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拉拢的缘由
武植压下躁动的心绪,恢复冷静问道:
“那县尉之职是官不是吏,当真不用科举,由朝廷指派?!难不成仅凭州府一纸调令即可派遣?真有如此简单?”
陈县令听见武植这么多问题,也不恼,反倒面露喜色,这证明武植的确心动那县尉之位。
立刻解释道:
“大郎一介白身,对官场运转的流程不清楚,加上消息闭塞,不知道也属正常。
还是因为朝纲腐朽,以致匪患四起,那县尉之职又有保卫一方之责,所以在如今这世道,更替频繁。
要是和以前一样,由朝廷指派的话,上报吏部后,还要过尚书省,然后再由陛下御笔亲签,才可下发官文。
如此一来,手续太过繁琐,而且京城贪墨之风较之我们这些外省外县,更盛!
且京官惫懒也是人尽皆知,一天能审批完的公文,没个三五天是不会盖印的。
这一来二去,所耗费的时间自然更多。之后,各州县纷纷上书,表奏县尉之位更换频繁,但批文下发时间太过冗长,不利县城维稳,
所以五年前,朝廷索性将指派县尉的权力已经下发到州府手上,由州府太守抉择。
只要县令内荐,经过州府审核即可,这县尉说到底是个武官,所以没考过科举并没阻碍。”
说罢,陈县令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武植目光一亮,明白过来,如今朝局混沌,从这陈县令能回老家为官八年就能看出来。
一般来说,县令这种父母宫,都是要回避到老家本籍任职的,以避免结党营私,任人唯亲,发生利益冲突和对亲族有偏袒行为。
不过武植倒是听张二岩说过,这陈县令年轻时曾经随母移籍,之后老母死后,才回父籍。
再加上他与东平府太守有旧,所以才能回老家阳谷县做县令八年之久,明年是第九年,也就是第三个任期告老。
这也从侧面说明,如今朝纲制度的腐朽,一个县令不但能回老家本籍当官,而且还不用受三年一调换的轮管制度。
这么看起来,这陈县令说只要他内荐自己的名字上州府,便能让自己扶摇直升,直接成阳谷县的县尉,看起来是十成十真的。
想到这,武植舔了舔嘴唇,又问道:
“大人厚爱,武植甚感惶恐。不过县城里有张二岩和丁良两位都头,且都在你手下任职多年,任劳任怨,难道大人从他们之中选一个内荐上州府做县尉,不好过武某吗?”
陈县令嗤笑一声,随即摇头叹了口气,回道:
“不瞒大郎,也不怕大郎笑话我公权私用,阳谷县上一任县尉——陈正涛,也是我的本家侄儿,血缘关系甚至比致礼还要亲。
只是前年到龙背山剿匪时,被那金甲将军——谢宝来所杀……”
说到这,陈县令那双浑浊的老眼内有一层薄薄的水雾笼罩。
武植听见金甲将军——谢宝来的名字,微微有些动容。
陈县令继续道:
“……原本老夫动关系,走人情,提我那本家侄儿陈正涛做县尉,就是寄希望老夫告老后,权柄不在,能依仗陈家在阳谷县还有个县尉之职,可保陈家后辈无忧,亦可保我那两个亲孙儿无忧。
怎奈我那侄儿剿匪失利,身死那龙背山前。
至于张二岩和丁良,在我没注意到大郎你之前,的确是打算在他们两人之中挑一个内荐上去做县尉,只是他们两人……
唉……
能力是有,但却都不强。
张二岩深懂世故,但却性格孤高,他鄙夷官场暗规,不屑与之同流合污的同时,却又是个官瘾。
丁良性格阴狠,唯利是图,且两人的气度并不算大,并非受托之优选。
便是老夫内荐他们之中的一人成功当上县尉,也难保他们以后不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这便是老夫一直在犹疑不决的原因。
如今陈家也没有更好的人选,致礼虽然圆滑懂事,精明强干,但驭人之能太差,且手无缚鸡之力,身后亦无忠心悍勇跟随。
老夫便是内荐他做县尉,到头来他也会被架空。
唉……!!!”
说罢,陈县令苦笑起来。
武植听闻也沉默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解问道:
“武某倒是有个疑问,大人与东平府太守有旧,便是告老后余威亦在,何须怕陈家后辈受到叨扰?”
陈县令面色一黯,回道:
“此事说来话长,大郎不知,老夫为官数十载,得罪的人也不少,如今在这阳谷县便有一个……”
武植瞳孔微缩,在这阳谷县能跟县太爷有怨为敌的,且还让县令担忧告老后被其报复的,似乎只有一人。
陈县令呵呵一声:
“看来大郎猜到了,不是旁人,便是朱家庄的朱老太公!
朱家庄的朱老太公与当朝威远节度使——朱勔(mian)有堂亲兄弟关系,虽说是旁系远亲,但也总算沾了些亲,带了些故。
那朱勔因为在帮圣上搜罗奇花异石方面,贡献很大,所以得到当今陛下的赏识,现也位居陛下宠臣之一。
而朱家仗着朱勔的势,通过鱼肉百姓、横行乡里,发展畅通无碍,如今庄客兵丁七八百,粮草金银无数。
阳谷县东南方向的朱家庄,方圆百余里,已成朱家私地,别说阳谷县,便是东平府也没人敢管。”
武植目光微沉,问道:
“不知大人如何与那朱老太公结的怨。”
陈县令深吸了一口气,回道:
“我初来阳谷县为官之时,朱家庄倒是还没发展至今,当时他们想要垄断阳谷县各大行当,以此牟利,扩大势力范围。
本官知他们狼子野心,自然不愿,要是衣食住行、柴米油盐酱茶都被朱家垄断,届时阳谷县百姓的日子怕是比现在艰难十倍不止。
别说温饱,便是饿殍满地也有可能,民变动乱更不必多说。
老夫要维稳,只得扶持城中大户,将城中产业一家一家分下去,维持住如今这局面。
老夫亦有私心,有意制衡分散产业,以此多谋私利,这点老夫不会否认。
如此这般,朱老太公没有遂愿,与老夫结了怨,暗中嫉恨老夫,但碍于老夫是一县之主,也没辙。
而老夫顾忌朝中朱勔,也不再过问朱家庄地界的事,默许朱家庄成为他们的私地,直至如今。
老夫告老之后,朱家庄的朱老太公定会寻仇,东平府太守虽与我有旧,但我已告老,他也报过恩,不会再刻意为我得罪朱家。
下一任县令上任后,朱家必定拉拢,然后开始清算老夫一家。
所以老夫要将县尉这实权之位,用最后的人情交付给一信得过的人,以此谋求陈家的庇护,和我那两个孙儿的庇护。
老夫年迈,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已然无碍,但血脉至亲,骨肉连心,实是不想看到家中后辈日后遭祸,受到无端迫害。”