍遥谷,胜败也无常。
假使未同堂,彼此何相伤。
二者皆以指互击,道道寒芒,兀自由指骤出,天上地下斗得是不可开交。不多时,二人各执一指,相持一处,便见万丈光芒,其势凛然。
天玑、天枢这一对上,委实非同小可,好似有股摩诃无量神力,是以天上云聚,地下风起,其势然也。这般打斗可说世间罕有,真个玄之又玄。
众人看罢,无不大惊失色。
值此之下,二人俱是衣衫猎猎作响,发丝向后飞扬。神功既出,真乃精妙绝伦。慢说群人,也把陆名岂看呆,这便不由往前几步,以求看的真切。二人相持不下,忽听柳凤年道:“今日本座便让你败得心悦诚服。”说罢,又番施为,只见天枢指力大涨,叶之全似有不及。
便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忽见叶之全倏然收指,其身下旋犹如怪蟒翻身,立由柳凤年胯下急穿而过。柳凤年暗道:“不妙!”想收指却已不及,只见天枢指直直打向兀自观战的陆名岂。一道豪光贯体而出,可怜陆名岂还不觉怎样,便受了无妄之灾,继而一命呜呼。
众皆大惊,往后便退,以免殃及池鱼。
这一切只在毫厘之间,柳凤年未及多想,忙转身应对。却见叶之全早已变换招式,将指化爪,攻其上三路。柳凤年还以为其人有何玄机,不料竟以擒拿法攻之。柳凤年料想既已改变,何消墨守成规,当即欲用八步追风掌。可待施展之际,却被对方擒住双臂,未能如愿。
当下二人又番相持一处,柳凤年怒曰:“你这不肖之人,意欲何为?”叶之全也不答话,旋即一笑,手上便一使力,但闻龙吟锐啸,忽然而已,须臾,可见一许金龙由臂盘旋疾出。继而游遍柳凤年周身,他只觉被龙所困,不能自如,便感不妙。少时已被金龙缚体,动弹不得。
秋莫言看罢大惊,不料其深藏不露,竟会此等神功。
然,众人见状,尽皆大骇。
柳凤年忽焉惊曰:“少林龙旋爪!”叶之全便道:“正是!”神龙一出,其力甚大,任凭前者怎般反抗,也无奈何。柳凤年乃是惊怒交加,当下呼喝道:“你待怎样?将此孽龙消去,你我再较高低。”言下愤愤然也。
叶之全怎能如他所愿,当即左手紧握其手臂,起右手并二指向天,但见一道白光煞是夺目,悬于指上,叶之全道:“今宵我便废却你一身修为,让尔不能为恶,从此还武林安宁。”柳凤年大呼:“不可…”几近疯狂,却为之奈何。
这一番,委实非同小可,只见叶之全一指点于柳凤年掌心处,后者顿觉一股热流游走奇经八脉,奇楚无比,而功力也正流失。片刻之后,叶之全方才收手,柳凤年立时瘫软在地,周身再无半分气力,可叹一身修为已化为乌有,悲哉,哀哉。
此刻柳凤年周身颤抖不休,久久无法平复,一观双手,颤声说道:“何以我功力全无……啊……”当下悲心已极,不由朝天大吼。
这一幕,真个始料未及,众皆感难以置信。哪成想,一代枭雄,神功盖世,威震八方的七星门主,竟落得这步田地,怎教人兴叹不已。
却待柳凤年稍敛心绪,方才黯然问曰:“你使得是甚功法?”言下惨然。叶之全一叹,便道:“我所施却乃本门无上神功‘开阳指’是也,这等指法当有化功之能,故此你一身修为已被此指先天纯阳之力所化,往后残生亦不能再番习武。师兄,事到如今,你可有悔意?”
柳凤年兀自望天,许久未语,过不多时,惨然笑大,乃曰:“岂止后悔,简直追悔莫及,我一世为名利所困,实是入魔已深,而今纵观以往,却已沾满鲜血,大错铸成,万死也难赎其罪,你若念故旧之情,便杀了我吧。”历经一切,如今柳凤年却然大彻大悟,终其一生,不过追名逐利,待到后来,仍不免一场空。如今生无可恋,已是万念俱灰,但求一死了之。
秋莫言虽知其作恶多端,更曾加害二老,但见他这幅光景,也便不免起了恻隐之心,也道可恨者必有可怜处。这时只见日月盟四大长老:白鸟飞、杜无边、梁猿、陈轻何步前怒指柳凤年道:“快说!将我等妻儿老小囚于何处?”四人怒不可遏,不住喝问。
然,柳凤年只是观天不语,好似充耳不闻。四者怒气已极,只见陈轻何步前便欲杀之。叶之全立阻,道:“不可!”白鸟飞戟指怒曰:“今日七星门大势已去,姓叶的,你同他师出同门,莫非想要包庇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不成?”言罢,余下三人也自附和,俱都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丝毫不把叶之全放在眼。
叶之全不欲生惹是非,却又不知如何应对。此际秋莫言步前,解围道:“诸位!容在下说句公道话,此人固然作恶多端,但既已悔悟,也应宽仁以待,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无此理。更何况其乃七星门人,即便处置,也应交由七星门,我等异派人士断无干涉之理。”进而又曰:“诸位权且息怒,有何难言之隐,尽可当面陈说,七星门四大堂主俱在,亦能主事,或能化解,也未可知。”
秋莫言一语良言,便是执拗之人也应听进三分。奈何四人只欲杀了柳凤年一泄心头之恨,四大长老振臂高呼,诸日月盟教众也至,乃是义愤填膺。眼见事态危急,却在这时,忽听得一人朗声说道:“住口!我七星门目下虽群龙无首,但我等尚在,岂容你日月盟肆意妄为。”说话者,乃是七星门东堂主俊英,此刻携其余三大堂主率众步前。
陈轻何怒曰:“今日七星门不把这厮交出,有场厮杀而已,何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