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二)结束
回忆(二)结束
他咳嗽着气息越发微弱。
我躲在谢忱那宽大的肩膀后面，像是与那个公公隔着一道墙，可最终我越过那道墙，发现那名公公也是那日来南府宣读圣旨的李公公，像只开屏孔雀一般。
渝王咳嗽着说不出话，那公公就又接着道，“二位如果在苏州过得好日子，也就待着吧，毕竟，苏州适合养身，王爷又身子不好，总是有利的。”
那公公不屑与讥讽的语气至今我仍是记得，模样与在南府时一模一样。
渝王还是说不出话，那副模样好像下一面便要晕了。
“阉人来书院，高低玷污了这里。”谢忱没有忍气吞声，双手环胸扬声回嘲道。
“奴才也是迫不得已才进来的，若不是世子和王爷幽居在这，奴才也不会来。”他的视线如针芒越过渝王投向了谢忱，在看到谢忱身后的我时，突然尖笑了起来，“奴才当世子爷在这是为什么，没想到是在这养了女宠啊？瞧着是南尚书的女儿，啧啧，不是南尚书，是罪臣南家。世子爷，同罪臣之女扯上干系，这……不大好吧，有损皇家颜面。”
我听着这公公的话虽然生气，但也还是忍着，毕竟李公公一看便是来找事的，若是真起了冲突，我怕渝王或是谢忱，不好收场。
只是我没想到，这话好像戳到了谢忱的心扉上，谢忱破天荒的对李公公动起手。
他随手拿起地上的椅子就朝着李公公的头上砸过去，力道之大让李公公转了一圈，最后跌坐在地上，那额角的鲜血止不住的流。
场面一度慌乱。
此时，一直咳嗽的渝王却停了下来，嗓音清润却又带着威压，“以下犯上，李公公怕是陛下也保不了你。”
李公公带着的人将他围了一圈，叽叽喳喳嘘寒问暖，吵的他头疼的很，只能扒开人堆，大喊一声，“安静！”
而后看向渝王，似乎在猜测方才渝王说了什么。
“皇室的事情，哪轮得到你个断了根的东西乱嚼舌根！”谢忱欲要拿起另一只椅子，吓得李公公连连后退躲到身后小太监背后。
“以下犯上，是死罪。”渝王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温润的眼神反而更加的让人胆寒。
李公公啐了口，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尖细阴柔的嗓音一路跑到了书院外面。
整个书院全是他的声音。
什么……
“谢忱杀人了！”
“迫害朝廷命官啊！”
“咱家要禀告陛下。”
让人听着都忍不住发笑。
只是当时的我心里只有害怕，现在想想自己是真的懦弱，要是有点底气，就应该给那个太监一下。
我还看着那太监留下的一摊血迹发着楞，谢忱上前推过渝王，不轻不重的道，“真是晦气。”
渝王笑了笑，视线却转向了我，竟然安慰起了我，“抱歉，姝挽，今日连累你了，这些太监宫里待久了，也太过於目中无人。”
我当时全然不知，为何那太监阴阳怪气的话语会使得谢忱突然爆发。
我想过，可能是因为他们就是想随便找个由子将这个太监。
又或许，是另一个可能。
夕阳慢慢落下，我同谢忱在路上又碰见了那个欺负过我的少年，他叫李敬安。
或许是和谢忱这种嚣张跋扈的少年待久了，我竟然没有了被欺负时的那股害怕，反倒是硬气了许多，见面时也不避开。
李敬安没想到我会这样，徒生了几分慌张，却因为身边有些同伴，面子上过不去，上前两步就想像之前那样扯长我的辫子，再嘻嘻哈哈的甩在空中，丝毫不顾及我的疼痛。
但是这一次我挡了下来，我擡手扭过他的手，
力气悬殊但我胜在了出其不意。
“李敬安，你再动手试试。我南姝挽发起疯了也不是个惜命的主。”说着我用我不算很长却还是露尖的指甲掐着握着他的手腕。
说话间还按按用力，很快便在他手上印出血丝。
我松开了手，观赏着李敬安龇牙咧嘴的模样，继续道，“看到方才那个跑出去的公公了吗？如果你不想变成一个公公你就老实一点，否则你的头就会和那个一样！舅父也不会放过你，毕竟，没有林家，你爹的银子哪里来”
我试着学谢忱嘲讽和威胁人的样子，咬牙切齿，努力的透露着狠意。
等到那些人灰头土脸的跑走时，我才发现了憋着笑意的谢忱。
这厮笑的浑身颤抖，眼眸已经弯成了一道月牙。
我知道他是在笑我拙劣的演技，连我自己也会发笑，怎么就突然生出个狠劲对付其他人了
“没想到，我谢忱带出来的第一个弟子，居然那么成功！”他忍着笑意道。
这里面有几分调侃之意我也没有去揣测，毕竟，我当真是在学习谢忱。
谢忱突然擡手随手扯下了一片树枝上的小花，凑到我面前递给我。
并且十分认真且幼稚的道，“你出师了，但是为师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就送你这颗千年黄花槐上的花瓣吧！”
我没有接过花瓣，而是对他做着口型，“看你身后。”
谢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个大转身和院长撞了正面。
院长正痛心疾首的看着躺在谢忱手心的二三朵花瓣。
“我的百年黄花槐啊！”院长痛呼道，一脸阴翳的看着谢忱，“好你个谢忱！”
院长同渝王是密友，据说是渝王之前征战的军师，所以渝王才得以来书院居住。
谢忱做错了事儿，那黄花槐在手心里捏来捏去，突然塞到了姝挽的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道，“她让我摘的！”
院长目睹了全程，总会听信他的话，那气的是整张脸都涨红，最后吐出一股浊气，嚷嚷着让谢忱对着那颗槐树说一百遍对不起。
我就坐在一侧的墩子上，看谢忱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直到院长离开。
“本世子居然对一棵树说了一百遍的对不起”谢忱挥动着拳头对树上下摆弄着。
“是五十九遍，还差四十一遍。”我看着他生气的模样忍不住的提醒。
谢忱看看树又看看我，想骂些什么却又憋在肚子里。
“不过还是谢谢师父的花。”我忍不住张开掌心给他看那花。
你还别说谢忱也不那么生气了，搓了搓手，靠在那槐树上，沈静的道，“没想到啊，你还带给我挺多惊喜的。”
我第一次听这样的话，心里也忍不住躁动起来。想听他接下来的夸赞。
“怎么说”
“没怎么说，只是挺奇怪的。”他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凑近到了我的面前，“嘶——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一直要忍气吞声呢，为什么一定要为了别人好。”
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从小开始，母亲就教导我要尊礼学礼，妹做错了的事儿是因为姐姐没有好好教导，就要受罚，而姐姐做错了事儿是因为姐姐不懂事，姐姐也要受罚。不能麻烦别人，让人家觉得我是个累赘。
我知道，母亲将我送去苏州是因为他们想要在蜀地另寻条出路，把我换过去是想等着舅父见我可怜把我纳继，所以我不想麻烦舅父，我觉得懂礼受礼，就不会给人带来麻烦。
“可是如你所听见的那样即使懂礼守礼，也会让人欺负。”姝挽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呼喊声所打断。
嵩觉奉命传话姝挽，却找遍了整个营地都没有见到人，以为人丢了，结果就见到姝挽和那个女医坐
地上在交谈些什么。
“南小姐，世子爷说今日凯旋，要去灵安城里采买些东西，碍於您到这儿还没一身衣裳和一些重要的东西，特地派属下来传话，待会儿是否要随着进城”他走近说道。
姝挽调整了情绪，点了点头，她正好想看看灵安城里是什么模样呢。
幻凝还沈浸在姝挽的故事里，接而拉了拉她的衣袖，好奇的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回答他的还有，英雄救美的故事应该也不会少美救英雄的吧？你同我说说，我想听美救英雄的故事。”
见嵩觉也是一脸好奇，姝挽生怕他透露给谢忱，连忙捂住了幻凝的嘴巴，轻声道，“等我回来再和你将故事拼完整。”
“好。”幻凝依依不舍看着姝挽跟着嵩觉离开。
看着遍地的青草，和天边快要落下的辉煌的夕阳，看着那散出的一道道金光，忽然笑出了声。
“尹郎啊尹郎，当真有人如同你我二人，连同故事都那么相像，不过好在他们是幸福的，也是带着我们的期许继续幸福下去，这样或许也不错。”
——
姝挽简单的整理了下，便马不停蹄跟着嵩觉出发。
原以为是整个军队出去采买，没想到到头来在那等着人的只有谢忱一个人。
他卸下了那坚硬的铠甲，换上了常服，却不是广袖大袍，而是选择了一套劲装，看着简约，实际上那一道道的金丝和那一条条的蚕线，都在宣告主人的不平凡。
他没带抹额，换了金冠，少了几分少年气，多了几分稳重。
姝挽后悔自己陪嫁的时候只带了两套好看且华丽的衣裳。
左右瞧着她现在这身行头和谢忱都不大融洽。
谢忱没有发现她的小心思，见她发着楞，忍不住出声提醒，“在呆着，就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