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硝烟的战争
没有硝烟的战争
听到袁敏聪的名字，坐在病床上的靳步，身形明显一滞。
被半路抛弃在荒郊野岭，担惊受怕淋雨的场景历历在目。回想起袁敏聪冰冷的目光，她还是忍不住发抖。
高升刚把苹果切好，瞥见她神色不对，立刻放下手里的水果盘。
“怎么了？还是很害怕？”
靳步点了点头，又迅速摇头。
袁敏聪被拦在走廊外，高升故意晾着他，又慢悠悠地削了一个苹果。这次，他把没有断的完整苹果皮举起给靳步看，靳步没好气地笑了一声，觉得他好幼稚。
高升监督靳步把苹果吃完，擡手看了一眼手表。十五分钟，可以出去应酬了。
他缓缓起身，扣好西装的纽扣，停在袁敏聪面前。
这里离靳步的病房有一百多米，还拐了两个弯，她应该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内容。
“高先生，靳步呢？”袁敏聪一见到高升，就像抓到救命稻草。眼前的男人，仿佛是他确认靳步安慰的唯一希望。
“袁先生，你不应该先问自己吗？”
袁敏聪自知理亏，此时气焰全无：“高先生，我只想知道步步是否安好。”
“没有你，她就安好。”
袁敏聪迟迟无法确认靳步是否安好，高升又答非所问，让他逐渐抓狂。
“高升，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袁敏聪脱口而出的质问，让高升不由得挑眉。
“袁先生，你以为你是谁？”
高升声线有如万尺寒冰，没有一丝商量的馀地。简单一句话，道尽上位者的姿态，在这件事情上，他有意站在道德制高点压住袁敏聪，他要利用这次事件，加深他和靳步之间的裂痕。
袁敏聪呆在原地。
他是谁，是什么身份？他和靳步是邻居，是青梅竹马，是好朋友。
他还是什么？一个好人，一个名义上的哥哥，一个想要更进一步的男人。
那高升呢？
“袁先生，差不多了，请离开吧。”
“你什么意思？”袁敏聪被高升这一波操作折腾得敢怒不敢言。
“字面意思。”
“我要见她。我要确保步步没事。”
“我只能告诉你，她平安无事，”高升一脸冷漠，“没有受伤，没有生病，没有遇到坏人，已经很幸运。她有任何事，你都不可能就这样离开。”
袁敏聪心有不甘地往后退了两步，似是想到什么。
“我要告诉靳叔叔和莲姐……”
“你多大了？”高升嗤之以鼻，“我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请回。”
说完，高升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去，独留袁敏聪在原地，承受满腔憋屈和怒火。
高升转身轻轻关上病房的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饿吗？想吃什么？”
“我还好，不是很饿。袁敏聪呢？”
“他走了。”
“走了？”靳步不敢相信袁敏聪来去匆匆，但暂时不用面对他，教她松了一口气。
她的微表情，高升尽收眼底。他坐在床沿，身子稍稍前倾，语气温柔如水。
“已经很晚了，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高升靠得很近，她甚至能看见自己在他眼里的倒影。他的鼻息轻柔地吹向她的鼻尖，痒痒的，像羽毛。不过数秒，高升离远了些，收拾东西转身出了病房。
病房内只剩她一个人，安静得出奇。很快，她的倦意席卷全身，不多时，她沈沈进入梦乡。
高升并没有回家，而是在靳步的病房隔壁的家属休息室凑合一晚。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高升可谓不战而胜。
他斜躺在沙发上，松了领带，闭目养神。过了几分钟，他拿起手机，十几条消息，还有数个未接来电。
他一一查看，时而皱眉，时而叹息，翻到一条消息时，心情更差。
那是董事长，也是高升的父亲，高峰发来的。
“你跑哪儿去了？半天找不到人！今晚的应酬别忘了，我自己过去，你别迟到。”
他关了对话框，点开助理发来的消息。
“小高总，我帮您向董事长解释了，说您突然不舒服，正在打点滴。董事长那边我暂时糊弄过去了，应酬那边我也会盯着点。”
高升重重叹了一口气，把手机屏幕摁灭。他的确忘了今晚的应酬。虽然助理机灵，但他知道，免不了董事长的一顿数落。
他揉了揉太阳穴，胸中一股浊气堵住所有情绪的出口。他干脆把领带扯掉，解开衬衣的第二颗扣子，感觉总算能顺畅呼吸。他拿出手提电脑，在休息室办公，直至深夜。
高升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天色大亮。他捂着发胀的双眼，头酸痛无比。他昏昏沈沈地起身往外走，靳步正好从病房出来。
“高升？你怎么这么早？”
不等高升回答，靳步顿了顿，继而恍然
大悟：“你昨晚没回家？”
高升的沈默间接承认了靳步的猜测。靳步一眼认出高升没换衣服，胡子也没刮，与往常高贵精致的形象差天共地。
“你怎么样？好些了吗？”高升声线沙哑，虚浮无力。
靳步跨步上前，探着高升的额头。
“你发烧了，快去医院。不对，我去找医生。”
不顾高升的阻拦，靳步小跑着到护士站，找来值班医生。
靳步可以出院了，却轮到高升病倒。
“没事，我吃药就好了。”
靳步担忧地盯着他眼底的乌青，喃喃自语：“你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呀……”
高升垂眸，没有发话。他自昨天外出解救靳步，到半夜为止，就没有好好休息，淋了雨也没有及时换衣服，加上平时工作压力大，心理压力也大，怎么会不生病。
助理得知高升生病住院，急匆匆赶来，忧心忡忡。
“小高总，我是不是乌鸦嘴了？没想到您真的生病了……昨天病房就是用您的名字，也不算露馅吧……”
高升差点忽略了这一点。这下子高峰再怎么较真，也不可能查到靳步身上，只会发现高升住了两天医院。
转眼到了星期一，靳步如约入职。她进入总裁办公区，找到自己的工位整理桌面。此时总裁办公区没有人，高升还在医院。
她看着空落落的办公区，有种说不出的失真感。
她起身走到全新装修的厨房，仔细记住功能分区和家电位置。她又走到休息室，看着整洁的床铺，忽然记起不久前那个晚上。
那个只有她和高升，在休息室近距离接触的晚上。
想到这里，靳步呼吸一滞，脸不自觉发烫。她拼命摇头，试图把回忆摇断，回忆却和现实交融，脸颊也越发滚烫。
她逃出休息室，把门带上。
“我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终于把自己拉回现实。
新入职第一天，顶头上司不在，相关工作暂停开展。她无事可做，又走到厨房，打开储物柜仔细查看。
“糯米粉，粘米粉，还有……澄面？”靳步打开一扇最大的柜门，里面竟摆满了原材料。
不仅有中式糕饼需要的面粉丶豆子丶坚果丶干花，还有不少西式烘焙需要的材料——高筋面粉，低筋面粉，全麦粉，奶粉，耐高糖酵母，吉利丁片；生鲜类诸如鸡蛋丶牛奶丶黄油丶动物奶油……悉数到位。
糖类也让她眼花缭乱，白砂糖丶黄糖丶冰糖丶片糖丶糖粉……更别提冰箱里满满的蔬果鱼肉，靳步光是粗略一看，已眼花缭乱。
“这是把仓库搬进来了吗？”靳步震惊地关上冰箱门，久久不能平静。
这是超豪华私人厨房——高升不下厨，所以这是靳步独自使用的五星级厨房。
她看见一堆齐全且未开封的食材就难以自控地技痒，打算先做一道简单的糕点熟悉厨房，顺便练手。
她看了后面的储物间，竟有新鲜铁棍山药，抽屉里有烤过的黑芝麻粉和五十铃抹茶粉。她稍加思索，决定做双色山药糕。
靳步取出适量糯米粉，在无水无油的平底锅烘烤至微微发黄，熟糯米粉就做好了。熟糯米粉要放凉才能用，等待的间隙她把铁棍山药削皮，切段蒸熟。
看着氤氲升腾的水汽，她隐约闻到山药的清香气味。
黑芝麻粉与白砂糖混合，加入软化的无盐黄油，拌匀成团，再均匀分成一个个小团子，黑芝麻馅就准备好了。
铁棍山药几乎同时蒸熟，靳步小心取出并压制成细腻的山药泥，不忘把边缘部分也整理好。随后她取适量熟糯米粉混入山药泥里，直至看不见干粉。蒸熟的山药泥水分较多，她后续补了不少熟糯米粉，才把团子的湿度调整好——不干不湿，柔软不粘手，才是刚刚好的湿度。
拌好的山药泥糯米粉团平均分成两份，其中一份加黑芝麻粉搓匀。这样一份原色，一份灰黑的面团就准备好了。
她在其中一个抽屉找到冰皮月饼的手压式模具，洗干净后擦干，开始下一步的制作。
她从原色和灰黑色山药泥团子中各揪一小块，称重，揉成一团，包入一个黑芝麻馅。按压模具撒上熟糯米粉，轻轻磕掉多馀的粉末，将团子放进去按压。就这样，一个双色黑芝麻山药糕就做好了。
靳步选了祥云花片，既吉利又好看。她一个个重覆按压，终于做完一批山药糕。她心无旁骛，专心埋头制作，两耳不闻窗外事。
以至于董事长高峰在窗外，她也没发现。
高峰到总裁办公区取一份内部文件，竟看见一名女子独自在这层楼活动。
他不知道这人是谁，为什么可以在这层楼出入自如，还在那捣鼓吃的。他推门而入，沈声开口，带着一丝盘问的语气。
“你是哪位？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