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誓与开京共存亡

亲兵捧来一坛御酒,泥封拍开的瞬间,醇厚的酒香弥漫整个大帐。

李世民亲自为种师道斟满:“老将军年高德劭,当饮头盏。”

种师道银须微颤:“老臣愧不敢当...”

“当得!”李世民又为柳海魅斟了半杯,“魅儿不擅饮,浅尝辄止。”

轮到赵楷赵构时,两个活宝已经举着空杯等了半天。

李世民故意板起脸:“你俩明日还要统兵,只准饮三杯。”

赵构立刻嬉皮笑脸地凑上前:“皇兄放心,臣弟酒量好着呢!三杯哪够啊?”

赵楷也帮腔道:“是啊皇兄,明日攻城在即,将士们都需要壮胆...”

李世民瞪了两人一眼,却见他们一脸讨好,只得无奈地摇头:“每人五杯,再多不行。”

“谢皇兄!”兄弟俩异口同声,欢天喜地地接过酒坛。

帐内气氛愈发热闹,觥筹交错间。

柳海魅忽然轻声道:“陛下,明日攻城,是否要留些余地?”

她纤指蘸酒,在案几上画了个圈:“高丽王若拼死抵抗,恐伤及无辜百姓。”

李世民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将:“诸位以为如何?”

种师道捋须道:\"老臣以为可先劝降。若王楷执迷不悟,再全力攻城不迟。\"

“不妥!”张仲熊拍案而起,铠甲哗啦作响,“高丽人狡诈,定会借机加固城防!”

姚雄也附和道:“高丽人狡诈无耻,当年趁辽国虚弱侵占江东六州,如今又勾结金国犯我边境,岂能轻饶?”

折彦质也冷笑道:“末将驻守北疆时,常见高丽商贾偷贩禁物。这些蛮夷表面恭顺,实则狼子野心!”

赵构灌了口酒,愤愤道:“皇兄可记得?去岁高丽使团在汴京醉酒闹事,打伤我开封府差役,事后竟反咬一口说我大宋欺压属国!”

“最可恨是那高丽王!”赵楷拍案而起,腰间玉佩叮当作响,“表面称臣纳贡,背地里却给金国输送铁器粮草!”

帐内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历数高丽种种劣迹。

柳海魅见状轻叹,正要再劝,忽见李世民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所言不差。”

李世民指尖轻叩案几,“但朕要的不只是高丽土地...更要收服民心!”

种师道银须微颤:“陛下圣明。若屠戮过甚,恐激起民变...”

“老将军多虑了!”

张仲熊梗着脖子反驳,“末将听闻高丽百姓愚昧,只知畏威不知怀德!”

李世民突然拍案,震得酒盏跳动:“荒谬!”

他起身踱步,战靴踏在毡毯上闷响如雷:“当年唐太宗征高句丽时,就因滥杀导致军民死守城池。安市城久攻不下,十万大军埋骨异乡...”

众将闻言色变。

柳海魅敏锐注意到,皇帝说到\"安市城\"时,指尖竟微微发抖。

“传朕旨意——”

李世民突然转身,“明日先遣使者劝降。若王楷不降...”

“再全力攻城!破城后严惩首恶,但不得滥杀百姓!”

“诺!”众将齐声应命,甲胄碰撞声如金铁交鸣。

……

开京城楼上,夜风呼啸,吹得火把忽明忽暗。

高丽兵部尚书李成桂扶着斑驳的城墙垛口,目光死死盯着五里外那片灯火通明的宋军大营。

“大人,西城箭楼已经加固完毕。”

副将金宗瑞单膝跪地禀报,声音里透着疲惫。

李成桂没有回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滚木礌石呢?”

“按您的吩咐,拆了城南三十户民宅的梁柱。”

副将金宗瑞咽了口唾沫,“只是百姓们...”

“闭嘴!”

李成桂猛地转身,铁甲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国都要亡了还管什么民宅?”

“大人小心!”

亲兵突然扑上来拽了他一把。

李成桂踉跄间,一支流矢\"哆\"地钉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宋狗的斥候!”亲兵咬牙切齿地望向城外黑暗处。

李成桂却盯着那支入砖三分的箭矢发呆。

箭杆上绑着的纸条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像条垂死挣扎的白虫。

“取下来。”李成桂的声音突然嘶哑得不像人声。

亲兵拔下箭矢,颤抖着展开纸条。

借着火把的光亮,李成桂看清上面的字。

“明日辰时开城投降,可保性命。顽抗者,杀无赦!”

落款处盖着鲜红的宋军统帅印信,那抹红色在月光下像团未干的血迹。

李成桂的手指微微颤抖,纸条在夜风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城墙上的守军都悄悄盯着他手中的劝降书,眼中闪烁着恐惧。

\"大人...\"副将金宗瑞压低声音,喉结滚动,\"宋军火器之威,西京半日即破。我们...\"

\"住口!\"李成桂厉声喝止,却发现自己声音也在发颤。

远处宋军营寨的火光连成一片,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眼睛。

夜风送来隐约的号角声,那是宋军在换防——纪律严明得令人绝望。

\"去禀上。\"李成桂最终颓然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副将如蒙大赦,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李成桂突然拽住他,\"就说...就说我军士气高昂,誓与开京共存亡。\"

副将金宗瑞愕然:\"可大人...\"

李成桂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以为我想送死?但王上性格刚烈,若知道军心涣散...\"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城垛阴影里,几个士兵交换着眼色,悄悄将劝降书的内容传开。

很快,整段城墙上的守军都知道了宋军的最后通牒。

一个年轻士兵突然崩溃,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我娘还在西京啊!听说宋军破城后给百姓发粮...\"

\"闭嘴!\"百夫长一脚踹翻他,却自己也红了眼眶。

李成桂视若无睹,只是怔怔望着城外。

从西京逃回来的伤兵描述当时的情景——城墙在震天雷的轰击下像纸糊般崩塌。

\"传令各营...\"李成桂突然开口,声音嘶哑,\"让将士们...给家里留封信吧。\"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守军的士气。

有人开始低声啜泣,有人默默擦拭武器,更多人呆立原地,眼神空洞。

李成桂转身走向城楼时,听见身后传来\"啪嗒\"一声——是某个士兵的佩刀掉在了地上。

他没有回头,只是脚步踉跄了一下,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大人,西城箭楼已经加固完毕。\"

副将金宗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成桂没有回头,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越过城墙,望向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宋军营地。

那里篝火如星,连绵数里,将半边夜空都映成了橘红色。

偶尔传来的战马嘶鸣和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西京...真的只守了一天?\"

李成桂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副将金宗瑞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从西京逃回来的士兵说,宋军用了一种会喷火的铁管子,城墙在它面前像纸糊的一样。”

李成桂猛地闭上眼睛,试图驱散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高耸的城墙在震天动地的轰鸣中崩塌,碎石如雨点般砸向守军,血肉横飞...

“大人?”金宗瑞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王上派内侍来问城防情况。”

李成桂深吸一口气,转身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威严表情:“告诉王上,城墙加固完毕,滚木礌石充足,将士们士气高昂,誓与开京共存亡。”

金宗瑞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待脚步声远去,李成桂的肩膀才垮了下来。

他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城砖上,仰头望着满天星斗。

那些星星冷漠地闪烁着,仿佛在嘲笑人间的挣扎与痛苦。

\"誓与开京共存亡...\"

李成桂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西京五万守军,装备精良,城墙比开京还要坚固三分,却在宋军那些可怕的火器面前连一天都没撑住。

开京又能坚持多久?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李成桂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一枚家传玉佩——他母亲在他第一次出征前亲手系在他腰间的。

玉佩温润的触感让他想起家中年迈的母亲,病弱的妻子,还有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