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事发
东窗事发
裴玉莲正风风火火往外走,靳步身形一滞,像是彻底反应过来。
“妈妈,等一下,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袁敏聪他妈妈突然崩溃,不知怎么的,”裴玉莲急得直跺脚,“寻死觅活的,肯定出大事儿了,我要走了,你留下看店。”
靳步预感这次是大事,但又不能抛下莲兴饼家不管。她在柜台后面,坐立难安,起身把裴玉莲的话转述给靳兴听。没想到靳兴一听,火速把围裙取下。
“步步,袁敏聪他妈妈一向平和文静,突然性情大变,家里肯定出大事了。我想过去帮忙,有最新消息我会通知你。”
靳家和袁家一向交好,不仅是多年的对门邻居,两家的子女还是青梅竹马。一家有难,另一家肯定不会坐视不管。袁爸爸和袁妈妈相敬如宾,袁妈妈平常总是小鸟依人的模样,与袁爸爸恩爱得很,究竟是什么问题,导致袁妈妈突发的性格反差,靳步不得而知。她没有任何头绪,靳兴已经小跑着离开,留下靳步和钱师傅在店里。
店里门可罗雀,钱师傅一个人在后厨,见无人监管,跑到仓库掏出手机刷短视频。靳步独自在柜台后面等待靳兴或裴玉莲给她更新最新消息——她隐隐觉得这次的事情不简单。
当她紧张难安之际,高升悄悄进店。
“高升?”靳步擡眸,惊喜地跳起来,方才的紧张感暂时隐居幕后。
高升敏锐地察觉靳步状态不太好,放下手里的奶茶,握住她的手。“你的手怎么有点凉?不舒服吗?”
高升柔和的声线犹如羽毛白扇,轻轻拨弄她敏感的神经,痒痒的,正好驱散心中的不安。她把袁家的突发情况告诉高升,高升闻言脸色一沈,但没有透露分毫,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试图逗靳步开心。
靳步捧着奶茶大口喝掉一半,满足地靠在椅背:“你怎么有空过来?今天不忙吗?”
“步步,我已经几个小时没见你了,寝食难安,唯有听从内心奔向你。”
靳步眉心微蹙,心下腹诽:恋爱中的男人有如被夺舍,从前冷漠疏离的高升,如今土味情话信手拈来,说出去谁信。
“那你见到我了,可以回去工作了吗?”
“你不想我?”高升假装委屈,“我很意外。”
“想,非常想,但我在工作呢,晚点儿等我爸爸回来,还要继续练手,为美食节做准备。”
“准备得怎么样了?”高升身体前倾,十指交叉置于桌面。
“目前按计划推进。在摊位展示的糕饼已经确定,需要的食材和机器也列成清单。只需要多加练习,相信一切顺利。”靳步如实相告。
听完靳步有条不紊的“述职报告”,高升禁不住扬起嘴角。靳步成长了不少,现下只是时间和经验问题,有朝一日,她能力提升,就可以一飞冲天。
高升沈吟片刻,提出几个疑问,靳步一一解答。高升点头,话锋一转:“既然一切安排妥当,不知道步步今晚有没有空,赏脸一起用餐?”
靳步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应该可以,要是有变数我提前跟你说。”
“好,那我早点下班。”
高升走出莲兴饼家,给助理拨去电话。“之前我要求的那份调查报告还在吗?把备份放我办公桌上,我现在回去。”
他挂断电话,眉宇间尽显深沈。
今天莲兴饼家的生意依然没有明显提升,靳步意兴阑珊,有意早些关门下班。钱师傅伸了个懒腰,走到前面:“老板,今晚有约是吧?我来守着店,你去约会。”
“钱师傅,那怎么行?不如早些休息。”
“没关系,已经傍晚,不需要再烤制新的糕饼。明天需要的馅料我已经准备好,”钱师傅边说边带靳步进厨房,指给她看,“我就守在收银台后面,相信我,我可以的。”
钱师傅从未独自看店,但今天情况特殊,加上顾客不多,靳步本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心态,点头答应钱师傅的建议。
高升如约接靳步去吃饭,上车之前,他情不自禁抱紧靳步。
“一天二十四小时,只能拥抱一次,时间流速越发慢了。”
靳步被锁在他的怀抱里,差点透不过气:“我从未听说有这样的规定。不过呢,你表现好,我可以考虑增加福利。”
高升闻言,大喜过望:“什么福利?”
“容我想想,但是现在太饿,没有思考的力气。”
“来,”高升绅士地为靳步打开副驾驶的门,“公主请上车。”
靳步“噗嗤”一笑:“我不是公主,是店主。”
“好,店主请系好安全带,出发。”
高升话音刚落,与靳步同时笑出声来。车厢里笑声此起彼落,你方笑罢我登场,气氛热络,把白天累积的压力一脚踢开。
高升没忍住,提前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我本想在餐桌上说,但我一见到你,就忍不住想要把生活中的点滴分享给你。”
他顿了顿,
继续说道:“南区地块项目进展非常顺利,对永高实业在双山市扎根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这算是我主导的第二个项目,董事长很满意,决定待这个南区项目落地,让我全权负责一个新项目。”
“那太好了!恭喜你,高升,都是你应得的。有能者居之,你用实力让所有戴有色眼镜的人信服。”
“我打算进军一个全新的领域,不过目前还没有具体方案。步步,我希望你能给我建议。”
“商界的事,我不懂。”
“我想要你知道,我相信你。”高升趁着等红绿灯,微微侧目,向靳步投来信任的目光。
靳步看着前方的红灯,感觉内心有一块拥堵淤塞。那盏红灯像警示牌,让堵住的位置酸软发胀。
红灯转绿,车辆恢覆流动。交通灯变换的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把塞子拔掉,堵住的水流哗哗涌出,身心舒畅。
跟高升在一起,轻松自在,无论聊什么话题,二人总是有来有往,从不冷场。像这样的相处方式,靳步见识过——靳兴和裴玉莲就是这样。
她忽然明白,方才为什么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悟。她一直冀望的,羡慕的亲密关系,已经被她捧在手里。
这样的恋爱关系,恰恰是她最喜欢的。那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细腻情感,有如春天的微风,夏天的汽水,秋天的枫叶,冬天的热汤。
四季常在,爱意不减。
愉悦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餐的尾声,然而一通来电打断了平衡。裴玉莲打来告诉靳步,袁家的事情有些严重。靳步闻言,草草结束约会,让高升送她回家。
到了楼下,高升主动开口:“我陪你上楼。”
“不用,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我妈妈习惯了夸大其词。”
高升一再坚持,靳步只好答应。
还未走近袁家,靳步已经听到袁妈妈的哭泣声,袁爸爸的责骂声。高升示意靳步先不要进去,再等等。袁家正门大开,靳步和高升躲在屋内众人的视线盲区观察屋内的情况。不一会儿,里面传来袁爸爸气急败坏的责备声。
“袁敏聪,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拿这间房子抵押?”
袁敏聪正站在一众长辈面前,脸色如墨,一言不发。
靳兴见形势不对,赶紧打圆场:“小聪,你刚赶回家,先给你爸妈斟茶,老袁你们两口子消消气……”
“消什么气?”袁妈妈带着哭腔怒吼,“他瞒着我们拿房产证去抵押!要不是我们最近在留意养老社区,想第一批付定金,也不会发现他竟做出这般偷摸的事情!”
“爸,妈,我说过了,新型养老社区在国内发展不成熟,配套齐全,功能完善又如何?后续的运作谁能保证?这笔钱投进去,说没就没,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
一说到新型养老社区和养老院,袁敏聪忍不住插嘴。靳步暗自思忖,估计袁家就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无数遍,从互相冲突的立场可以看出来。
“你给我闭嘴!”袁爸爸怒发冲冠,“你做错事在先,欺瞒父母,偷鸡摸狗。说,你是不是学人家玩博彩?”
袁敏聪本可以为自己辩驳,却选择沈默。袁爸爸急火攻心,抄起烟灰缸就要往袁敏聪头上砸,没想到袁敏聪根本不躲,烟灰缸直直砸在袁敏聪的额角,顿时鲜血直流。
靳步吓得捂住嘴巴,险些喊出声来。高升把她护在怀中,熟悉而坚定的安全感环绕身旁。靳步生生忍住没作声,反倒裴玉莲一阵惊呼,手忙脚乱地拿起茶几上的纸巾,胡乱抓一大把,摁住袁敏聪的额角。
“傻孩子,你怎么不躲?疼了吧?千万别伤着骨头。”
袁敏聪浑身紧绷,咬紧牙关,但剧烈的疼痛让他止不住颤抖。汩汩而下的鲜血顺着额角流向眼尾,犹如一行血泪,触目惊心。
“钱我已经花出去,无法追踪,无法退回,我为我的任性买单,也会尽力补偿。”
袁敏聪一再小心,不曾想这么快东窗事发。袁家父母气得脸色紫红,直喘粗气。裴玉莲一脸心疼地给袁敏聪擦拭,苦口婆心地规劝:“小聪,你说实话吧,我们都不会怪你。”
不知是否感应到靳步就在门外,袁敏聪隔空喊话一般,对着门口的方向大喊:“如果千金能买你乐意,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靳步微怔。她直觉这句话是袁敏聪对自己说的。没想到这场大火,还是烧到靳步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