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大病等于没病
第658章 大病等于没病
常顺一边把刘吉往内院里面送,一边心念电转……这位堂堂的首辅大学士,是个疯癫之人吗?
你到了地方只管跟我家老爷讲道理,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算什么?
我又不考科举!
等把刘吉送到中院,见到张延龄正在月门后迎候,常顺赶紧行礼告退,改而由张延龄负责把刘吉往张峦养病的后院卧房送。
“小国舅,不知令尊的病况如何了?可有找人诊断过?没什么大碍吧?”
刘吉又主动跟张延龄攀谈起来。
虽然刘吉不觉得眼前这个半大小子有多大本事,但有关张延龄早慧的名声,他也略有知悉,再加上张延龄本身就是国舅之身,未来很可能得爵,他就更不会掉以轻心了。
张延龄脸色显得有些悲怆,声音低沉:“家父自头年年关时染恙,到现在病得愈发严重,连起床都困难了……不过家父说,只要给他时间休养,就一定能好起来。”
“他……”
刘吉一听似乎着急了。
这老家伙怎么能好起来呢?
最好就此一命呜呼!
哼,这个张来瞻怎能自救呢?一定得把自己往死里熬才对嘛。
张延龄又换上一副感激的神色,道:“刘先生,说起来家父抱恙在身后,来拜访的人不少,但多都是为个人利欲,唯独只有您乃是为关心家父而登门。”
刘吉捻须故作关切地道:“同殿为臣,老夫岂能不担心令尊的病情呢?他要是倒下了,谁来接替他?陛下需要他,朝廷也需要他,老夫更不能痛失一位挚友啊!”
“晚生在这里感谢刘先生了。”
张延龄装模作样拱手给刘吉行礼。
刘吉脸色正常,但内心却微微有些得意,心想,这小子生来便如此愚钝吗?不知道什么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居然还在这儿感激我?
……
……
卧房内。
张峦倚靠在软枕上,张着嘴大喘气,脸上除了煞白就是焦黄色,就好像是被烤过一样,已经滋啦泛油了。
张延龄把人带进屋中,看到张峦那浮夸的表演,不由在想,刚才是谁跟我说演技非凡的?这就是你所谓的演技?
真是浮夸啊!
“哎呀,来瞻,你可还好?”
刘吉进到房间后,一副激动的神色,三步变作两步冲到床头,那关切的眼神一点儿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张峦回过神来,惊讶地道:“哎呀,这不是刘阁老吗?咳咳……劳烦你关心,瞧我这身子啊……咳咳……失礼失礼……请恕不能亲自出门相迎……咳咳……”
“你这说的是哪里话?”
刘吉赶忙上前去扶张峦,嘴上责备道:“赶紧躺下来休息啊,你怎么还坐起来了呢?一定要注意休养啊。”
张延龄解释道:“刘先生,是这样的,家父说如果一直躺着,会对呼吸系统存在一定阻碍,肺部缺氧将导致更大的毛病……就算不能下榻,也得起来坐坐,这样有助于身体康复。”
虽然张小国舅满嘴的新名词刘吉听不太懂,但大概意思还是明白的,心说情况真是这样吗?
那你张峦就更得躺着了!
你要是就此康复了怎么能行,早点儿去死才好呢!
说完刘吉几乎是硬架着张峦,把装重病患者的老国丈给按回到了床板上。
张峦一脸懵逼,我不就是病一场吗?你是来探病的,还是来给我通筋骨的?咋还上手了呢?
等张峦躺下来后,刘吉似乎才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感慨道:“知悉你生病,老夫多有挂怀,可说是茶饭不思,生怕你出什么偏差,老夫痛失好友不说,朝廷也失去擎天巨柱……无论如何大明都不能没有你啊!”
张峦道:“刘阁老言重了,以在下那点儿能耐,完全没资格立足朝堂。眼前这场病,大概就是老天爷对我的示警,告诉我,没有那么大的脑袋就别戴那么大顶帽子。这是在劝我知难而退啊。”
刘吉一听,猛一拍大腿,夸奖道:“来瞻啊,你能有这么深的感悟,那真是……”
谁知张峦接着道:“可是……我不能退啊……”
“啊?”
刘吉瞬间变了脸色。
心说你耍我呢?
刚还说得好像你已经怕了天意,准备激流勇退,我还觉得以后能把你引为我的知己呢。结果一扭头,你就给我整这出……?
张峦感慨道:“陛下初登基,朝堂上下很多事都等着我去做,朝中钱粮物资也等着我去筹措,以我这微薄的力量,能为陛下做点儿实事,那是我的无上荣幸,怎么能够轻言退却呢?还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吧!”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刘吉劝解道,“朝上悠悠诸公,又并非你一人撑着,何苦要为难自己,把自己折腾到如今这般境地呢?”
张峦苦笑道:“他人不行啊……你看看,除了我之外,谁人能一次筹措那么多钱粮?那是豁上我一张老脸去求人,一粒米一文钱硬讨来的……丢人现眼的事,交给他人,我实在是不忍心,也就是我这张老脸早就丢光了,要不要都一个样,才会无所谓。”
“……”
刘吉瞬间感觉到,自己面对的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奇葩中的奇葩。张峦继续自说自话:“我也曾跟陛下提出过请辞,但陛下就是不同意。说是要等西北战事有了结果,我身上有了军功后,将我擢升入阁。
“我当即便跟陛下说,我张某人何德何能哪?比之二位阁臣,刘阁老和徐阁老这般璀璨的明月,我连萤火都算不上,实在愧对陛下的看重……”
“……”
刘吉仍旧哑口无言。
他发现,张峦这套说辞,把自己给整不会了。
这是在恭维我么?
听起来像模像样!
但怎么又觉得他是在讽刺我呢?
但问题是哪句话才是讽刺?完全听不出啊!
另外,非把我跟老徐摆在一起,他这是什么意思?
张峦道:“刘阁老,您刚才说大明不能没有我,但我却认为,这朝廷不能没有您才对。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大明的未来得靠您这样的治世能臣贡献心血啊。”
“啊!?”
刘吉先是瞠目,随即谦虚道,“来瞻,你这话说得太过了。我其实只是个庸碌之辈,在内阁多年所做都是一些恪尽职守的事情。
“话说,今年朝廷遇到的麻烦可不小,从腊月开始,京师一场大雪都没有,现在北方旱灾遍地,要是开春之前再不能有所缓解,那就……”
张峦问道:“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帮忙?”
刘吉一怔,随即摆摆手道,“这种忙你怎么帮得上呢?你尽管好好养病。看你这精气神,其实也……”
张峦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光顾着应付刘吉,浑然忘了表现出此时应有的病态……难道我这精气神太好,一看不像是有大病的样子?
“咳咳咳……”
张峦立即大声咳嗽起来,因为咳嗽得太过用力,很快他便满脸潮红,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张延龄赶忙走到两人中间隔绝视线,然后转向刘吉道:“刘先生,家父说,他的病情想要痊愈,就得多休息。且他的病,源自于万贵妃和先皇,乃至于怀恩,可能具备一定的传染性。”
“什么!?”
刘吉一听,瞬间从凳子上蹿起来,那感觉就好像是在面对一个瘟神。
“咳咳咳!”
张峦继续装模作样。
这年头,传染病中最为人恐惧的就是肺痨,也就是肺结核。
而另一头张峦早有准备,拿出提前沾染了新鲜鸡血的手帕,往嘴上一捂,随即扒拉开遮挡视线的小儿子,有气无力道:“延龄啊,为父又咳血了,看来病情又加重了,唉,医者不自医,烦人啊!”
张延龄闻言,立即让开身体,让刘吉可以清楚看到张峦手上那沾满鲜血的手帕,然后上前接过手帕放在了地上的竹篓里,此时刘吉才注意到,竹篓里此时已经有好几张带血的布巾,脸上的惧色更甚。
张延龄弯腰给老父亲盖上被子,回过头道:“刘先生,不知你还有何要事,可以尽早说出来,家父可能需要静养。”
张峦责备道:“你这孩子,在宾客面前如此说话,是要把客人往外赶吗?真是不懂规矩!刘阁老啊,您见谅,我这孩子纯粹是为了你好,怕被我染病于身,他没有恶意的……”
刘吉忧惧交加,强撑笑脸道:“来瞻,你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此番来访本就只是为了探病,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你需要静养,我岂能不识好歹?这就告退了。”
“没事吗?”
张峦疑惑地道,“刘阁老,您不用跟我客气,就算我在病中,也不耽搁处理朝事。您是知晓的,我这人平时做事虽然显得很拖沓,甚至不常去公廨,但一旦有事,我是绝对不退缩的。”
“知道知道。来瞻你可说是大明的股肱之臣,你好好养病吧……”
刘吉说完转过身就往门外走,似乎一刻都不想多留,因为走得太急,甚至脚下还有点儿拌蒜,身体前倾差点儿跌个狗吃屎,好在及时扶住了门框才没有跌倒。
张峦吩咐道:“吾儿,好好送送客人,为父不能出门相送……这病见不得风!记得把门关好。”
“知道了,父亲,就由孩儿把刘先生送去便可。”张延龄恭敬地应了一声,才又招呼:“刘先生,请缓步,我来送送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