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俄狄浦斯效应
第一百七十二章 俄狄浦斯效应
裴闻声再次提出疑问：“姬院长死后，五件神器的线索就断了。既然你们对神器的来源、存在和外观样式一无所知，又怎么确定它们是神器的？”
“根据亲历者描述，不论是破围者还是异象，一旦看见神器，就会被吸引，并立刻意识到它的存在。”郑客行说：“它能勾起心底最原始的欲望。有人认为，神器对能力者存在精神上的蛊惑。”
裴闻声接着问：“前辈，之前那三件神器出现时有什么征兆吗？”
郑客行说：“神器出现往往伴随着异象现世。它们的信号很容易被异象的特殊能量波动掩盖，因此踪迹难以察觉。”
他放下茶杯，缓缓说道：
“最早被记录的神器是启示录。没人知道姬天释从哪里得到它，随着持有者的死亡，这件神器也不知所踪。据说，它记录着世界的起源、发展以及未来的走向，成为姬天释神谕真实性的重要佐证。”
“随后，生花笔首次出现在神农架——没错，就是涌泉计划发现的灵源主脉。生花笔释放的能量哺育了无数强大的异象，并且在人类进入时，引发了异象狂潮。”
郑客行目光沉沉：“可以说，当初涌泉计划的大量死伤，乃至周老院长周正的死亡，都与生花笔的脱不开干系。”
裴闻声点头：“这个生花笔现在在索特里亚吗？”
郑客行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不，它也失踪了。”
裴闻声一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郑客行瞥了他一眼，摇头道：“生花笔根本没被带出神农架。要么是在混战中被损坏，要么一直遗留在山里。神农架大战后，索特里亚封山搜寻，一直没有发现生花笔的踪迹。”
裴闻声说：“好吧。”
郑客行接着说：“最后一个神器镇魂灯，据说落到了不鸣城手里。即便不清楚镇魂灯的威力和作用，但它的存在，使不鸣城成为多方忌惮眼红的对象，却也因忌惮不敢轻易开战。”
裴闻声若有所思：“所以目前为止，没有一件神器有明确的下落和记载。”
郑客行说：“可以这么理解。”
裴闻声挑起眼皮：“没有下落，也没有多少人目睹过的东西，只留下零星的记录，它存在的真实性很值得怀疑啊。况且，神谕里提到的旧世界崩溃并未发生。”
“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神谕的内容被真正证实。”裴闻声说，“我怎么觉得，所谓神谕不太对劲呢。”
郑客行说：“话是这么说，但不能因为结果不明，就否定整个过程。就拿几件神器来说，虽然现在下落不明，但之前确实有见证者。”
龙以戎撇嘴，忽然开口：“我倒是觉得，这就是个俄狄浦斯效应。所谓神谕，跟‘大楚兴，陈胜王’那些吆喝没什么两样。”
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历代王朝的更替，似乎总有类似“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刘秀当为天子”预言的影子。东汉黄巾起义时，巨鹿人张角就靠着创立的太平道教四处传播“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句谶语。
这些流言之所以能传播并引发大众恐慌，不是因为它们有多神奇，而是在大众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当现实和心理效应的双重作用下，当事情朝着预期发展时，大众的恐慌又会反过来成为预言的助推器。
这就是俄狄浦斯效应起作用的真正原因。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反正你师傅似乎是信了。”郑客行轻描淡写地说。
裴闻声思索片刻，又问：“郑前辈，为什么初代五方要集齐这五件神器？”
郑客行摆手，示意裴闻声凑近附耳来听。
裴闻声凑近，郑客行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在他耳边铿锵有力地说：
“当然是集齐七颗龙珠，可以召唤神龙啊！”
“……”裴闻声无语，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郑客行见裴闻声脸上的微笑摇摇欲裂，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五件可以破天灭世的神器，简直就像核武器。你不一定需要它，但绝不想它落在别人手上，尤其是敌人。既然知道了它的存在，想凑一套又有什么稀奇的。”郑客行熄灭了酒精灯，搓了搓手。
“听说索特里亚这次出海有些发现。我推测，他们很快就要组织第二次搜查。你要不死心，跟着他们的线索去找，或许能发现孔逸的踪迹。”
郑客行悠悠地说：“毕竟，他们找的很可能是一个东西。”
“所以还得从索特里亚入手。”一个小时后，张灵玥暴风吸入小半杯饮料，吸了吸辣得通红的鼻子：“你们商量老半天，就得出这个结论？”
施上云对着满桌辣椒的菜吃得不亦乐乎，在吞咽的间隙抬头问道：“那屋里后面出来的人是谁？”
“对啊，那老头什么时候在屋里藏了个人？我们一点声音都没听见。”张灵玥也想了起来。
“他从后门进来的，来自索特里亚初代五方隐退的龙家。”
“龙家？”施上云讶异地抬起头。
“你知道？”
“略有耳闻。”施上云夹起一筷子辣椒炒肉塞进嘴里，他一个道士，却是荤辣不忌。这桌辛辣的本地菜，饶是裴闻声也吃得鼻尖冒汗，他却吃得津津有味。
“听说当年，以龙不妄为首的龙家跟索特里亚闹得很不愉快。龙不妄带着家族离岛后，明令禁止后代加入索特里亚。现在两边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施上云说。
裴闻声好奇地问：“当时出了什么事，怎么闹成这样？”
施上云回忆道：“似乎和龙不妄的亡妻有关。他的妻子在初代涌泉计划中战死。也是在涌泉计划之后，龙家就和索特里亚一刀两断了。”
裴闻声停下筷子，喝了一大杯水：“涌泉计划里死伤很多，任务执行者的死亡对于亲人来说虽然很悲痛，但这是客观难以改变的现实。为什么龙不妄会因此这么愤怒，直接走远回国？”
“谁知道呢。”施上云耸了耸肩，“没准是任务过程中有什么决策失误，或者是某种人为因素导致了她的死亡，让龙不妄为此耿耿于怀。”
见裴闻声一副思索的模样，施上云一摊手：
“毕竟，维护关系很难，闹翻可就简单多了。古往今来，上一秒和谐友爱，下一秒拔刀相见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张灵玥难得赞同地点头。
这顿饭吃得酣畅淋漓，浑身热汗。
他们从城郊回到市区时已经很晚，偌大的店里只剩下零星几桌。等走出饭店，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虽然还没到晚高峰，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终于请你吃上一顿饭了。冰激凌的事情就不要再念叨我了。”裴闻声说。
张灵玥听见手机叮咚的提示音，掏出一看，狐疑地抬头：“你干什么？”
“回去的路费。”裴闻声说，“洪城是个好地方，难得来一趟，你可以多待几天玩玩。玩够了就自己买票回南陵，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他扫了一眼施上云，施上云认命地说：“知道了，托管所嘛，一个两个都是看。”
“什么啊。”张灵玥瞄了一眼转账数额，不自在地努了努嘴，“多了。”
“多的就当你辛苦陪我走一趟的报酬。”裴闻声想起什么，笑得像个偷了鸡的狐狸，“哦——还有保镖费。”
“什么保镖？”施上云看了看裴闻声，迷惑的眼神落在女孩身上。
张灵玥的脸“唰”地红了。
她想起临行前那句豪言：“我又没抑制环，真遇上事说不好比你还能打，没准还能罩着你。你就暂时管个机酒，我不要你保镖费，够意思吧！”
回忆至此，更是尴尬得脚趾抠地。她强自镇定地说：“行了，你还不赶紧去机场，要是晚点了，就得等明天了。”
“这次去索特里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裴闻声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裴余鹿和你加了联系方式。按她那性格，万一我又失联没及时回复，她八成会问到你这里。到时劳烦你帮我想办法挡一挡。”
他看着张灵玥倔强的眼神，忽然生出几分柔软：“还有，你自己在南陵保重。等开学了交点新朋友，独自在外互相照应，日子会好过很多。要是有困难，可以去找我家里人帮忙，裴余鹿最喜欢多管闲事。”
“当然，也可以找我。”
张灵玥抿着嘴不说话。
小孩子总是喜欢装老成，模仿大人板着脸不动声色的神态，好像这就拥有了处变不惊的能力和勇气。而所有的烦恼和问题，似乎当他们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人时，都会随着留在原地的孩童身影沉淀在记忆的深处。
裴闻声看着女孩的发旋，抬起了手，又觉得这个举动不太合适。
正当他准备放下手，胸口突然受到冲击，一个有力而莽撞的身体撞入了他的怀里，胳膊在他背上一紧，马上就松开了。等女孩退开，他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拥抱的瞬间，张灵玥对他说了一句：“裴闻声，谢谢你。”
裴闻声张了张口，还没等他开口，张灵玥迅速截住了他的话：“车来了。”
一辆黑色的车驶过街角，朝他们的位置驶来，正是他预约的车。
裴闻声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另一辆白车忽然从后面窜出，急速变道挡在了他预约的那辆车前。
一片落叶从头顶飘落，随着吹来的风打了几个转。就在它落在肩头的瞬间，那辆白车忽然加速。
引擎怒吼着，车头微微下沉，速度转眼飙升到一百二十，直直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