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鬼魂往生记

临安城,有极怨者,乃弑至亲,因怨恶举,至两世断魂。

常言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便说人怒之时,诸恶皆起,祸及他人,不可不慎。然怒中起怨,怨气难消时,纵恶也甚,终害人害己。凶恶之徒,往往不能明心见性,故而常恶,无法自持,一朝怨起,满盘皆输。人生在世,惟明心见性者,方可趋利避害。

今有一故事,便因怨而生……

话说临安城内,有姓王名叶之人,自幼饱读诗书,家教严明,父母教子过于严厉。王叶为人和善,然父对他稍不如意,便非打即骂,久而久之,王叶久积成怨。然知礼教,心怀仁念,父虽如此,却未相抗。每及父亲打骂之际,王叶以德报怨,纵使这般,父亲严厉之举非但未减反而愈烈。值此,王叶性情大变,少言寡语,性情孤僻。

多年以后,王叶成家立业,虽已立身,但父母依旧处处遏制,至其不得自在,毕竟父母,乃是敢怒不敢言,他虽朝夕不废,却心怀不忿。王叶本打算娶妻生子之后,此况可以改善,殊不知事与愿违,父母非但不仁反对他依旧打骂成性,王叶积郁成疾,大病一场,父母也疏于照料,至此落下病根。尤为后事种下恶果。

自娶妻之后,王叶便出外经商,家资颇丰,可说王家家业全为他一人功劳,而妻本应相夫教子,对夫君百依百顺,但妻入门之后,变得和父母一般无二,夫妻时起争执,与之父母当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妻亦常索银钱,以资娘家。

一日夫妻起了争执,王叶大呼悍妇,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两年未归。终因念故,又回家中,本以为可以温馨,父母妻室起初甚好,但过不多时,又复那般。王叶心灰意冷,哪成想父母妻室忧其再欲出走不归,竟迫其交出家业,王叶自然不肯,父母妻室竟然捶挞。皆为至亲,王叶情知断无还手之理,遂至受伤。

王叶悲愤不已,大呼:“叶自问待尔等不薄,何以如此待我,简直岂有此理。”悲乎哀哉,好番哭喧。

三者见之,非但不怜反生厌烦,依旧讨财,妻室更喋喋不休,加以指责。王叶大怒,喝道:“你等虽我至亲,却无半分情义可言,实教我心灰意冷,如今欺我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那便无需再忍。”父见状,当即责骂:“逆子,你欲何为?”三人千夫所指。

也道盛怒之下必有莽夫,王叶已失理智,立时骂道:“老贼,欺我太甚,自幼你便对我非打即骂,如此家业皆我一人功劳,今朝尔等竟欲强取,便是喂狗,也决计不便宜了你等。”其父闻言大怒,当即便打,其母也喊:“逆子!”妻室也在旁煽风点火。

景况实乃乱作一团。

王叶被打得鼻青脸肿,拎了柴刀,举手便砍,老父当场毙命。其母惨嚎,呆坐一旁,妻室惊呆。王叶二目血红,理智全无,挥刀又砍,惨将妻母毙于柴刀之下,这才罢休。此刻而见子嗣由内步出,见此惨状,哇哇大哭,王叶本无弑子之心,后番料想,如今至亲俱无,子嗣留世无人照料,岂不孤苦无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忍痛也将爱子毙命。

手段委实凶残。

王叶弃刀与地哀嚎,仿若将心中怨气全然发泄。弑亲之举大逆不道,自然惊动官府,王叶但求一死,故未逃脱,遂被诸衙役押解厅堂受审。公堂之上,县太爷怒道:“大胆王叶,弑亲之举,惨绝人寰,实乃大逆不道,断无可恕,无须再审;来呀!将此不肖之人,即刻打入死牢,明日午时三刻,斩首示众。”衙役应声而动,七手八脚将王叶拖了下去,而听惨呼:“生又何哀,死又何惧,但求一死,何足道哉。”言下凄然。

一夜易过。

次日,时辰一到,县令持令赫然抛之,刽子手乃一彪形大汉,登时手起刀落,王叶人头落地,一命呜呼。

王家之大不幸,孰是孰非,人去楼空,何足道哉。谓之一怨杀心起,共赴黄泉中。

……

王叶身死,魂兮尤在,其鬼魂离体,游荡四方。时值午夜,可闻鬼哭之声,人们常惧诡异,故都远离凶地。

一日,一佛陀云游至此,听闻诡异之事,大感惊异,也道出家之人,百无禁忌,便欲一探究竟。待入了夜,佛陀步入凶地,实为王叶斩首所在,佛陀肃立当下,忽感阴风阵阵,凉意袭来。这边缓睁二目,先诵佛语,而后说道:“施主既已身死,何故不去,惊吓乡里,岂知尘归尘,土归土,施主当释怨气,入冥中往生,才为正道。”言下慈然。

夜下幽幽,乃见一鬼魂,若隐若现,飘忽不定,好生诡异。若非出家之人,定然受惊匪浅。岂知魂灵离体,便知此生究竟,奈何身死,不过枉然矣。此魂却乃王叶,这便说知前情。佛陀一听,便知方故,而道:“施主造下大业,难怪乎成了孤魂野鬼,尔弑亲之举实乃大逆不道,今大错已成,你可有悔意?”

王叶道:“小生岂止悔恨,奈何当时怨气横秋,实难自持,这才铸下大错,如今夜荡冥中,不得自在,大师慈悲为怀,望乞度我往生,小生感激不尽。”佛陀诵言又道:“若要贫僧度化于你,却也不难,只消佛经一念,即入冥中消业,便可往生。”王叶一听,跪地乞求超度。

佛陀待沉吟少许,便道:“南无阿弥陀佛!今世因,来世果,尔今造孽,须当来世偿还,冤债未了,便仍不得自在,如此而已,岂非枉然乎。”王叶虽知大师所言甚是,但欲去心切,不住悲鸣。

佛陀见状,情知恶业缠身,其性未却,势必难得自在,又见苦苦哀求,出家之人慈悲为怀,焉有坐视之理。这便说道:“今宵我超度于你,来世势必再造杀业,若非明心见性,恶业难消。”言罢,乃诵真经,说来玄妙,佛经一诵,王叶鬼魂渐而消失,至此城中再无闹鬼一说。百姓无不大赞神僧佛法精湛。

……

然,书说一处,话表一方。

王叶得道高僧超度,自然往生无碍。于冥中消业,便入阳世,投胎至一贫苦百姓家。话说往生者不知前世因果,这家夫妇二人诞下两男一女,王叶为兄,其后者是为弟妹,今世王叶自有他名,乃刘文之是也,其弟名曰刘文武,妹者得名刘芳儿。

三兄妹幼时还不觉怎样,可待成人,父母越觉文之可恶,此感因何而发,却未可知。总之,于照料子女上,夫妻却有偏向之举,疏文之而爱文武及芳儿。文之遇冷待,自然心怀不满,待成人之后,怨气也甚,于是乎疏远弟妹而不敬父母,与至亲多起争执。夫妇无奈和,时日一久,乃是心灰意冷。

末后将家业全然托付弟妹二人,一分一文也未留给文之,虽说家道清贫,但此举亦引文之不满,久而生怨,常赴家中大闹。夫妇无奈只好报官,与文之脱离关系,成了陌客。

刘文之大怨,又加仕途不顺,屡屡碰壁,眼见妹妹嫁得如意郎君,而弟弟经商有道,混得风生水起,置大宅孝敬父母,自己却一事无成。从此更怨双亲不义,百般之下,乃起杀心。一日夜下,潜入弟弟府中,先杀父母,再杀弟媳与其子嗣,手段可谓残忍。所谓无巧不成书,时逢妹妹前来探亲,巧遇血腥一幕,方欲逃走,文之杀意顿起,便将妹妹也一并了结。

之后,刘文之吞弟家资,逃亡他处,欲逍遥快活,哪料东窗事发,人命关天,官府岂能善罢,遣了衙役,围追堵截,终将刘文之押解厅堂受审,因惨绝人寰,即刻斩立决。刽子手手起刀落,文之人头落地,效法前世,再次惨死当场。

文之鬼魂离体,立若拨云见日,方知前世因果,今世迷途。幽幽长叹,大错又成,又能怎样?前世今生全然活在怨恨当中,无法自拔。

佛陀自知其中因果,而来相见,文之见神僧又至,当下跪地,道:“大师啊,我深知冤孽深重,前世今生,因怨恶举,莫此为甚。望大师点化,小可不愿再堕苦海,求望大师救我。”当下不住叩首。

佛陀然道:“尔既诚心悔改,当知因果,也有所悟,吾且问你:现下你可愿往生?”文之苦道:“若无大师点化,我若往生势必再造苦业,不得自在,如此往生不入也罢。”佛陀说道:“你既诚心悔改,慧根可定,贫僧于法华寺内时有说法,佛门清净地,你一鬼魂断无入理,此有佛珠你且收下,待入夜时分,可持佛珠入寺听法,自无禁忌,三年之后,断你慧根,如且尚可,入世修行,倘若依旧执迷不悟,定将尔打入无间炼狱,永不超生。”

文之接过佛珠,顿觉魂体温畅,不似先前怨苦,便道:“弟子谨遵大师教诲,定潜心聆听佛法,不忘修行,我佛慈悲,南无阿弥陀佛!”言下诚然,文之一抬头,大师早已未知去向。但闻夜空焚音:“魔由心生,心生万象,不闻不问,幻魔无真。”文之闻言魂体大震,如若拨云见日,茅塞顿开,便持佛珠消失不见。

往后每逢夜下,文之便飘至寺中听法,三度春秋,忽然而已。

一日佛陀同他说道:“三年已过,尔竟执迷不悟,便将你打入无间炼狱,受那百般之苦!”文之一听尤显坦然,非但无惧反平缓说道:“弟子心中无苦,纵使炼狱,何足道哉,我佛慈悲。”佛陀慧心一笑,便道:“甚好,如此往生修行去吧。”说罢,便诵真经,将其度去。文之再入世中之时,因已得慧根,遇人害我、辱我、打我、欺我,我皆慈悲为怀。文之至此,夜觉晓非,今悔昨失,常思己过,为人处事,一丝不苟,无时无刻不再修正品行。所遇之事,皆视好事,所遇之人,皆为众生,缘起则惜,缘灭则放,丝毫不作留恋,一切随缘。

正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自此,文之于世建功立业,得了大造化。

此故事尤可发人深省,我辈执迷者一如彼时文之也,若然明心见性,积德行善,修持品行,不无造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