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人算总是不如天算

姚呈明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那个深深伤害了沈棠,让她在绝望中孤独死在医院里的人并不是容云衍分裂出来的人格,而是货真价实的失忆版本人,但在他所理解的版本中,一切的误会都被一句人格分裂给带了过去。

我早猜到刘队他们不会在正式结案前把太多细节透露给姚呈明,这时只短暂的愕然了一瞬,便安然的接受了他的想法。

如果这样想能让他好受一点的话,就这样误会下去也没什么。

我思路转的足够快,接话道:“她的在天有灵会知道的。”

有了这句话垫在前面,身为知情唯二知情人的何田田和容云衍便理所当然的不会失言说出真相了,他们的性子南辕北辙,但却都能理解我的想法。

容云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旋即沉声道:“对不起。”

姚呈明从鼻端哼出一声,勉强压住嗓音中的嘶哑说:“这话不该对我讲。”

容云衍仍旧平静道:“我知道。”

一点经久不散的涟漪再次在心底泛起波澜,我陡然意识到他的话其实是讲给我听的,他在为无法说出真相,以及从前的事道歉。

可这又是何必呢?

一顿本该热热闹闹吃完的火锅就这样在无法达成共识的寂静中收场。何田田于情于理都不便再卷入到风波中,我自始至终没有松口表态,但在即将分别时问了容云衍一句:“去看看苏冉冉么?”

这不是我第一次向容云衍提起此事,可他每次都会找各种理由推脱,就连不久之前刘队转达类似的意图,也照样被他给拖着拖着就没信了。

那时的容云衍或许是被d先生占据着人格,担心被苏冉冉诱导,所以才一直在逃避会面,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类似的理由了。

苏冉冉的干爹已经落网,被带去省里接受调查了,即便她再有后手,也不可能再影响到任何人。

容云衍眼睑下垂,在有着昏黄光线的路灯底下应了声好。

火锅店距离我和何田田的住处很久,春日里的晚风又是吹面不寒,我们懒怠再绕路去打车,便想着抄穿过公园的近路回去。

容云衍车钥匙都拿到手里了,这时却动作灵活的把它一收:“巧了,我也想散步消消食。”

姚呈明尚未从榕江大学毕业,更是原本就跟我们顺路,于是四个人莫名其妙的结伴而行,我跟何田田走在前面,他跟容云衍依次走在后面,四个人走成三排,瞧着也算是有序了。

夜里九点钟,就连公园里跳广场舞的叔叔阿姨都回家去了,四处都显得格外静谧。

这一晚就这样平静无波的过去。

自容云衍出现在校园里等我的那一刻起,我心头就像是压了块活动的大石头,并且随时有被风吹草动吹的滚落山崖的风险。

可当事情真的平稳度过,我反倒又开始惴惴不安了。

容云衍在学校里等我那么久,又是专程堵我,又是跟姚呈明和何田田诚恳道歉,仿佛他是个可以任人揉捏,毫无脾气的面团。

他都付出这么多了,怎么可能会在求助的希望落空后,这么轻易的就妥协?除非他真实的目的已经达到,求助才是烟雾弹。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这样想到凌晨时分才勉强入睡。

第二天出现在学校里的气色理所当然的跟好不沾边,幸好匆匆在出门前涂了点粉底,这才总算让眼底的乌青没那么明显了。

可我刚到教室门口就跟姚呈明走了个照面,他关切道:“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榕江大学艺术系的课程安排的满满当当,对还在读大一的新生来说,练习强度更是尤其的大,而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经历这些课程,早将来上课的时间点掐的极准,本该是踩点进教室的。

姚呈明若是提前等在这里堵我,也算是有毅力了,他毕业在即,其实已经没什么课了,完全可以离校实习,赶在毕业典礼前回来就行。

我心念微动,立刻意识到他有可能是为昨晚的事来的,见老师还没来,停住步子问:“你不是也一样?”

姚呈明眼底泛着明显的乌青,哪怕他今天戴了副黑框眼镜也照样遮不住失眠的证据,他抬手推了下镜框鼻托,略显不好意思的承认道:“没办法,我实在是有句话非亲口问你不可。”

大概又是来劝我跟容云衍保持距离,不要被他骗的吧。

其实这话不必任何人再多讲,我自己就会隔三差五在心里默念一遍,最近次数更是频繁到了堪比一日三餐的程度,是生怕会重蹈覆辙,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新生机会。

姚呈明深呼吸一口,用低哑到只有我能听清楚的音量问:“你从前真的不认识沈棠么?”

我下意识攥紧了提在手里的画具包带子,没敢贸然发出任何声音,然而一颗心却是随之也皱缩成了一团,让我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

魂飞天外大抵就是这种感觉。

我不敢表现出哪怕丝毫心虚,用同样低的音量说:“那你得尽快了,我们老师马

上就要来了,万一记我个迟到,这个学期的平时分可就没救了。”

大一新生最该关心的就是成绩,用这个理由远离他堪称妙绝。

我悄悄松了口气,鞋尖一转就往教室所在的方向去了,是打算为自己争取一节课的时间。如此一来总能编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出来,甚至还能多准备几个备用方案打补丁。

但人算总是不如天算。

姚呈明用真挚的语气抛出一个惊雷:“我就是你们这节课的代课老师,李老师临时有事,所以这节课由我来帮他代课,反正是这节课的主题是风景画,我刚好带了几幅前段时间的作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